第2章 活祭(一)
在遙遠的另外一個星際,有一個叫山下村的村子,地處偏遠,四面環山,自給自足的小村莊。
這個村子裏男多女少,村裏的人大都姓王,這兒走出去得靠着一條窄窄的山路,少說都要走上個大半天,村子沒有學校,村民們大字都不識得幾個,因此村子裏的人文化水平并不高,而認字多的村長成為了整個村子裏最有話語權的人物,說一不二。
正是如此,村子裏的人取起名字來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在田埂邊喊一聲王大牛,雖稱不上什麽一呼百應,但是在幹活的人至少有那麽幾個人起身答應,什麽大丫,翠花,二狗什麽的都是随處可聞。
大家起身後,看看來者,沒有被叫到摸着頭笑笑,繼續彎下腰來幹活,表面看起來一派田園靜好的農村樣子。
“二狗子,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站住,再偷我家蛋,就打死你。”
這祥和的景象沒有過多久,就被一聲大嗓門給破壞了。
大家齊刷刷地擡頭,饒有趣味地看着這個每日幾乎都會出現的雞飛狗跳的場景。
只見一個胖乎乎的村婦在田間小道上,揮舞着手上的燒火棍,氣喘籲籲地追趕着前面那個瘦削卻靈活的身影,棍子在空中揮得呼呼作響。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村婦往日裏的農活可不是白幹的,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二狗子,一下子就敲在了那穿着破破爛爛衣服主人的背脊。
“啊。”
二狗子被打得腳下一個踉跄,摔倒在地,強忍着膝蓋上的擦傷,倒下後還不忘記把手上的那個還帶着雞毛泥土,剛剛從雞窩裏偷出來的倆個雞蛋一口吞下,一邊哽得直翻白眼,一邊蜷縮着忍受着村婦單方面的毆打,一聲不吭。
“小兔崽子,偷我家的東西,看我不替王大壯好好教訓你。”
說着,村婦又是幾個棒子,堅硬的木頭打到那瘦弱的身軀上砰砰作響,聽着就覺得生疼。
二狗子捂着嘴巴,忍受着村婦的狠揍,用尖利的牙齒咬碎嘴裏的雞蛋殼,帶着裏面的液體,囫囵地一口吞下,分不清楚是雞蛋的味道還是他嘴巴裏被打出的血沫子味。
“好了好了,大妹子,再下去,這二狗子出事了可咋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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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二狗子被打得一動不動,終于有看熱鬧的村民出來制止,好聲勸了幾句,那村婦這才消火,在臨走前還狠狠踢了下二狗子的腿:“今天看在別人的份上,以後別落在老娘手裏,不然就打死你,呸。”
二狗子用自己的左手撐着地,一點一點,忍受着背部剛剛被敲到脊背上的疼痛,慢慢站起來,另外一只手垂在那裏,摔得恨了,暫時使不上勁兒來。
仿佛看不到其他村民在那裏指指點點甚至是笑嘻嘻的樣子,二狗子低着頭,往自己在豬棚旁的矮矮的只容許一個人進出的土房子去。
這個土房子裏面十分簡陋,地上鋪着雜草,上面放着一個一個枕頭和洗得棉絮沒剩多少的被子,除此之外,還有勉強稱之為床旁邊的幾個造型奇異的土罐子,那是二狗子自己做的,裏面裝着一些常用的東西。
二狗子進入小木屋後,把破了幾個大洞的門掩好,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邊坐下,拿起最裏面的罐子,裏面有一只小小的藥膏,只有一小管子。
那是之前他因為偷吃家裏的食物被打到起不來身後,那個所謂的爹給的藥膏,他還沒有用完,剩下了些,正好拿來現在繼續抹。
因為最重的傷口在背後,二狗子弄了好久,這才把背部的傷口塗上後,就這樣呆坐着,不敢躺下,就怕一躺下就把這藥蹭掉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二狗子舔舔幹燥的嘴巴,小口喝了下自己偷存下來的水,潤潤喉,正值農忙,作物需要水,偏偏已經大半個月沒有下雨,村子的水家家戶戶都沒剩多少,二狗子已經很久沒有去小溪邊洗澡,身上髒得都可以搓下一層泥來。
“這麽久沒有下雨了,真是報應啊。”
二狗子看着外面依舊晴空萬裏,想着自己剛剛在山上看到的,村子最重要的水來源,那條小溪的源頭已經開始枯竭,想必那個村長頭上的頭發急得都要掉光了吧。
“哈哈哈。”
嘶啞地笑了幾聲,扯着自己受傷的地方了,二狗子才停下笑聲,幹渴的嗓子在吃了那倆個雞蛋後,舒服了不少,饑腸辘辘的肚子仿佛也有了撫慰。
二狗子正想着,木門就被人一腳踹來,一個光裸着上半身,蓄着大胡子的男人兇神惡煞地走了進來,那是二狗子的父親,王大壯。
“家裏就這麽缺你的吃喝,還出去偷村頭的王大嬸的雞蛋。”
上山砍柴的王大壯一回來就知道了自己的兒子又出去偷雞摸狗,大怒,回到家裏把柴火放下後就過來興師問罪。
本來王大壯是準備好好抽一頓,讓二狗子知道不能在外面丢人現眼,但是看着害怕得縮成一團躲在牆角的二狗子,王大壯有一瞬間的不忍心。
明明都已經是個大小夥了,怎麽這麽小,這麽瘦。
“我餓,奶已經好久沒有給我飯吃了。”
舔舔嘴巴,二狗子用自己嘶啞,許久未吃飯虛弱的聲音說道。
“胡說,你好好待着,爹給你拿點吃的。”
王大壯呵斥道,但是想起自己老母平日裏對二狗子苛刻的性格,實在是有些說不出什麽有力的反駁,只能夠幹巴巴地說了這麽一句就匆匆出去。
等王大壯離開了,二狗子才擡起埋在手臂裏的腦袋,看着王大壯離開的背影嗤笑了聲,這樣良心發現的父親可真是少見啊。
從小,二狗子就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這裏的人,她是被拐賣過來的。一開始,二狗子聽了王奶奶的話,勸說自己一直于這裏的抗争想逃跑的母親,那是他做過最大的錯事。
他永遠都忘記不了他這話一出後,母親哭着哭着笑出聲來的樣子,絕望到緩不過起來的樣子。
到底,有了他這個累贅,母親似乎也開始聽話了,直到那個夜晚,那個禽獸來到了他母親的房間裏,他的母親大聲呼喊,那個禽獸趁亂逃跑,即使得救後,依舊被人指指點點,而那個禽獸卻一直沒有找到。
二狗子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那個禽獸,但是這又什麽用,他的母親早就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疼愛他的人死在了他的手裏,死在了這個村子裏。
“媽媽。”
早前吃的雞蛋早就消化完了,肚子又餓得咕咕叫的二狗子靠着牆邊,想着自己該如何逃出去,慢慢的,就着照進來的月光,逐漸睡去。
“大壯,你幹啥吶。”
看着兒子回來就拿了幾個大饅頭,王奶奶馬上阻止了王大壯,皺着眉頭,提起二狗子就是一臉鄙夷,“給那個小兔崽子都是浪費食物,家裏人都不夠,你還要給他?”
“媽,那是我的兒子。”
死了這個兒子,他可就沒有兒子,在村裏可是會擡不起頭來的。
“誰知道是不是,我說不行就不行。”一把把饅頭奪回來,放回竈臺上,想起今晚要開的村民會議,意有所指地說道:“等過了今晚,說不定我們就有錢給你買新婆娘,生乖孫孫啦。”
二狗子不知道,在這個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他的命運發生了怎麽樣的變化,朝着他想都不敢想象的方向狂奔。
睡到後半夜,□□癟的肚子餓醒,二狗子起身,準備想再喝口水墊墊肚子,熬過這個晚上。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就透着有漏洞的牆體,看到自己根本沒有人來的小破土屋外面聚集了不少的人。
“抓起來。”
領頭的大漢手上拿着一根出粗繩子,另外一個拿着一碗裝着烏黑的水,一看就知道裏面裝着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放開我,救命啊!”
一個少年的氣力怎麽比得過成年男人,更何況像二狗子這樣饑一頓飽一頓的,剛跑到門口就被抓起來,一手捏着二狗子的嘴巴,就把藥灌了進去。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二狗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繩子一綁,很快就眼珠子一翻,徹底陷入了昏迷。
“大壯,把這衣服給二狗子穿上,把人擡到村長那去。”
拿着塊布随便擦了幾下,發現根本擦不幹淨後,大家夥只好放棄,把衣服在外面給二狗子套上,剛剛一直躲到後面不敢看兒子的王大壯和另外一名漢子擡着人,往村長家裏去,剩下的回去拿待會兒祭祀用的事物。
村長那兒,已經準備好了給二狗子的棺材。
沒有人知道,這個山下村裏的人平日裏人們看着忠厚老實,說話還帶着一股的口音,土裏土氣的,但是這兒的人卻又是如此的心狠,都是披着人皮的惡魔。
山下村在群山之中,封閉在這裏,出去一趟都很少,早在很久以前,這兒的人重男輕女,
只要有女嬰出生就會溺死在河裏或者是直接丢在山裏面,久而久之,村子裏的人男多女少。
沒有女的,如何傳宗接代?
于是,村子裏開始買賣婦女,新來的女人被買來後就會被鎖在房子裏淪為生子工具,一個接着一個的女子來到了這兒,一個接着一個的被迫害,最終變得麻木成為村子裏的一員,成為了吃人怪物。
而二狗子的母親就是二十幾年前被拐賣過來的女子,一直不肯屈服,在二狗子記事起,母親整日被鎖在房間裏,精神恍惚,他更是依稀記得母親溫柔美麗的面龐和那個時候村民們猙獰醜陋的面目,就像是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