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失蹤了
夏蔥站在風之谷後臺的門口, 等了一會兒，工作人員把齊橫出來了。
齊橫沒料到她還會來找他，定定地站在門口, 像當初說分手那樣低着頭不說話。
現實世界讓人怯懦, 游戲世界是他唯一能敞開心扉的地方。站在高低，就仿佛重生一般, 手中的武器，給了他撕去一切僞裝的力量。但現在, 他在游戲世界也感到懼意了。
“你打得很棒了, 你只差幾秒就可以贏了Mon。”夏蔥說。
齊橫擡頭看, 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夏蔥真的是笑着跟他說這句話的。他不太适應。
“你不恨我了？”
夏蔥搖搖頭，什麽叫恨哪，小孩子的用詞。對她來說, 成年人疲于奔命，早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應付什麽情感問題了。她懶，煩，尤其是當自己相處了四年的男友連背叛都這麽猶猶豫豫、難以取舍, 像小孩兒看到新玩具被別人搶走，才知道舊玩具也應該珍惜。齊橫就是個将自己縮在當職業選手的夢想裏，想永遠在大人身後躲雨的小孩兒。
可惜夏蔥一旦被踢開, 就不想回去做他的大人了。
夏蔥其實很明白他被孟蝶吸引的理由，因為那就是他向往的圈子，職業圈的電競選手往往找漂亮的網紅主播或者女解說作女朋友，對他來說, 離那種浮華的生活更近一步，就好像離理想更近了一步一樣。很多人都有這個毛病，還沒有努力達到，就想先享受成功後的燈光和掌聲，以及物質環繞和燈紅酒綠的生活。即便沒有機會享受，也會在腦袋裏腦補。齊橫也是如此罷了。
夏蔥看着他很平靜，又是習慣性地職業微笑，“現在成為職業選手了，以後的路還有很長。如果今天就打敗了Mon，以後的日子大概會覺得沒什麽意思了吧。才剛剛進入游戲，難不成你就要坐在高地上不準備下去？真正的比賽不都是你追我趕嗎。”
齊橫看着她，喉嚨聳動了一下，“你是來臨別贈言的。”
兩個人已經太熟悉了。齊橫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把這些話說給他。如果她不主動見他，反而還說明她只是躲避，不想處理這些問題，一旦她主動出現，就意味着她已經要快刀斬亂麻了。
“對不起，都是你在支持我做夢，我卻沒能力幫你，也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
齊橫靠在牆壁上，低着頭，兩顆眼淚從眼睛裏滑落，很快被他抹去。
夏蔥嘆口氣，“其實你只要努力不氣餒，我就很滿足了。我只是怕沒人支持你，你會半途而廢。至于我自己的夢想，我自己有足夠的把握，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操心的。”
齊橫點點頭，哽咽着，“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半途而廢，也不會随便找捷徑。”
Advertisement
“那祝你早日成為大神，這也是我過去的願望，你應該鼓起勇氣，其實沒有多少人能有這個實力和機會的，但是你有。加油吧。”
說到這裏，齊橫終于看見她不再笑，露出了過去看着他時候那種喜歡的目光。
只有夏蔥知道，這個眼神是她的緬懷，齊橫就是一座她過去傾注過愛情的墓碑。
兩人算是就此告別了。
……
打完比賽回到後臺，隊員們橫七豎八躺在沙發上。
主播夜小涼和鳥叔坐得很近，準備開直播讓大家談談賽後感想了。
這是她的獨家，其他記者的采訪會在明天CI俱樂部召開的記者招待會進行。
夜小涼挨個采訪過去，先從替補隊員開始。
周亞夫這幾場都沒上，也沒其他人那麽累。夜小涼随便采訪他兩句，再到孟蝶的時候，兩女抱在一起，都露着甜甜的笑面對鏡頭，說了幾句話也移開，孟蝶就順勢收了笑，立即蜷在沙發上刷手機去了。夜小涼看她在打字，估摸是和小姐妹吐槽自己。不過這圈裏太常見了，她也不在乎。
到了正式隊員，張優、黃峰峰、許梓，都是一副淡定連，夜小涼問他們在那幾秒有沒有覺得真的要輸了，所有人都說沒有。
連夜小涼都不信。
同樣的問題問到鳥叔彭蘇陽，彭蘇陽也說，“一切都是賽前定好的戰術，雖然那幾秒确實比較驚險吧，不過不這樣，觀衆也不愛看啊，對吧。”
他在這場比賽裏再次擔當僞大哥，Mon則身先士卒，先是全程擔當起“肉”的指責。“肉”就是血厚肉厚的坦克型英雄，站在最前，主要為團隊承擔來自敵方的傷害。再後來，等到自己的鋼鐵之軀發育成長，那爆發便是決勝的關鍵。
到了Mon，夜小涼有點忐忑。尤其是她自家的粉絲，沒有看到Mon的熱搜的，還在關心兩人的關系。
夜小涼反而知道自己早就涼了，能做朋友已經比從前進步了，更何況他還出面犧牲自己，好讓她不被直播平臺雪藏。
她先安慰了一下自家粉絲，說了幾句“哎呀名草已經有主啦，大家安靜一下，我現在要代表咱們平臺粉絲采訪Mon哦。”
手機對準了周壹，周壹從手機裏一看到自己的臉，立即向找個帽子什麽的遮起來，這是本能反應。找不到之後才看清自己滿臉塗鴉，也就沒那麽拘束了。
但是他對着這破手機實在是笑不出來。
“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周壹無奈地捏了捏眉心，然後對着手機“哦。”
夜小涼等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哦”意思就是打招呼了。
“Mon，剛才鳥叔說今天比賽中險些輸掉，也是戰術，你已經預料到他們不可能贏了嗎？”
“這個我預料不到。”周壹盯着自己，越看自己臉上的塗鴉，越想笑，他簡直把手機當鏡子了。
他眼神這才漸漸柔和了下來，竟然是比平時在鏡頭前出現好了太多。
“那為什麽其他人都覺得你們肯定不會輸呢？”
“這個，因為我沒死，我當然會計算好什麽時候出現能收效最大。”
他的計算是精确到秒後兩位的。對方的消耗血量和技能施放情況、基地水晶的損失，還有他自己沖出來的時間和技能讀條的時間和距離，一切都早已經在他心裏明鏡一般。
“那既然什麽都精确地計算好了，為什麽又說輸贏預料不到？”
“額，對方畢竟是人，不是機器，人的反應只能猜測不能确定啊。”
夜小涼是很懂游戲的，聽他這麽說，怕看她的粉絲裏有不懂的，于是解釋，“你的意思是，雖然計算到這一步他們打不掉水晶，但也無法預測他們下一波，或者後面的戰局會有什麽其他戰術吧。”
“哦。如果是徐長競追殺我，很有可能會謹慎一些，不會被我困住。”
徐長競是個相當謹慎的選手，周壹一邊說一邊分析，但是對付徐長競，他有別的辦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過分謹慎也是一個可以把握的弱點。不過這些他沒再說了。
這時戰隊助理李洋走進來，遞給他手機，“大嫂給你的，說你落在她那了。”
大嫂……這個稱呼。周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夏蔥了，站起來拍拍他肩膀，“小夥子，很上道。”
“诶，隊長去哪？”
“去找你大嫂。”
李洋說，“她應該是走了吧，剛才把手機給我後就出了電競大樓了。”
周壹愣了一下。随後一邊往出走，一邊給她打電話。他知道她沒帶手機，但若要是離開，肯定會回去拿手機的。就算還沒到家，至少看到未接也會打來。
為了能不錯過她接電話，或者确保她看到未接會打回，周壹倚靠在電競大樓沒人的角落裏，每隔兩分鐘打一次，打了十次。
過了一會兒他手機來了個電話，接起來，是他的老隊長冥王。
“怎麽一直占線？害我打了好幾個。晚上七點叫你媳婦兒吃飯，我已經訂了火鍋店，在……”
“哦，知道了。”
“怎麽贏了比賽還這麽喪氣？”
“沒什麽師父，我上廁所呢。”
“猴子，你找了圈外的，人家姑娘能受得了麽？”冥王在手機裏笑了兩聲。
其實在最初周壹以Mon的名字崛起的時候，戰隊成員和那時候的粉絲，還不會叫他Monday，而是Monkey。十六歲之前，他是市青少年游泳隊的成員，國家二級運動員，但是從十六歲為了游戲而放棄游泳開始，他至少有兩年沒有再碰過泳池裏的水，每天坐在電腦前，飯也有一頓沒一頓，真成了個瘦猴。
到後自己獨當一面，成了隊長，又要面對職業圈裏這些浮浮沉沉，他又把游泳撿了回來，反而成了減壓工具。
他師父的這話，問的不是沒來由。因為大部分電競選手現在也捆綁直播平臺，名頭都是叫“藝人”了，每天都是和其他主播這些人打交道，十有八九對象都是找了這類，一個賽一個的妖豔漂亮，帶出去也有範兒。甫一找個游戲圈、網紅圈外的，還讓別人驚訝呢。
周壹沒想過要直播，所有過來邀請的他都拒絕了。至于像蘇小涼這種事情卻避免不了……他不确信夏蔥有沒有在意。
“……不知道。”
說實話他現在是真的開始擔心了。
中午他們就沒見面，蘇小涼和他一直在一起，中間有過争執，不知道這些她在看臺那裏有沒有注意，也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後來看見齊橫跟她說要戰勝自己，他當然激發了鬥志，也沒顧得上跟她說什麽話。
現在想起，總覺得是不是和她離開有關。
周壹心裏從來沒覺得慌過。
但現在是真慌。
二十分鐘，走着也回去了吧？
該成功拿到手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