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會所
電話響了三聲, 終于接通了。
“嗯……How are you?”周壹問。
“Fine,thank you,and you”夏蔥又被他逗笑了。
“我愛你。”周壹先吐出這一句。
夏蔥心裏頓時酥了一把。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說這個詞, 好肉麻。
“女生不都愛說‘愛死你了’, 我現在發現了,愛的确是能死人的。”
周壹的半個腳伸在沒有護欄的房頂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想聽她說句話。
“好吧……別想不開,愛得差不多就行了, 不用死。”夏蔥抱着手機說。她當然也不會知道他現在的窘境。
“你現在在哪兒?”
“……酒店。”
“不住宿舍了?”
“……明知故問, 不是你不讓我住的麽。”
“酒店多好, 有我的味道啊。”
“什麽味道……”
“屁啊,腳臭啊……”
夏蔥無語,“我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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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周壹吓得閃了身, 底下風景無限好,不用再加自己的血肉模糊這一景了。
但這一往裏收,手機徹底沒音了。也不知道是她挂了還是信號沒了。
夏蔥喂了半天都沒人說話,立即去Q給他留言。她已經留了一天都言了, 根本沒人回。按理說路上也有信號啊。
只不過那時候周壹沒料到那地方那麽缺德,一路上光顧着睡了。
夏蔥撥回去,再也撥不通了。
她盯着窗外星星點點的樓房, 失落,擔憂,各種情緒交織着。今天倒是九點就下班了,但到處都是空蕩蕩的, 就算有人對她來說也等于是游魂。
周壹說的對,這房間的确有他的味道,他的衣服褲子,牙刷水杯,他睡過的床,拿過的筆。夏蔥以前養過一只貓,有幾天出差不在的時候,就在家裏給它留夠大盆的口糧和水,它會整天待在她的衣服旁,因為那樣可以守着她身上的味道。
現在她就和貓一樣,将周壹昨天脫下來沒洗的褲子放在床頭。
還真是有點汗味……
第二天早上酒店客服打電話過來,問需不需要送洗衣物。
夏蔥想了想,十分不忍心地決定把這褲子去洗了。掏了掏口袋,裏面掉出一張揉碎地紙團。夏蔥拿起來一看。
……民政局的排號單。
這家夥原來是真的……
夏蔥呆了半晌,随後打開自己的行李,她的戶口薄的确有些揉皺,她看的周壹的行李,想了半天,打定了決心打開,赫然就看到他自己的戶口簿在最外面扔着,裏面還夾着兩張填好的《婚姻登記表》。
夏蔥再次打給他,依然是永恒的不能接通。
于是q留言:“我看到了,既然不是玩笑就要說清楚啊,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同意呢。”
她會同意嗎?
她和齊橫在一起四年,沒人提過這事,她也絲毫沒想過。和周壹新的開始,才邁出了一步,他真的想和自己結婚?還是因為這段時間網上的狂轟濫炸?他說要保護自己,是指這個嗎?
夏蔥想了半天,直到服務人員敲門來收衣服,順便友情提醒她快到九點了。
夏蔥猛然驚醒。她這輩子都還沒遲到過。
這可是上班第二天哪!
她匆匆到樓下開車,一路生死時速,九點整,她打下了卡。
進門氣喘籲籲地坐下,李子林看着她,遞上一塊手絹。
夏蔥一看,是Bubbery的棕色格子手絹,她低頭說了句“謝謝,但還是不用了。”随後跑去衛生間,洗了洗用紙巾擦淨。
回到座位上,李子林已經開始收拾包了,他發覺她朝自己看了一眼,立即回答道,“我是去一個評标會,雖然DD沒有參加,但我還是挺想去看看有什麽設計。是一個三線城市的地标劇院,薄霧有參加,你有興趣去看看麽?”
夏蔥聽到薄霧,就突然呆住,說,“好。”
李子林提着雙肩包往出走,“我先去開車,樓下黃色甲殼蟲。不過你要妥善安排工作,你這城中村項目也是不能拖的。”
“嗯,我知道。”
薄霧的設計,沒有她的薄霧,她真的要看看他們能做出什麽樣的作品。
寧英的團隊的确有實力,以她的人脈,或許真的為薄霧争取到了很多機會。可能這一次,就會和她每次那樣辛苦而無成果的過去不一樣吧。
到了樓下,那輛看似複古的深黃色甲殼蟲已經停在眼前。李子林在創作上傾向未來風,但骨子裏卻是個複古文藝青年,喜歡這種有品味和格調,适度奢侈的中産生活方式。
夏蔥坐上去,他載着她向那個評标會的會所開去。
會所裏正開着類似自助酒會,甲方和評委們一邊評酒一邊評标。看展品模型,只有四家參與招标的單位,夏蔥跟着李子林進去,李子林立即被一些業界大佬認了出來,“Albert!”
李子林遂過去跟他們打招呼。
夏蔥的眼睛卻停留在一個模型上。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作品,到現在,都還放在她卡車後的木箱子裏的那個作品。她所做的劇院!
上面赫然寫着“薄霧設計”的名號,一個被薄霧親手廢掉的作品,現在起死回生地出現在這個會場裏。
夏蔥的呼吸變得急促,她很快捕捉到了穿着黑色無袖V領禮服裙的寧英。
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寧英的胳膊,“寧總,請問這次投标的劇場設計出自貴司哪位設計師?”
寧英轉頭看到是她,依然像初見一般毫無表情,而有着高聳的氣場。
“出自薄霧設計事務所。夏小姐,聽說你去DD了,世界大公司,很不簡單。恭喜你啊。”
寧英向她舉杯,自然,夏蔥手裏可沒酒跟她碰杯,寧英于是自己喝一口,随後說,“不過你這麽拉着我胳膊,未免太粗魯了。”
夏蔥松開手,“我的作品,沒有我的授權,你怎麽能拿出來?另外,每個作品都代表着不同的文化,我想這個城市應該和斯裏蘭卡不一樣吧?”
寧英淡淡一笑,“夏小姐,你最初和公司簽合同的時候,難道沒看條款嗎?所有的薄霧作品,皆為梁總簽字。你所做的作品屬于薄霧,不屬于你自己。另外,你才畢業兩年吧,我記得按照規定,注冊建築設計師還要本科畢業兩年後才能考,高級職稱也是如此,你根本就沒有簽字權。”
寧英繼續喝一口,偏頭看了看另一邊與大佬們說話的李子林,“他是個不錯的設計師,做金主,大概比電競選手合适一些?我不知道,但我也想勸勸你這樣的女孩兒,電競選手的職業壽命沒有多長,過個幾年就什麽都不是了,但出名的設計師就像酒,越老越醇,我勸你不要錯過Albert。”
李子林正好朝她們看過來,寧英朝他點點頭。他于是走過來打招呼。
“寧總,你們在聊什麽?”
“在敘舊,順便給小蔥一些人生建議。”
李子林知道夏蔥之前就在薄霧,于是點一點頭,随後他看到擺在她們面前的玻璃蜂眼劇院設計,“這個作品是貴司的麽?”
寧英笑,“是啊,您覺得我們有可能中标嗎?”
“這個作品風格獨樹一幟,是我就會選它。”李子林回應,微微動了動嘴唇算笑。
他是書呆類型,面部是當真僵硬,笑一笑也勉強,但他因為得體的打扮和俊秀的外表,只讓人覺得越發有藝術氣質,倒沒有疏離冷淡感。當談到他熟知的領域,他會滔滔不絕。寧英對這年輕人很看好,于是點頭感謝,又看向夏蔥,“Albert永遠都是這樣彬彬有禮的,果然是日本學成的建築師,氣質和國內設計師就是不一樣。國內很多設計師十分自大,學識有限,但卻總以為自己是宇宙第一。”
說着笑了兩聲,和李子林碰杯,又喝了一口。
這含沙射影不動聲色罵自己的話,夏蔥聽到耳裏,再看一看那寧英身後自己的設計作品,她也笑了。
“小蔥,你笑什麽?”李子林并沒聽出寧英話裏的弦外之音。
夏蔥從李子林的手裏拿過他的酒杯,李子林有些奇怪。
随後夏蔥微笑着對寧英說,“寧總,預祝您中标。”
說着,手微微一傾斜。
寧英頓時吓得向後跳走幾步,她是怕自己禮服被夏蔥澆上去。屁股和腿已經退了回去,頭還留在原位,看着像鞠躬一樣。
夏蔥的手卻并未再有移動。她繼續微笑說,“我只是一個沒有簽字權的小設計師,寧總行大禮我可受不起。您這裙子是V領,千萬別俯身,以免走光了。”
說完将李子林的酒又還給他,直接朝會所後院花園走去。
坐在花園邊,她心情尚不能平複。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還這麽冠冕堂皇?你們就嘚瑟吧,遲早有你們濕鞋的時候。
夏蔥拿起手機,顫抖地撥給周壹。
聽着手機那頭的長音,突然變成熟悉的聲音,“how are you?”
她情緒還有些激動,“不fine,不thank you!”
“呃……是不是受騷擾了?”手機那頭,周壹語氣嚴肅。
“不是,哎,沒什麽事,想你了。你在幹嘛啊……”夏蔥緩和了好多。今天她又沒有化妝出門,然後就來了這種正式酒會,碰到盛裝的女巫婆,女巫婆還偷了她的作品。哎,她現在好想抱一抱手機對面那個男人啊!
“我,我在接電話啊。”
“你重新問一次。”
“問什麽啊?”
“How are you啊。”
“好吧,How are you”
“很好,就是想咬某人洩憤。”夏蔥說
手機那頭半天沒說話。只聽見一聲驚呼,好像是卧槽什麽的。然後周壹說,“剛才有點意外,那個,去英國吧,我們英國見。我不想離你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