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董思成番外1]與你
董思成接到那薄薄的一紙錄取通知書時,全家上下歡呼雀躍,他新西蘭的姐姐跨時差打電話來慶賀,唯獨他面色淡淡。
他不得不承認,有那麽一刻他想過切斷和韓國練習生有關的聯系,他可以入讀全國最好的藝校,有前途光明的未來。他可以潛心研究自己從小擅長的東西,中國舞也好,想挑戰的演技也罷,他總會發光的,為什麽要遠赴韓國做一個不知名的練習生呢?幹脆,放棄好了。
可是除了那個紮根心底的夢想在作祟外,還有一個人,一個瘦瘦小小但張牙舞爪的女生,還在等着他。
他不會不去。
董思成也問過裴夕檸,為什麽當年她那麽小就那麽黏他。他不是容易親近的性格,對不熟悉的人始終是淡淡的,若非朝夕相處,很難和他建立起親密的關系。加上那時候他行蹤還比較詭異,在SM待一個假期就回國讀書,考上中戲之後也是兩頭跑,偏偏每次回SM的時候她都歡天喜地地跟在後面,像只是一天沒見似的。裴夕檸想都沒想就說,因為我有一個97年的哥啊。
其實纏上董思成是循序漸進的事,第一次和他碰面的時候,裴夕檸剛來SM兩個月,語言不通、練習困難,在練習室一邊給家人打電話一邊哭。大概是她的外貌真的極具欺騙性,小小一團縮在角落裏,再好看也是脆弱稚嫩的模樣,才不到13歲的年紀,活生生就是一個小孩兒。董思成大概只是路過,然後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他走過來,遞給她一包紙,用她熟悉的語言安慰了一句:“別哭了。”
裴夕檸抽抽噎噎的,聽到中文明明更感動,但是前輩不讓哭了她又不敢哭,一副生生要憋回去的模樣,眼淚卻還誠實地往外淌。董思成是練習生裏著名的高嶺之花,是SM星探一趟趟往中國跑的神話存在,和韓國練習生不熟是正常的,性格寧靜如水,不怎麽和人打交道,保持着很禮貌的距離。所以就算是他在安慰小姑娘,神色還是淡淡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好……謝謝前輩。”
那時候董思成也就十八九歲,只穿了簡單的白上衣黑褲子,卻因為常年練習舞蹈,身形優美颀長。裴夕檸年紀小,卻不是對美色感興趣的人,在SM已經見過太多外貌驚為天人的練習生和藝人,對誰都沒什麽感覺。可是董思成啊,眉清目秀,五官線條細膩,幹淨的不像話,讓沒讀過幾年書的裴夕檸很俗氣地想到了“天使”這個詞。
他真的是收了翅膀的天使,只靜靜地立在那裏,都好看的不像話。
裴夕檸大概就是在那一天轟轟烈烈成了董思成的顏飯,flag在紙醉金迷的娛樂圈長達十年不倒,別問覺得誰長得最帥,問就是winwin無條件第一順位。
那天董思成沒有像小說男主那樣留下來,他簡單地問了她的名字,又說了句“加油啊”便離開了。着實是微不足道的給予,但對彼時年紀尚小、孤身一人待在異國他鄉的裴夕檸,像是攥住了一束光,讓她不再那麽害怕前路的黑暗。
裴夕檸的月底測評成績就是從那天起開始穩步上升的。她本來是嬌氣的人,因為年紀小又總偷懶,韓語不通導致多多少少有些孤僻。也不知這個“後來”的時限有多久,等董思成再回SM的時候,裴夕檸已經是熾手可熱的練習生了,年紀再大些就能順利進入出道預備組。這麽個厲害的丫頭,一見董思成就兩眼放光,讓他也哭笑不得。
兩人是在裴夕檸死纏爛打下慢慢了解的,董思成在韓國有點自閉,每次下課了也不和其他練習生玩鬧,自己去公司對面的小賣鋪買零食吃。一般走了幾步就會發現身後的小尾巴,董思成回頭,裴夕檸一臉無辜地停住,然後打招呼:“嗨?你也去買零食?”
三番五次之後他也裝不下去無視她,在一開始就把人揪到自己旁邊:“要走趕緊走。”
所有的緣分從吃開始,兩個中國人長了相似的胃,三天兩頭打車去市中心的中國餐館,當然,花的是溫州少爺的錢。聊天僅限于吃和練習,氛圍輕松诙諧,董思成幾乎沒意識到裴夕檸對自己的家庭閉口不提,直到那通電話。
其實怎麽聽都是裴夕檸在鬧脾氣,但是在練習室外聽着的董思成有些錯愕。他從來都沒見過裴夕檸發火,一次都沒有,平時連擡高聲音講話都很少見。這時候她在裏面卻歇斯底裏的大吼大叫了一通,然後聲音冷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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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百萬給我是什麽意思?讓我自生自滅是吧,好啊,我如你們願,等我死了肯定派人你們發葬禮請帖。”
“關心?你管着叫關心?我來韓國五個月突然想起來你們還有個女兒了?一通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我生日都過了兩個月了,真的一點不記得吧?你們配為人父母嗎?”
“錢錢錢,一天到晚就知道賺錢,沒給過我教育,沒給過我愛,你有什麽資格說愛我?有什麽資格?”
結束這場戰争的是“砰”的一聲巨響,緊接着是窒息般的寂靜。董思成等了一會兒,裏面什麽聲音都沒有,預想中的啜泣聲、延續的叫罵都沒發生,門內門外,靜的連落針聲都清晰可聞。董思成沒來由地慌了,推開門,映入眼簾地是蹲在練習室正中央的身影。她本來就瘦小,現在幾乎蜷成了一個小點,長發披散着,看不到表情。她面前是屏幕碎裂的手機,有幾片甚至正在董思成腳下,可見力度之大。裴夕檸徒勞地想重新開機,手機膜碎片紮進手裏,已經沁出血珠,她仿若沒看見一般。
董思成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來阻止她:“你在幹什麽?”
裴夕檸轉過臉的一瞬間他怔愣了,原來長達五分鐘裏無聲無息的她,早就淚流滿面。
董思成就是從那天起知道的,裴夕檸不是省心的小孩,因為她痛也不會說,受了委屈也咽到肚子裏。你不問,不觀察,她便安安靜靜的比誰都乖,可內心大概已經千瘡百孔。
兩個韓語白癡很難去電子城買一部新手機,董思成聯系了他父親朋友開的店,帶着裴夕檸去修。中途她非一根筋地要換電話號,董思成說不好。他說你一定會後悔,裴夕檸說不會。
店員聽煩了:“到底換不換電話卡?”
董思成伸手拿回手機:“我妹妹鬧脾氣呢,不換。”
他們沒回公司,秋高氣爽,董思成帶着她在首爾的大街上閑逛。他看到了顏色花裏胡哨的冰激淩,覺得小姑娘可能會喜歡這個,叫裴夕檸在原地等一會兒,捧了一個雙球甜筒回來。
裴夕檸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沉默地吃着甜膩過分的冰激淩。她鼻頭紅紅的,有種病态的美感。首爾的九月份還是很燥,冰激淩沒一會兒就滴答滴答地開始融化,她伸直了胳膊讓它流到地上,而不是沾到自己的衣裙上。
董思成看她一眼,她不說話。董思成又看,她還是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他從認識裴夕檸以來就沒花心思找過話題,全靠她一張嘴喋喋不休地講。這會兒裴夕檸按了靜音鍵,他尴尬地搓了搓手:“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不是在和家人打電話嗎,我以為你們關系挺好的。”
“那是我哥。”裴夕檸答得很快,又皺着眉糾正:“不是親哥,堂哥。他是整個家裏對我最好的人。”
裴夕檸簡單講了一下她的家庭,她好像從未開口說過,有些語無倫次。他們家是南方傳統的經商家庭,爺爺有三個孩子,兩兒一女,她父親是最有天賦的小兒子。這種家庭血脈傳承很重要,重男輕女也是常有的事。唯獨最被看好的她父親膝下只有她一個女兒,她又不務正業跑去做些“抛頭露面”的職業,和父輩那脈關系很差。她堂哥是母系那邊大姨的兒子,看着她長大的,也去過她每一個讀過書的城市找她,真情實意地關心這個妹妹。她來韓國之後,也只有這個堂哥聯系過她,其他人一概不聞不問。
董思成聽完半晌也不知道作何反應,扭過頭愣愣地看着她。這一看倒是把裴夕檸看笑了,她晃着腿把吃剩的冰激淩扔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裏,抛物線很完美,她拍拍手站起來:“走了,傻哥哥。今天謝謝你。”
“你不難過了?”董思成被她突然的轉變弄得摸不着頭腦。
“難過。”她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踢飛了一片落葉:“哭也哭過了,說也說出來了,就沒什麽好矯情的了。我不想為了沒意義的事情翹了練習。”
小姑娘走的很不安分,根本不擡頭看紅綠燈,把董思成吓得要死。一開始他在後面出聲提醒,再過了幾條街他手裏就握着裴夕檸纖細的手腕了。本來是下意識的舉動,董思成卻鬼使神差地不想放開了。她的骨架真的很小,又因為練習瘦的要命,手感一點都不好,甚至有點硌人。董思成下意識捏了一下,自己又不好意思了,紅着臉辯解般地說:“多吃點啊。”
“我吃多了也不會胖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大概會有2的番外
感覺寫了一半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