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等你

12月26日,是裴夕檸在S.MTown待的最後一天,她明日就要去參與長達四個月的拍攝了。她兩點就下了課,要表演的內容熟記于心,剩下的,全靠幾分氣運和自己發揮了。

裴夕檸的行李從一周之前就開始零零散散地收拾,看到什麽、想到什麽邊往巷子裏塞一塞,如今衣物洗漱用品齊全,只有一些随身的必要用品沒整理。這部分物品一大半存在公司的儲物櫃裏,她用locker一年多,終于有機會把它底兒朝天清理一通,在邊邊角角裏找到了許多她離奇失蹤的唇膏口紅之類。

金道英立在旁邊看,小丫頭把儲物櫃裏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塞到包裏,見locker逐漸空掉的樣子竟有些心痛,試圖制止:“不用全拿走吧,又不是不回來。”

她歪頭:“我要用啊。”不管是韓語筆記,還是塞成一團但是她最常穿的輕薄外套,亦或是冬天用得上的暖手寶——還是董思成送給她的,作為巨蟹座女生,自然要一一整理好。平時用得上的去攝影棚裏過日子也一定用得上,她可舍不得抛下其中任何一件。

背着鼓鼓囊囊的包坐公交回宿舍,裴夕檸推開門便看見一地狼藉,臉色沉了下來。她前些日子整理物品都不敢将行李箱敞開攤在地上,每回都收拾好再拖回床底,生怕崔宥星使什麽壞,或是窺見她什麽隐私。如今這陣仗,擺明了是把她行李箱摔開散了一地,明晃晃的挑釁。

她走進去,崔宥星若無其事地坐在床邊看手機,一雙長腿晃啊晃,眼都不曾擡一下。裴夕檸站着抱臂盯了她一會兒,又低頭看她散落一地的行李:“你幹的?”

“嗯。”她眉目斜長,像攝人魂魄的狐貍,講話也帶着一副勾人的調子,有止不住的得意。裴夕檸“哦”了一聲,走過去猛地抽走她的手機摔在地上,屏幕瞬間四分五裂。

崔宥星尖叫起來,怒目圓瞪:“你明天可就是要上節目的人,這麽嚣張是等着姐姐我爆你的黑料嗎?”

裴夕檸又把手機踢遠了些,直接踹到了床底:“你也知道我是S.M唯一派出去參加Produce的人,誰給你的膽子跟公司要碰的人硬碰硬?”崔宥星哪有那個膽子,她之前因為欺淩其他練習生已經被公司警告過了,念在她家室和能力上饒她一次。這關頭給她鬧?真搞笑,她這條魚死了,網可不會破。

“真不要臉,明明是你搶了Lami的名額,還理直氣壯地炫耀呢。”

崔宥星對着她的臉啐一口,被她嫌惡地躲開了:“姐姐,不就是自己沒能力嗎,非把氣撒在我身上,何必呢?”

崔宥星“噌”地站起來,優越的身高讓她無形之中帶來壓迫感:“你說什麽?!”

“別不願意承認啊,你讨厭我這麽久不就是因為當初本來你能要到的出道預備隊名額到我手上了嘛,你晚了一個月才來。後面的拍攝,公開,資源,統統沒你的份兒,你嫉妒我呗。”裴夕檸笑了笑,甜蜜如糖果,實則心底那團火也燒的慌。無緣無故被針對了一年,誰不生氣?反正她生氣,這會兒恨不得把崔宥星扔出窗外。她就要踩她雷區,崔宥星不是傲嗎?沒抖摟出來她喜歡泰容哥那點小心思就不錯了。

這時崔宥星已經發不出火來,她所有的發飙套路都引不起裴夕檸的注意和波瀾,且這個關頭由不得她撒潑,除了窩囊地自食惡果別無選擇。她噎了很久,也不知自個兒在肚子裏編排了多少惡毒的話,過一會兒憤憤地摔門而去。

裴夕檸耳根清淨,心裏煩躁,收拾過行李之後,又把宿舍裏和儲物櫃的日常用品收了進去。行李箱擠得有些壓不下,不過沒關系,她還有一個箱子在00s宿舍。

現在因為黃仁俊的加入,五個人分開,原先的宿舍住着羅渽民樸志晟和李東赫,隔壁的雙人間是李帝努和黃仁俊合住。裴夕檸實在不想在自己宿舍待了,哪怕崔宥星不在,她看着她的床鋪都煩躁。确認自己宿舍沒有需要帶的物品了,她拖着箱子出門了。拎着這麽沉的重物上三樓是個苦差事,她折騰了約莫二十分鐘才扛上去,行李箱還沒扶好一下子撞了門,總之走廊裏叮咣直響。

裴夕檸去翻鑰匙,結果門自己開了個縫,然後越推越大。

“誰啊?”她愣了一下探頭,看到羅渽民站在門口對她眨了眨眼。

“你還發燒嗎?”裴夕檸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他乖巧地站在原地沒動,額頭還是有些燙,眼睫毛蹭在她手心,癢癢的:“不了。”

“胡說八道,哥明明還在發熱。”她嘆聲氣,拖着行李箱搬過門檻。羅渽民前幾天感冒,一直覺得沒事就拖着不吃藥,熬夜練習幾日後就發燒了。公司強制讓他休息,他昨天睡了一整天,今天還是不用參與練習。因為羅渽民太過安靜,也不張揚,生也沒有生病的樣子,裴夕檸差點忘了這回事。

羅渽民跟在她身後“嘿嘿”的笑。

客廳和寝室都拉着窗簾,跟吸血鬼的老巢似的,想來應當是羅渽民刻意為之。生病時的人總是脆弱,無論是身體還是感官,連透入窗楹的陽光都連帶着刺眼。裴夕檸徑直進了卧室在床底拖出來一個小箱子。她生活中沒點女生的自覺,東西到處撇,落在他們宿舍的東西一天來送三遍都送不完。李帝努脾氣好,一開始用一個小包收拾了她的東西,雜七雜八的什麽都有,下次見面先笑眯眯地數落她幾句,又把包遞給她。

後來……後來背包就裝不下像外套帽子這樣的東西了,樸志晟自告奮勇從家裏拿了一個小行李箱,裴夕檸也幹脆存在這裏。今天要收拾行李,自然也要檢查一遍這個小行李箱的東西,然後順便把它作為手提行李帶走。

女孩子大半個月的行李是一個行李箱就能解決的嗎?行李箱再大都不可能!

裴夕檸坐在地上,羅渽民站在雙人床旁邊,兩人都靜悄悄地各幹各事。裴夕檸專注起來意識不到別人在做什麽,過了好長時間才後知後覺地擡頭:“哥你在幹嘛?”

“看你。”他嗓子啞着,說話很慢,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看我?”裴夕檸笑了笑,繼續忙活:“去躺着休息吧,早點好起來。”

“你教我中文吧,夕檸,教我一句。”他倏地黏人起來了,像自己玩夠了覺得無趣的寵物貓,開始蹭人褲腳。裴夕檸想,這跟她鬧栾晖清的樣子太像了,明明知道對方有事,還任性肆意的。她将幾件衣服疊好:“好啊,你要學什麽?”

“我等你,用中文怎麽說?”他微微探身,眼裏閃的盡是潋滟星光。羅渽民就這樣注視着她,裴夕檸心念一動,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停。明天是她要離開去錄制的日子了,所以羅渽民……他故意的?早不學晚不學,仗着生病有求必應、她“長途旅行”前一天說這樣的話,真是讓人……難以招架。

她裝作聽不懂:“我等你是什麽意思?”

羅渽民愣住了,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就是……等你啊。”

“渽民哥,我韓文不好的,你得同我解釋呀。”她笑得狡黠,“渽民哥”三個字說的字正腔圓,哪兒像不精通韓語的樣子。他急得直轉圈,生一場病講話也黏黏糊糊:“就是你走的時候我在這裏,你回來的時候我還在這裏。”

“不會有人一直在那裏的,我也可能不回來。”裴夕檸跟他鬧了半晌,才用中文輕輕地說。不願讓他聽見,更不願讓他聽懂。

她只是突然有些悲傷,縱使羅渽民對她偏愛呵護又如何,她和他未來要走的路,怎麽可能永遠重疊?他還能一輩子護着她嗎?我等你三個字,很少有人人對她說過,說過也都不算話。她父母在四處搬家時,沒說過要等她同意,更沒說過等她适應,從她知道到辦手續退學再到坐上飛機也就是一天的事情。她在各地待過為數不多的朋友,倒是拉着她的手真摯說過等她回來這樣的話。誰信?離開之後哪個不是分分鐘把她忘在腦後,郵件都不曾發過半封,盡是些虛情假意。

裴夕檸從來不敢許諾往後的事,更不會輕易相信。她是離別慣了的人,且行且珍惜罷了,如果她放縱着自己去毫無保留地依賴一個人,只會期望越高,失望越高。

裴夕檸不想和羅渽民談這些,她聽得出來羅渽民的暗示,但她回應不了。不同的生長環境和經歷鑄就了兩人相背的世界觀,吵這些毫無疑問是沒有意義的,可她有時候就是想說,比如現在。

羅渽民沉默,饒是他聽不懂中文,也察覺出了她的刻意回避。他神色淡下來,走回自己的床鋪躺着,面朝牆壁,被子緊緊地蒙住頭。宿舍的地熱很足,裴夕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悶死,對他幼稚的行為又無奈又好笑:“喂。”

他不為所動,裴夕檸在心底默念三遍他是病號,才心平氣和地過去掀他的被:“哥,別呼吸不上來了。”她想說缺氧,但這會兒韓語是真不過關了,只得換一種表達。

羅渽民較起勁來力氣可不是開玩笑的,裴夕檸怎麽用力都掀不開。她拗不過,自己先累了,坐在他床邊故意說:“我突然想起來道英哥說今晚請我出去吃飯,你看,行李我也收拾好了,我先走了啊。”

她說完真的要起身,結果羅渽民毫不費力地握住她的手腕,不知什麽時候身子轉過來朝着她,語氣慵懶:“別騙人了,泰容哥說好要來這做飯的。”又垂眸捏了捏她的手腕:“怎麽這麽瘦?”

裴夕檸對于自己究竟是胖是瘦這點一直很迷惑,舞蹈老師每回都說她長肉,然後前有董思成後有羅渽民一天到晚說她身上只剩骨頭了。都說是長輩溺愛小輩才一個勁兒說瘦,只圖讓孩子吃個開心盡興,可裴夕檸從未經歷過。她只是覺得,她來韓國遇見的這些哥哥啊,每個對自己都是實打實的好。董思成也是,羅渽民也是,其他人亦是。她注視着羅渽民因為低燒仍有些迷蒙的眸子,感受到被他握在手中的脈搏,正有力地加速躍動着。

“我等你。”她嘆了聲氣,終究敗給了他。

羅渽民聽得出這是中文,倏地坐起來。兩人距離不過一拳,他略微發燙的呼吸輕輕打在她面頰上,是危險而暧昧的姿勢。她微微後仰,被他不講理地拉回來圈入懷裏,動作行雲流水,仿佛練習過無數次般。他聲音低低的:“四個月不見會不會把我忘了?”

該死,她大腦燒壞了情感板機,只剩理智在正常運轉,第一反應竟然是認真反駁:“每次順位結束之後都會放假,怎麽可能四個月不見。”

“那還是有點嚴重。”羅渽民毛茸茸的頭在她肩上蹭來蹭去,裴夕檸想不明白這人怎麽一生病就軟成這樣,說話尾音都是撒着嬌的。她輕輕推他:“行了啊哥,幹嘛呢。”

羅渽民撇了撇嘴還想說話,被裴夕檸捂着眼睛硬是塞回了被窩:“休息,休息,別想那麽多。”

她實在沒辦法了,好像一對上羅渽民的眼睛,事态就不知不覺地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她怎麽還敢去看啊。

——如果那時候便知道結局該多好,他便不用誠惶誠恐求她一句允諾。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20號之前恢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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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8/15,無精修,清掃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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