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季念然帶着石斛回到東廂房的時候，流火和授衣正坐在梅花桌旁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雖說距離堂屋只有幾步遠的距離，但是卻比跟着季念然去堂屋的石斛自在多了。

見季念然回來，流火忙着重新準備茶水點心，授衣跟着季念然進裏間。看到授衣，季念然倒是有幾分驚訝，“說是放你半日假，就算在家多坐一會子也沒什麽，怎麽這樣早就回來了？”

授衣幫季念然脫了外面的長襖，搭在一旁的屏風上，笑着道：“今兒趕的巧，回去的時候我娘正在家呢，見了奴婢就說，‘雖說主子寬容，但是也不能偷懶耍滑沒了規矩，日後在同屋的小姐妹間也落埋怨’，讓我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就打發我拿了東西回來了。”

季念然聽了倒是有點愧疚，明明是自己給了授衣半天假讓她回家的，倒是在家裏沒歇多久就讓家裏人給趕回來了。“倒是白耽擱了你半日假。”

授衣又拿了新的中衣幫季念然換上，聽了這話忙道：“我是在家裏吃了午飯才進來的呢，倒是剛好半日的假。”

季念然讓授衣幫她整理衣服，一轉身才看到妝臺上擺着一個藏藍色印花布的包袱，包成四四方方的樣子，不禁有些驚喜，“話本子已經拿進來了？”

“姑娘快看看！”授衣手上加快速度，已經幫季念然整理好了衣服，又拿出居家的軟底兒的緞面鞋讓她換上，“這話本子雖然火，卻只出了七、八本，奴婢的哥哥說，姑娘且先看着，他聽人說最新的一冊已經出來了，京城裏許多人都已經提前看到了，只是咱們這兒還沒有。想必再過幾日，也就有了。”

季念然剛一換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打開了包袱，裏面果然是八本書冊，整齊地摞在一起，封皮上豎着印着“薄生傳”三個大字，下方還标注着序號。季念然頓時來了精神，拿着最上面的一本就坐到了美人榻上，借着窗邊的光看了起來。

石斛帶着流火走進裏間的時候，看到季念然拿着本書坐在美人榻上，愣了一下，“姑娘今兒中午不睡覺了？”她一轉頭，又注意到妝臺上打開的藍色包袱，看了看站在妝臺邊的授衣，“怪不得今兒授衣請了半日假，原來是幫姑娘辦差事去了。”

這話乍一聽還帶着點酸意，季念然嘴角挂着笑意睨了石斛一眼，“石斛，你知道這本《薄生傳》嗎？”

季府的丫鬟們識字都不多，剛剛石斛只瞄了一眼包袱內的書冊，也不知道是什麽。聽見季念然的問話，才知道這書是什麽，神色間也是一副知道的樣子，“我道是什麽，原來是《薄生傳》。這話本子大約是兩三年前傳開的，那時我還沒到姑娘屋子裏當差，還在太太院子裏做事，太太的屋子就有幾本呢，是大少爺拿去的，我記得二少爺和三姑娘都很愛看，倒是大姑娘對這些不感興趣。”

季念然對這書的故事再清楚不過，知道只要改動得宜，這書火遍大江南北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對家裏有兄弟姐妹喜歡也不覺得奇怪，“這麽說，你也知道這書裏的事咯？”

“奴婢只聽二少爺和三姑娘說話的時候說起過這裏面的故事，好像是幾個書生在書院裏的事。這書院倒也奇怪，好好的書生每日裏不讀四書五經，倒是見天的跑去後山閑逛，這才遇見的那些鬼鬼神神的事。若是每天只坐在屋子裏念書，又哪裏來的那麽多麻煩呢？”

季念然覺得石斛這個想法很有趣，不禁笑了起來，“若是都安分地讀書，那就沒那麽多話本子了。”

她不禁想到前世看的那些鬼故事，十部裏有九部都是因為主角“好奇害死貓”才帶出來的故事，那時她也吐槽過，但是現在卻無比懷念那些故事。

“這薄生倒也不是。”她就和石斛解釋起來，“他是出生後沒多久就被反派害了親生爹娘，被送到姨媽家裏養着。他姨媽對他也不好，很多時候他不去惹麻煩，麻煩也來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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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更奇怪了。”石斛奇道，“就算他爹娘死了，也應該由祖父母或是宗族照顧，怎麽會送給姨媽家養呢？”

這話倒是把季念然給問住了，她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也還是有些不确定，“許是他家幾代單傳？這我可不知道了。不過他還有個義父，是他爹的好朋友，在他爹娘死後不久就含冤入獄了，日後倒是還照看了他幾日。”

她想到書中的小天狼星，在她的記憶力好似第一本裏哈利波特被海格送到他姨媽家的路上還出現了？但是她剛翻了幾頁《薄生傳》，倒是沒有出現類似小天狼星這樣的角色，就連海格這個角色都沒有，是書院的山長親自把薄生送到他姨媽家裏的，提前留了話說幾年之後會收薄生進書院當學生，讓他姨媽好生待他。

“這身世雖然可憐，但是還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不過這故事這麽多人喜歡，想來總是有幾分道理的。”石斛把妝臺上的幾本書拿出來放到美人榻邊上的小櫃子裏收好，又勸季念然，“今兒姨夫人剛到，晚上老太太和太太設宴還有的鬧，姑娘不如先歇歇，這畫本子什麽時候看不行呢。”

季念然想了想，也覺得石斛這話有道理，便起身笈着鞋走到床邊，那冊書就被随手放在了美人榻上。她躺到床上，身上搭着軟被，想了一下，又對正給她整理床帳的石斛和授衣道：“今天和石斛說了會子關于這話本子的事，我倒是覺得比只我一個人看有趣多了，不如日後我看了些就講給你們聽，咱們一起說笑也是好的。”

三個丫鬟說了兩句“都依您”，流火就和授衣收拾好裏間的東西結伴出去了，只留石斛坐在美人踏上，受着季念然，順道拿出針線來做。

許是上午強撐着精神有些累着了，中午因為看話本子又睡得晚了些，季念然直午睡了半個時辰才起。石斛幫她擦臉的時候，她還一臉迷蒙地半閉着眼，直到流火喂她喝了半杯梅子露兌的水，才清醒過來。

“老太太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季念然半擡着手，掩下一個小小的哈欠，詢問石斛。

“還沒呢。今兒姨夫人剛到，路上也累，許是下午要好好歇一歇呢。”石斛一邊回答，一邊示意授衣過來幫季念然重新梳頭，又和流火一起整理床鋪。

授衣在季念然和石斛的有意引導下，梳頭的手藝已經越來越好了，手腳也麻利，現在專管着季念然的衣物和梳頭，倒也有了幾分貼身大丫鬟的幹練。

現今季念然還是梳環髻，簪幾朵小的絨花和釵環，就已經很過得去了。授衣又幫她換上上午的衣裳，預備着堂屋那邊的随時傳喚。流火從外間端了一小碟點心進來，是小廚房新做的茶酥，季念然原本只打算吃半個，沒想到裏面是紅豆餡的，香甜可口，不知不覺就吃了一整個下去。

“小廚房媽媽們的手藝也是越來越好了。”

這點心是流火拿來的，因着和小廚房的管事沾親，她現在就專門管着東廂房裏茶水點心上的事，此時季念然對這點心贊不絕口，她也覺得與有榮焉。

“今年的茶葉下來的早，也比往年的更好些。下面孝敬的也多，好的自然給各屋送了去或是留着待客，次一等的，就被孫媽媽要走一些，留着做吃的。剛我過去拿點心的時候，孫媽媽說她們準備了好幾樣和茶葉有關的菜呢，只等回明了老太太，就做出來給主子們嘗嘗新鮮。”

季念然一聽還有好幾樣和茶葉有關的菜，不禁想起了茶葉蛋來，她轉了轉眼珠，“不知有沒有茶葉煮的雞蛋呀？”

這可是把流火問得怔住了，“這奴婢可不知道……姑娘想吃煮雞蛋了？”

季念然連忙擺手，“只是覺得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嘛……”話沒說完，她倒是先笑了起來。

流火不懂為什麽“茶葉煮的雞蛋”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是她不比石斛是太太屋裏出來的，在季念然身邊侍候的時間長，也不敢冒然發問，只好一臉疑惑地看着用帕子捂着嘴狂笑的小姐。

季念然自己笑了一會兒，漸漸也就收住了。她拿起中午只翻了幾頁的《薄生傳》，準備倚在美人榻上繼續看話本子。

“你們也去散一會兒吧。”她看着幾個大丫鬟，“尤其是石斛，晚上怕是還要跟着我進堂屋，我這邊現在沒什麽事，你去耳房歪一下也是好的。”

“這是姑娘疼我呢。”小姐特意讓她下去歇一會兒，是給她面子，石斛不敢拂了小姐的面子，卻也不敢托大對屋裏的事撒手不管。她先囑咐了流火和授衣一個留在裏間陪着姑娘，一個在外間等着堂屋那邊的動靜，若是有人來了，就去耳房叫她。這才出了屋子。

流火和授衣在屋子裏對視了一眼，還是授衣先笑了笑，掀開簾子去外間了。季念然聽見動靜擡頭看了看站在一旁有些無措又帶着幾分得意的流火，指了指美人榻邊的小杌子，示意她坐在那裏，又低下頭看書去了。

***

當天晚上，老太太和大太太在堂屋設宴招待範夫人，又叫說書人來講了兩部書。又見在座很多年近及笄的小姐，怕被移了性，因此只叫說兩部不涉男女之情的書來。一部是一個游歷山川的故事，另一部剛巧就是《薄生傳》中的一節。

季念然看着滿屋子人都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感覺倒是比話本子裏的故事更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幾天我們這裏都好熱，感覺不像是5月的天氣了

希望下星期可以不要那樣熱了

希望大家多鼓勵多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