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什麽?”
“日.了!”
“真的假的?”
消息一經證實,Tempest工作室裏、所有在休假的猴崽子們,管在哪裏,統一訂了當晚的機票。
操着褲子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幫!老!大!搞!對!象!
慢着慢着……
我們的故事、要從六小時前的一場飯局講起。
——
還未到早晚高峰,東湖隧道口就堵成了一條長龍。
動也不動。
這東湖隧道位于相城市南北兩區的樞紐上,往南是市金融中心,往北是經濟開發和創業産業園區。橫跨在一條十多平方公裏的淡水湖上。
隧道從湖底穿過,南北相通,也是這兩區間最大的一條交通樞紐。
楊風挑下墨鏡對着車內後視鏡、擺弄自己眉弓處的傷疤:“老顧,看來今天要遲到啊。”
鏡子裏的臉幹淨爽朗,五官俊挺,只那一道橫亘在眉眼間的疤,有些不搭。
後座人沒理他,抱胸側靠在車門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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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工作室就在北區的科技園區裏,為了晚上在市中心的那一場飯局,提前半個小時就出了門,結果還是被堵在路上。
楊風瞥了眼。
可車子的後半還停在隧道裏,光線昏暗,看得模糊。
“老顧?”他又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沒應。
駕駛座上的人收回身子,手推墨鏡上去、笑:“你也會累啊?”
上個三維動畫電影的項目剛剛交片。
工作室裏那群困了四個月不眠不休的小子、都拿着項目獎金天南海北的逍遙去了。
可顧随和他還得留下來應酬、洽談下一個項目的接包合同。
真是,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隧道口的長龍動了動,楊風踩了腳油門。
後面的半截車身駛出了隧道,有光打進來。
方才側身小憩的人擠擠眉心,轉身。這才看清了那張臉。
年紀大約二十八、九的樣子,蓄着一頭短發,白襯衫的領處微微敞開,袖口卷到手臂中間抱着胸,露出麥色的皮膚,五官深邃,靜靜不動的樣子俊朗的像一副油墨畫。
車往前滑了十來米後又停下來。
駕駛座上的人不耐煩地砸了砸嘴:最他.媽煩堵車。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
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楊風見身後的人不急,自己也漸漸松懈,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跟着車載民謠的韻腳打起節拍。
突然,
“還沒到?”
“哎呦,我去。”楊風聞聲,視線自然投到後視鏡上與顧随撞個正着,那雙眼睛跟墨染了似得,“什麽時候醒的?吓我一跳。”
後座的人把卷到小臂的衣袖放下來,邊笑:“怎麽,你這麽怕我?”
他的聲音很低,有些沙,不難聽出疲憊。
“是~怕。”楊風瞪他,“怕你又把我打到重症監護去~”
本低下整理衣服的頭、擡了起來,表情戲谑:“陳年往事你倒是提不膩。”
“不膩。”他扶眉間的傷疤,略嘚瑟。
得。
顧随懶得和他争。
從拿刀互砍的青春到搭夥開工作室的這十餘年來,在蠻不講理這件事上,顧随從未贏過。
他手搭在駕駛座上拍了兩下:“我來開。”
說完,人已經開門走了下去。
款款挾風。
楊風巴不得呢。
也沒下車,直接把屁股挪到副駕駛上。
顧随開門坐了進來。西裝領帶,是板正禁欲的樣子,可眉眼間的不馴依舊清晰。
前面十字路口紅綠燈換了,長龍又往前挪了挪,統共一千多米的隧道憋了有足足半個小時才出去。
他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把玩下巴上剛剛冒青的胡茬。按導航上的地址往目的地開。
旁邊的人倚在車窗上。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靠!”
不怪他嘴裏沒個幹淨,朋友圈裏各種陽光沙灘大長腿。
“老顧,你給那幫小子們敲敲警鐘啊,玩歸玩,手不能生。”
顧随瞥他一眼,扯嘴角:“他們不敢。”
知道楊風是坐不住了,又跟一句:“放心,這單談下來,我就放你走。”
“這還差不多。”副駕上的人滿意。
顧随是工作狂,整個相城都知道,可他不是啊。二十八的人了,忙的連個女朋友都沒談,怎麽像話?
“唉,老顧,你自己的事情也該考慮考慮了吧。這麽多年了,就沒見你身邊有過女人。”
聞言的人點頭:“嗯。”
不動聲色的竄了腳油門,“合同細節你再确認下。等會兒談的時候,記得強調我們只接整包。”
……
得。比對牛彈琴還瞎。
楊風抓了把頭發,有氣無力的瞪他一眼:“好~”
白糟蹋了那麽俊的一張臉。
相城入夜。
這個被神化了國際大都市處處流光溢彩。
冷色調的光影在川流不息中、顯得沒有一絲的柔情。
白天如是。
幕色中,也只會變得更加紙醉金迷。
顧随他們到的時候,被餐廳的服務生往二樓的貴賓包廂引。
餐廳裝修算雅致,土紅色的木質為主,燈光也被照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霧色。頗有些中國古風的味道。
想來這家店的老板也是個懂得格調之人。
一路上,
饒是顧随的這張臉和通身的氣派太惹眼了,讓一路上的餐廳散客頻頻回頭。
“哦呦,看來今天有口福咯。”楊風抄兜、見怪不怪地跟在後面,興致滿滿,“老顧,這家餐廳的味道在相城可是排的上號的。聽說想吃一頓得提前一個星期定!”
沒等顧随應他,話口突然被別人接了過去:“還是楊總識貨,哈哈。”
瞧着,眼前就走過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穿襯衫打領帶,西褲壓在衣腳上,神采飛揚的。只是,那褲帶頭上的Gi标識實在辣眼睛的狠。
“陳主任,”楊風迎上去,“抱歉,堵車,讓您久等啦。”
“理解理解~不過老規矩,等下飯桌上,顧總和楊總要自罰三杯啊~”
“一定。”
這個陳主任原名叫陳維,就是如今相城影視三巨頭之一——陽光影視的制片主任。
雖說這是第一次與顧随的工作室合作,可動漫影視這個圈子本來就不大。
他們都或多或少在別的場合通過別的途徑聽說過彼此。
“顧總,真是久仰大名啊。”陳維把顧随引到包廂的上座,兩廂客氣了下,顧随也就不再多做無謂的謙讓。
“楊總,你也坐~”随後,他沖門口的服務生打個響指,點點頭示意,可以準備上菜了。
“以前總是從別人的嘴裏聽說,Tempest工作室的動畫技術在行業領域是這個,”陳維揚揚眉,鄭重其事地豎起了大拇指,“如今一看,沒想到是這樣的青年才俊啊。厲害!厲害。”
顧随不說話。
應酬這種麻煩事,一般楊風來做。
他今天主要任務是陪同。
“陳主任,您過獎了。那還不是得仰仗着您啊?把這麽好的合作機會留給我們。”楊風皮笑肉不笑、沾了沾酒杯,“啥也不多說,我先幹為敬。”
話畢一杯就已經灌了下去。
陳維開心。酒桌上最讨喜的就是這種二話不說低頭悶酒的人:“爽快!我喜歡楊總這個性。”
顧随舌尖頂着後槽牙,也不插嘴。
一手搭在椅子靠背上,一手抄在褲兜裏玩車鑰匙上的圓環。
藏青色的西裝解了扣,松泛泛地裹在身上,本來禁欲板正的模樣這會兒子在燈光下,更襯出幾分不羁和血性。
“噢?你和顧總是大學同學啊?”
“對啊。站一排撒尿的革命友情。”
楊風和他扯了有十來分鐘之後,瞄了顧随一眼。
見那邊點頭了。
便開始聊正題,“陳主任,您看咱是不是趁着頭腦還清醒的時候來簡單談一談合作的事情啊?”
“當然。”陳維也等着呢,“正好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楊總,測試的demo我們技部門已經評估過了,很滿意。草拟的合約也已經發到顧總的郵箱了,有什麽問題你們可以盡管提……”
他話音剛落,眼前人就已經從包裏摸出了合約的打印稿。
吊兒郎當的神情陡然正經起來:“那好。陳主任,合約我們看過了。四個問題。一、貴公司的這部片子也是代加工的片子、并非原創,是吧?”
“en…嗯。”陳維确實被他的氣場怔住了。
可到底是老江湖,片刻就回神過來,“但是請楊總放心,Tempest的規矩我了解,只接整包。這點我們可以保證,這部三維動畫電影是我們公司與俄羅斯聯合制片,除了他們那邊出劇本和概念設計,我保證從建模到最後渲染合成所有的工序都會包給Tempest。”
說完,他扭頭朝顧随笑笑。
展現出自己最大的誠意。
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拍馬屁。
陳維在動畫制片這行混了這麽多年,是個明白人。
楊風剛才說“把這麽好的合作機會留給我們”,這是場面上的客氣話。
但凡相中動畫這塊市場的影視公司,沒有一家是不想和Tempest合作的。
這是Tempest在整個三維動畫領域的地位。
也是顧随的地位。
只是,從進門到現在他還一句話沒有說過。
“陳主任真貼心!”楊風咧嘴龇牙笑笑,和他逗趣,“那二……”
這時,包廂外上菜的小服務生陸續走了進來。打斷他們。
他們吃中餐。菜式繁瑣些。
“顧總,”陳維趁機往顧随跟前靠了靠,“這桌可是餐廳最有名的菜單。菜式也都是他們自己的主廚研出來的,在相城只此一家,別的地方可再也吃不到了啊。”
“是麽?”懶散靠在椅子上的人像是有了精神,但聲音還是僵的,“那我可得好好嘗嘗。”
“一定的~絕對不會讓顧總失望。”陳維見這位少爺臉上終于有了些許顏色,自己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想熟絡,“你看啊,這菜……”
“你們聊,別管我。”
……
被顧随直接無視掉了。
幹在原地的人拇指攥着褲帶,掙眉咽唾沫。有些尴尬。
還真是。
傳聞一點不假:Tempest的頭兒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狠角色。
旁邊看戲的楊風偷樂了好一會兒。
他知道,真不是故意擺譜或者自命不凡,只是老顧和人的相處方式向來如此。
親疏遠近,劃得分明。
況且,他今天是真累了。
沒辦法,只好自己出來圓場子。
他繞過顧随的椅子,到陳維身邊:“陳主任~”
故作熟态的攬住他的肩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我們聊我們的,不要理……啊~”
誰想兩個人都沒看路,和後面一位上菜的服務生撞個正着。
那小服務生自己也沒注意,一下子失了重心。
手腕一軟,托盤裏大碗的翡翠銀魚羹、就這麽直直朝顧随背後扣了過去。
帶着騰騰熱氣。
就在衆人還來不及驚慌失措的時候。
突然,碗被另一雙手接住。
那手五指纖細,卻不柔弱。羹液晃蕩潑灑出一些在她的手背上,瑩瑩露着光。
顧随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側身避開。
可那碗銀魚羹終究是半滴沒有灑在地上,被牢牢穩住。
看穿着、這接碗的人也是餐廳的服務生,可整個人的氣質宛如鶴立雞群一般。
标準的美人鵝蛋臉,皮膚雪白,薄薄的嘴唇緩緩開合着:
“實在抱歉。這碗銀魚羹算餐廳的,稍後我們會重新替您上一份。還請您見諒。”
她低頭站在顧随的面前。
看不清楚樣子,只那聲音洋洋盈耳,好聽的很。
顧随狹長的眸子在她身上落定三秒。
可眼前人完全沒有要擡頭與他對視的意思。
便作罷,搖搖頭:“沒事。”
也怪楊風自己沒長眼睛,他不打算追究。
“謝謝您。”眼前人帶着方才打翻碗的小服務生,匆匆退了下去。
沒鬧大、沒受傷、也算作罷。
只是沒想到,這家餐廳的服務善後做的相當到位。
她再次端着翡翠銀魚羹上來的時候,特地傳達了餐廳的意思:“差點造成對顧客的傷害是我們的失職。我們夏總說了,今天陳先生這一桌所有的費用都由餐廳承擔。還請各位多多見諒。”
陳維扣扣桌子,點頭笑:“你們夏總有心了。”
小姑娘放下銀魚羹:“應該的。”
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視線陡然和顧随撞上了。
還是撞上了。
兩雙眼睛都如墨染一般漆黑的。
“謝謝。”他謝方才她救了他。
“客氣。”蜻蜓點水,禮貌但不過分邀功。她很懂分寸。
趁沒人注意的時候,顧随用手打量過那碗剛出鍋的銀魚羹。
碗表面的溫度少說也有五、六十度。
對任何正常人的皮膚而言,超過四十五度的接觸就已經算是危險溫度了。
可剛才那姑娘,徒手持着碗,面不改色的。
作者有話要說: 摸爬滾打求收藏評論.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