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人
黑氣噴湧而出,纏繞上魈的四肢。
“咚——”
魈手上緊握的和璞鳶掉落在了地上,似乎是發出了哀鳴。他整個人劇烈的掙紮着,卻根本無力解開束縛。
若晴渾身顫抖着,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要讓人嘔出來的血腥味,耳邊似乎傳來了無數痛苦的哀嚎。
救救我——
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股不知從何升起的絕望情緒,讓若晴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淚。
張牙舞爪的黑氣似乎是察覺到了還有一個人的存在,向若晴的方向蔓延過來。
她驚恐的後退一步,才躲過了黑氣的侵染。沒有捉到活物,黑氣放棄了尋找,轉而向魈繼續包圍過去。
它漸漸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球,若晴怔愣的看着那個圓球就要完成封口。她想要過去,可腦海裏一刻不停的聲音,和那股快凝結成實體的怨氣讓她連動一下手指都很艱難。
“啊!”
魈痛徹心扉的哀鳴聲讓若晴恢複了片刻清醒,她順着快要封閉的洞口看去,魈抱着頭痛苦的嘶吼。
洞口越縮越小,魈的臉也快要看不清了。這一幕讓她想起了自己被空間黑洞吞噬的時候,魈毫不猶豫的拉住了自己的手。
是啊,如果不是為了救她,他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阿貝多,對不起了,我要破壞我們之間的約定了。
魈的眼前閃過了這些年與魔物鬥争的場景,又閃過志同道合的好友發瘋自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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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怔松,大家都已經離開了,現在也終于要輪到他了嗎?
魈閉上了眼睛,這一次是真的要結束了吧。
放任自己被無盡的邪念束縛,魈不再做掙紮,因果輪回,這就是自己造下累累殺孽的業報吧。
可在那漫天血色的空間裏,一道翠綠色的光劃破了空間,落到了他的眼前。
它就像是一顆種子一般,迅速生根發芽,長出了枝葉一根根切斷了束縛住他的怨氣。失去了束縛,魈從空中墜落,落在了光樹上。
好溫暖——
魈睜開了眼睛,幼小的樹苗一點點的拔高,用自己的葉子一點點的消融了揮之不去的血色。
漸漸地翠綠色的光芒覆蓋了原本的紅色,瘋狂的低語聲也離他遠去,一片葉子落進了他的眼睛。
葉子化作了光點,撫慰着他傷痕累累的靈魂。
随着最後一點血色被抹去,光樹瞬間拔高,帶着魈向已經化作了光幕的天空而去。
穿過光芒的一剎那,魈脫離了困住他的幻境,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居然又一次熬過了業障,這次因為奧拓普斯的污染影響,本來就蠢蠢欲動的業障被導火索徹底引爆,幾乎就要将他吞噬。
可他居然恢複了清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身上背負的業障似乎淡了許多。
到底是誰——
像是想到了什麽,魈的眼睛突然睜大,迅速站了起來,焦急的環顧四周,本來應該在的若晴消失了。
他提起和璞鳶就想要去尋找,卻一腳踩到了異物。
魈低頭一看,居然是若晴之前穿的衣物。他皺着眉,想檢查一下有沒有遺留下來的線索。視線卻突然凝固了。
一個小孩巴掌大小的小人正不着寸縷的昏睡在一堆衣服中間,那張臉赫然就是縮小版的若晴。
魈移開了視線,耳尖紅的滴血,手下慌亂的将不省人事的小若晴裹在了衣服裏舉了起來。過重的動作讓小若晴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
魈抿了抿唇,小心的将她捧在了手心,生怕又弄痛了她。
因為之前的戰鬥,被房屋和奧拓普斯隐藏起來的出口已經出現,他捧着若晴離開了已經變成了廢墟的秘境。
回到地面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清晨的空氣還帶着一絲涼意。
魈看了眼望舒客棧的方向,腳尖輕點,就越入了空中,可他還沒使出風輪兩立,就神色慌亂的又飛了下來。
掌心裏,小若晴劇烈的咳嗽起來,甚至讓臉上都顯出了病态的紅暈。
魈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茫然無措的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空着的另一只手擡起又放下,放下又擡起,好似主人糾結的內心。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眼看着若晴咳得眼淚都出來了,魈不敢再遲疑,趕緊用手試圖輕輕拍打小若晴的背。
可習慣了握緊和璞鳶的手,根本控制不好力道,一下子就把小若晴拍的躺着翻了一圈,害她咳得更厲害了。
魈緊張之下,又趕緊将她翻了一圈,又翻回了原地,試圖挽回。
沒想到若晴這次居然真的止住了咳嗽,可還沒等他松口氣,小人哀哀的哭泣聲傳來。聽到哭聲的魈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努力回憶着記憶中,人類的母親是怎麽安慰哭鬧的孩子,魈緊繃着臉,像是做什麽重大決策般,緩緩擡起了一只手……的一根手指。
學着記憶中的樣子,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輕點小若晴的背,就這樣安撫了十幾分鐘,她才終于又睡過去。
魈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背上都緊張的滲出了汗意。
此時的天已經大亮,太陽越出地平線,進入雲層,灑下斑駁的陽光。往常以他的速度,這會兒應該都已經到了望舒客棧,甚至都可以跑一個來回了。
可現在——
魈神色糾結的看了眼好不容易睡過去的若晴,終于做出了決定。
果然他還慢慢走回去吧。
……
望舒客棧,菲爾戈黛特神色焦急的問着淮安,“還沒找到嗎?!”
淮安氣喘籲籲的點了點頭,同樣慌亂,“周圍一片都找過了,只找到了這盞油燈,就翻在荻花叢那邊。”
“而且——”淮安臉色難看的說道,“我們順着痕跡找了過去,那裏只有一片遭到了破壞的順林,和丘丘人的面具。”
菲爾戈黛特聞言立刻變了臉色,她緊皺着眉頭,神情猶豫。最後她終于下定了決定,轉身向着櫃臺走去。
“這件事必須得告訴蒙德的迪盧克老爺,他親自打過招呼的人,在望舒客棧的地盤上失蹤了,于情于理我們都不能隐瞞。”
“不然恐怕事情就更難了結了。”
淮安本想阻攔的手耷拉了下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蒙德的迪盧克老爺聲名遠播,晨曦酒莊的雄厚財力富可敵國,原本替他照看一下一個小姑娘就能得到豐厚報酬的美差,如今卻落到了這種境地。
當真是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可如果他們隐而不報,恐怕晨曦酒莊的怒火就更難消除了。哪怕望舒客棧不懼怕晨曦酒莊找麻煩,可無謂的樹敵根本毫無必要。
就在他們一人焦急的寫信,一個垂頭喪氣的來回踱步時,魈一反常态的坐着雲梯,回來了。
原本急的焦頭爛額的兩人都瞬間呆滞了,忘記了剛剛還急切的不行的心情,他們怔怔的眼神緊随着魈的動作移動而移動。
魈手捧着一堆衣物,一步一步的穩穩朝着菲爾戈黛特的方向走去,然後停在了櫃臺前。
“這個人你還有印象嗎?”
魈舉起了手,輕輕掀起一角布料,小若晴的臉露在了菲爾戈黛特的眼前。
菲爾戈黛特瞪大了雙眼,找了一上午的人就這樣以這幅姿态出現在了眼前,大驚大喜之下,她都忘記了言語,只能激動地點了點頭。
魈微微颔首,“稍後樓上客房詳談。”
随後魈又将布料小心的蓋了回去,然後動作穩如泰山的向着樓上走去。踩樓梯時甚至連手都不帶抖得。
等魈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盡頭,淮安激動地撲了上來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菲爾戈黛特沒好氣的把他的腦袋打向了一邊,“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然後囑咐了在廚房的言笑幾句,她就匆匆上了樓。只留下不敢上去的淮安龇牙咧嘴的揉着額頭。
老婆的手勁越來越大了。
頂樓的客房,是望舒客棧一直為魈留着的房間,雖然他幾乎沒有來過,可菲爾戈黛特從未忘記過打掃,更換被褥。
現在房間的主人難得在房間裏待着。雖然房門敞開着,菲爾戈黛特還是敲了敲門,在魈點頭後才進來。
一進來,她就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疑問,“魈,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魈思索了一番,略去了一些事,将來龍去脈簡單講了一遍。
“所以,這孩子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的?!”
魈點了點頭。
菲爾戈黛特徹底失語,能救下護法夜叉的女孩,倒是她看走眼了。初見時,若晴人畜無害的樣子,和未經世事的清澈眼神,明顯就是一個被保護的好好的嬌小姐。
沒想到,她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這個孩子還有恢複的可能嗎?”
魈皺着眉,不知如何回答,事實上這也同樣是他的疑問。
“總之我會找其他仙家幫忙看看是否有破解之法,其次——”魈神色認真的看向菲爾戈黛特,真摯的問道。
“你養過孩子嗎,可否傳授些經驗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