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太子的漫漫追妻路13

“第一輪的規矩, 一人完成煎茶,一鬥湯色,二鬥水痕。各位入座罷。”

話音一落, 就有十三位俏麗女子端着茶具走出來, 将十三套茶具一一擺在桌案上, 又擺了軟墊。

十三位女子均穿粉色的緞地繡花百蝶裙, 腰間系以綢帶,梳着高髻, 個個脫俗漂亮,不戴首飾珠寶, 只在發髻邊簪了一朵芍藥。

她們袅袅而來,又翩翩而去。

貴族間的鬥茶茶具較多,有盞、瓶、筅、碾、籮、杓、洗、壺、匙、铫等,不像市井百姓鬥茶,主要集中在盞、瓶、筅三種。

光是擺茶具, 就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參加鬥茶的人随意坐下, 而觀戰者則立在參賽者身後。只有四位裁判,坐上堂中的太師椅上。

坐定之後, 虞柔看到大家紛紛拿出一個竹制的水筒以及茶盞來。

她原以為這裏會提供上等的茶餅和泉水, 就沒有帶別的東西,如今看到其他人連茶盞都帶來了,不由皺了皺眉。

不過, 這并沒有影響到她, 她整理了一下桌面, 便開始煎水。

煎水之後,就要開始溫盞。

她正要拿起茶肆提供的普通茶盞,卻見面前突然伸出來一只手,将一套釉色黑青的兔毫盞放在她桌上。

“這是我家主子讓我送給您的。”玄衣男子低聲說了一句,然後起身離開了。

這種茶盞釉面呈現兔毫條紋,所以被稱為兔毫盞,盞底有放射狀條紋,銀光閃現十分好看,特別是用這種茶盞煮茶,到時候茶湯與茶盞黑白相映,茶面白色泡沫湯花會更加好看。

其實除了這種茶盞之外,還有鹧鸪斑點、珍珠斑點和日曜斑點的茶盞,最适宜鬥茶,一旦茶湯入盞,能放射出五彩紛呈的點點光芒。

他們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用的這幾種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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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柔想了想,一時間也猜不到剛才那人口中的主子是誰,她拿起茶盞,用剛煎好的水清洗了一遍,滾燙的水将茶盞洗得很幹淨了,她才放心使用。

……

盞氣熱,冷則茶不浮。盞熱而茶難冷,難冷而茶味不變。看一個人在茶藝上的技巧,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看其會不會溫盞。

在場的十三位參加鬥茶的人全都在靜心溫盞,沒有一人忘記這一步。

緊接着便是調膏,最後燒水煎煮,大家之前的動作都相差無幾,最重要的一步就在這裏。

虞柔料到這第一輪鬥茶品,怕是不會淘汰幾個人,大家用的都是好茶好水,就看衆人用的茶盞如何,以及對茶性、水質的了解。

鬥茶品以茶“新”為貴,鬥茶用水以“活”為上,但是水和茶都是一樣的,要分出勝負就看的是更高超的技術了。

不多久,就聞到一陣一陣茶香。

青衣小厮道:“先鬥茶色,看茶湯色澤是否鮮白,純白者為勝,青白、灰白、黃白為負。”

茶湯純白,表明采茶肥嫩,制作恰到好處;色偏青,說明蒸茶火候不足;色泛灰,說明蒸茶火候已過;色泛黃,說明采制不及時;色泛紅,說明烘焙過了火候。

一點也馬虎不得,就算茶好水好,稍有不注意火候,茶湯的顏色就會有所變化。

衆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剛煎好的茶湯上。

虞柔看了看和寧公主的茶湯,只見其色澤鮮白,泛着淳淳光澤,湯花均勻适中。

一旁的景寧公主顯然很高興,道:“金珠真厲害。”

虞柔但笑不語,現在高興未免太早,十三人的茶湯想必都是純白色,會報名參加鬥茶的,茶藝不會差,所以在茶色這一輪,出現失誤的可能性很低。

幾位裁判分別下來查看參賽者的茶湯,不過半晌就聽見小厮宣布:“無人淘汰,再鬥水痕。”

聞言,立刻有觀戰者拍手叫好。

随後十三位參賽者幾乎是同時,用茶筅旋轉擊打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

只是每個人的習慣不同,動作都有些微的出入。

忽地有人叫了一聲:“咬盞了,咬盞了!”

聲音裏透着驚喜。

虞婷早就忍不住了,這些人說的什麽茶色、水痕、咬盞,她都不懂為何意,她小聲嘀咕:“柔姐姐,咬盞是什麽意思?”

“這都不知道,還來茶會,真是可笑。”何俞蓮不知怎麽聽見了她們這邊的談話,譏諷道:“湯花緊咬盞沿,久聚不散,名曰‘咬盞’。”

說完,何俞蓮又挑釁地看了虞柔一眼,戲谑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何俞蓮沒有參賽,而是站在顏晚雲身後,估計是對自己的茶藝沒有什麽信心,但她看到虞柔竟然也參加了,心氣難平,有點後悔沒去參賽,覺得虞柔肯定是為了出風頭,反正茶藝輸了也不會被批評什麽的,反倒自己露怯,輸了虞柔一頭。

“何家娘子真是見多識廣,那你可否為我解釋一下,咬盞考驗的是煎茶的那幾樣技藝?水痕又是怎麽來的呢?又為何鬥茶都喜用兔毫盞、油滴盞這兩類茶盞呢?”

一連串的問題看似簡單,其實暗藏深意又句句問到點子上,若不是對鬥茶有研究,肯定是回答不了這些問題的,而虞柔就是算準了何俞蓮答不出來。

果然何俞蓮的臉色由紅到白,最後惱羞成怒地哼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虞柔轉而笑了笑,眼眸明亮,宛若一潭深邃的湖水在陽光下泛起了漣漪,璀璨生輝,皎皎動人。

淺笑之後她便不再看何俞蓮,溫和地對虞婷道:“ 所謂“咬盞”不是僅指湯花緊咬盞沿,只要盞內漂有湯花,不管在何位置,透過湯花看相應部位盞底兔毫紋或者油滴紋都有被咬住的樣子,如果湯花在盞內飄動,盞底兔毫紋和油滴紋則有被拉動的現象,非常生動有趣,這也是人們為何喜愛用兔毫盞和油滴盞鬥茶的原因。而湯花泛起,不能咬盞,會很快散開。湯花一散,湯與盞相接的地方就露出‘水痕’。可想要咬盞,就必須研碾細膩,點茶、點湯、擊拂都恰到好處,也就是需要茶湯煎煮沏泡的技藝高超。”

她的聲音柔婉,動聽,竟是将方才她向何俞蓮提的問題一個一個的解答了,又将何俞蓮關于咬盞的回答做了一個加深的解釋。

赤裸裸的打臉,不僅将何俞蓮自作多情、知道一點半點就洋洋自得的性格昭露人前,也是在告訴何俞蓮,不要狗眼看人低,免得丢人現眼,出醜在人前。

要說方才虞柔問出那幾個問題後,何俞蓮是惱羞成怒,氣憤難忍,現在何俞蓮就是暴跳如雷,恨虞柔入骨了。

雖然虞柔聲音不大,但由于何俞蓮方才的張揚,聽到她們對話的人也不少,這就是說,何俞蓮不僅當衆丢臉,還落了個難聽的名聲,要知道在場的都不是無名之輩。

可是何俞蓮又不能把虞柔怎麽樣,她并不蠢,若是她現在再挑釁虞柔,只會讓其他人看熱鬧,對自己的名聲沒有半點好處

她恨恨地瞪着虞柔。

今日之辱,我定十倍奉還。

不多久,第一輪的結果已出。

十三位參賽者其實都有咬盞,只是第一輪不可能所有人全部晉級,必須分個勝負。

水痕出現的早晚,是茶湯優劣的依據。鬥茶以水痕晚出為勝,早出為負。由此淘汰三名參賽者。

其餘十人繼續第二輪。

水痕最晚出現的茶湯,是兩位蒙着面的男子所制。

之前虞柔并沒有仔細觀察他們,如今仔細去看,忽然覺得他們的身形有些熟悉。

沒等虞柔去想,就聽見青衣小厮宣布第二輪鬥茶令開始。

“鬥茶令的規矩是,五人對決,分為兩組。”

“行回環茶令。以茶作詩,凡詩句中首尾二字相關或回反複者均可。兩次失誤或答不上者淘汰。由文國公、普濟大師兩人作令官,令在座十人如令行事,失誤者或接不上了者為敗。”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

這茶令的規則看似簡單,其實難度卻不小。要在短時間想出以茶為主題的詩,詩的首字還要受到局限,确實太強人所難了,這可比之前虞柔在賞花宴上玩的酒令要難得多。并且五人一組,行令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這樣難的回環詩令,若是換一個主題,虞柔可能不會,可偏偏這次是以茶為主題,她當初嗜茶到一個地步,召集了許多才子,不知道做了多少茶詩,還經常與人一起玩茶令游戲。

規則剛宣布,抽簽分組的結果就出來了,五皇子、虞柔、顏晚雲、紫蓮居士和一個蒙着面的男子在一組,其他五人在一組。

第二輪馬上開始,堂中坐着的普濟大師和文國公商量了一下,分別說了第一句茶詩。

普濟大師身穿僧袍袈裟,手持佛珠,目光清遠寧靜,他的聲音沉穩,一字一頓地道:“石鼎秋濤靜,禪回有岳茶。”

以茶字為尾,看來普濟大師是要給他們一個略容易的開頭。

五皇子先站起來,作了個揖,一副風度翩翩的優雅形象,衆望所歸之下他很快就接出下一句, “茶烹綠乳花映簾,撐沙苦筍銀纖纖。”

此詩意境絕妙,遣詞上佳,用綠乳指代綠茶泡出的液汁,實在是妙。

紫蓮居士還很年輕,她婚後兩年就守了寡,但是她的名聲卻無人不知,被各大世祖奉為上賓,許多貴女都想請她入府教學。

原劇情裏顏晚雲就是得到了她的賞識,被她收為弟子,名滿京城。

她立刻接了下一句:“纖手弄雲和,穿林自種茶。”

下一個便是虞柔,在大家眼裏,虞柔壓根就和才女兩個字挨不上邊。

有許多貴女一直盯着虞柔這邊,不由想起了虞柔那天在賞花宴上做的那些讓人目瞪口呆的女兒令,那天誰也沒想到她能贏得第一,但是她竟然能晉級第一輪,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她能走到哪一步。

特別是何俞蓮根本不敢相信她第一輪會贏,只覺得她一定是僥幸,所以即便也是茶字開頭,她也不認為虞柔能說出來。

誰知她神色平靜,正色吟出一句:“茶烹滴滴泉,薪拾紛紛葉。”

那些原本不屑的人,此刻都瞪大了眼睛。

顏晚雲也驚訝地看着虞柔,露出幾分懷疑,但她還是很快接道:“葉因春後長,茶為雨來香。”

顏晚雲之後便是那個帶着幕離的男子,他穿着月白色的長錦袍,袖口繡着墨色的竹葉,領口是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系一根寬邊錦帶,還戴着一塊流雲百福的玉佩。他掩着面容,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何身份,引來了很多人的猜測。

他想也沒想,淡淡道:“香泉一合乳,煎作連珠沸。”

虞柔狐疑地打量他,這人聲音也像是吃了和和公主一樣的藥,聽起來怪怪的,虞柔心裏有了猜測,但也不能肯定。

第一輪沒什麽問題,大家接令的速度都很快,幾乎都是不假思索地接出下一句。

直到第八輪,大家都開始吃力了,前人所作的茶詩不少,可要符合回環詩令條件的也就寥寥幾句,而且幾乎每回首句都不同,接連幾輪下來,肚子裏的存貨也都用完了,只得現場另作。

可是現場作茶詩又哪有那樣簡單。

而虞柔的表現,着實讓人咋舌,虞家的大娘子什麽時候也能如此厲害了。

本來想看她出醜的人都失望了,輪到她時不僅沒看到她們遲疑,窘迫,反而聽到一句字字珠玉的詩被吟誦出來。

其實經過在現代的生活後,虞柔和這些古人不同,她不是靠着尋常做詩的法子來做茶詩,她前世熟讀百首茶詩,早就将其中常用到的一些字詞都銘記在心,如:飲、煎、沸、碧、潤……等字,只要押韻的當,字義簡明,又能與茶扯上關系就行,這雖然是投機取巧,但沒人能挑出她的錯來,她可不指望句句詩詞都得到他人的誇贊,只要能過關便可,留到最後的才是勝者。

這些心思死板的古人,可做不出這種事。

第九輪,紫蓮居士做的茶詩尾字是餅,這個字不好接。

而虞柔想了一會兒還是接上了,“餅憶莼羹美,茶思岳瀑煎。”

普濟大師摸了摸胡子,不停點頭,聲音低沉地說:“不錯。”

能得到普濟大師的一句不錯,那就是真的相當不錯了。

五皇子眼裏有一絲玩味和心動,他的目光總是一次又一次被虞家這位美貌的小娘子吸引,而她也在一次次給他驚喜。

何俞蓮一直在後面觀戰,此時她吐血的心都有了,手裏的手帕快被她揉扯爛了。

後面輪到了顏晚雲,除了第一次虞柔給她留了一個簡單的尾字,後面的皆不是尋常茶詩中常出現的字眼。

可謂是,怎麽刁鑽怎麽來,毫不留情。

這次是一個“煎”字,後來又留了一個“鐵”字。

虞柔看着顏晚雲愁眉苦臉,絞盡腦汁的模樣就想笑。

原主記憶裏的顏晚雲,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目下無塵的冷傲模樣,好像誰也比不上她似的。

如今卻被她難倒了。

“這次詩令還真是難度不小,就連第一才女也要求助他人了。”

“上一回我聽說,她在賞花宴上輸給了虞家大娘子,我看她這第一才女的稱號算不得名副其實。連虞家大娘子都贏不了,誰都知道,虞家大娘子可是出了名的無才。”

站在後排觀戰的貴女交頭接耳地讨論着,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們的聲音剛好讓在場的人都能聽清。

有些貴女還竊笑着,聲音很小,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顏晚雲表情霎時變得僵硬,她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成拳,指甲在她柔嫩的手心上摳出了紅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一刻覺得有多麽屈辱。

她掙紮片刻,終于是舉起了跳過的牌子。

何俞蓮站在後面,驚呼出聲,“晚雲,你怎麽!?”

規則允許跳過一次,下次再答不上來,就要被淘汰了。

蒙面男子完全不像顏晚雲那樣為難,直接就将下一句答了出來,“鐵盂湯雪早,石炭煮茶遲。”

鐵字開頭,真的很難,其實剛才大家都還覺得顏晚雲接不上是情理之中,但是這男子也答得太快了吧。這麽多輪下來,只有他一人,次次不用費神思考,脫口就能接出下一句,仿佛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

接下來虞柔一直堅守着沒有敗下陣來,而顏晚雲雖然又撐了幾輪,但也經不起虞柔總是刻意地為難,給她留生僻的尾字,譬如:磚、苔、筋,這種字開頭的詩,叫她怎麽能快速做出來,這分明就是在為難人,可她卻只能老實接下一句,因為她知道,規矩就是規矩,大家都随着規矩來,若是因為她做不出來,就怪到上一人留的尾字太難上面來,不僅不會改變什麽,反而會給人留下更加不好的印象,在衆位文人才子面前最忌諱的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還偏偏要從別人身上找借口來為自己的無能開脫。

很快她又接不出下一句了。

顏晚雲的臉色變得很差,這時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知道,她這時候只有認輸了。

可是她不甘心啊。

這麽多人正看着她,這種場合,明明每次她都是得到衆人稱贊的。這次卻……讓人看了笑話。

她明明是可以留到最後的,要不是,要不是這個虞柔刻意為難她,她又怎麽會……

想到這裏,她的眼底分明閃過一絲怨恨。

不過很快,她淡然一笑,還是那副清逸脫俗的模樣,“我認輸了。”

聲音裏似乎喊着一絲惋惜,卻沒有其他情緒。

這場茶詩之戰,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結束,就連觀戰的人都看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最後有七人進入最終的鬥茶百戲。鬥茶百戲又要選出三名優勝者。

這就說明,最後一局,還要淘汰四人。

賽制可謂是激烈又殘酷,讓人期待。

鬥茶百戲之前,裁判們讓他們休息一炷香的時間。

此時之前那些身材曼妙的粉裙女子又出來幫他們把茶桌上的東西收拾整理好,為下一場做準備。

虞柔這一組五人只淘汰了顏晚雲一人,而和寧公主那一組,淘汰了兩人,和寧公主就在其中。

她本來還在為自己遺憾,但得知虞柔晉級了,立刻就笑了。

虞婷也跑過來為她歡呼雀躍。

她們這邊的氛圍和顏晚雲何俞蓮那邊一比,可謂是天差地別。

虞柔和她們說說笑笑着,餘光看到那個之前跟她一組的蒙面男子起身離開,她的視線下意識跟着他。

“你在看誰?”和寧公主疑惑地問。

“我在看那邊那位男子,他方才跟我一組,也晉級了,只是遮住了面容,不知道是何人。”

和寧公主順着虞柔的目光望過去,只看了幾眼,臉色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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