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錯過
“小雨，你明天有空嗎？我有話對你說。”
炎熱的仲夏，窗外知了陣陣。羅伊拿起冒汗的手機，按下了發送鍵。
一邊期待着蔣雨霃和那位學生會的同學有一個好結果，一邊說服着自己和宋楚琰不一定會發生什麽，羅伊就這樣一拖再拖，遲遲沒有說出心底早該坦白的秘密。
五月的早些時候，那位學生會的同學成為了別人的男朋友。聽說是女生表白的。直到畢業聚會上的真心話大冒險，蔣雨霃才知道那個男生的确喜歡過自己。蔣雨霃對他有過好感，雖然沒到喜歡的程度。喜歡會心痛，好感卻只會在聽到那句“我喜歡過你”時，在心中默默唏噓一句，“原來是這樣啊。”
然而唏噓可以變成心痛。心痛也會被時間愈合。或許所有的愛都是一場時間與勇氣的競賽。
熟悉的飲料店裏，羅伊點了常點的西瓜奶昔。偷聽鄰座女生聊宋楚琰的悠悠夏日仿佛就在昨日。不知不覺，時光已經走過三個春夏秋冬。如今鄰座的校服女孩兒又在聊着那個人，把哪個名字時常挂在嘴邊？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羅伊吸一口清甜的奶昔，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如果小雨知道了會有什麽反應呢？大概會笑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羅伊知道蔣雨霃不會怪她。但她放下他了嗎？如果沒有，還是會痛吧？即便笑着。
桌上的手機響了。是蔣雨霃打來的。
“小雨……”
電話裏傳來蔣雨霃的抽噎聲。
“怎麽了？”羅伊眉心微蹙。
“伊伊，我爸……爸爸他……”
“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羅伊一邊說一邊抓起椅子上的包往外跑。
單人病房裏，蔣雨霃陷在偌大的沙發裏，弱小而無助。羅伊輕輕走到蔣雨霃旁邊坐下，握着她僵硬而蒼白的手。原本已經停止哭泣的蔣雨霃，一見到羅伊，又忍不住在她懷裏顫抖起來。
下午，蔣雨霃正準備出門，卻發現昏倒在書房的父親。醫生說蔣父的腦中有一個腫瘤。至于是良性還是惡性，還需要進一步确認。
羅伊不知道能為蔣雨霃做什麽，只能緊緊抱着顫抖的蔣雨霃，求她從不相信的上帝讓蔣父無恙。
大約傍晚時分，蔣父醒了。羅伊見過很多不一樣的蔣叔叔，慈祥的、肅穆的、威嚴的……卻未見過如此脆弱的。
看到蔣父勉強的微笑，羅伊和蔣雨霃再一次忍不住鼻酸。只是這次蔣雨霃和羅伊一樣，忍住不讓淚水掉下來。
手術前的夜晚，羅伊一直在醫院陪着蔣雨霃。病痛像陰雲一樣包裹着每個人的心。蔣昊霃——蔣雨霃的哥哥——在手術當天從英國趕了回來。
萬幸的是，腫瘤是良性的，手術也很順利。但醫生仍再三責令蔣父術後一定要好好靜養。腦袋裏的不速之客就是長期操勞過度帶來的。
剩下的暑假，蔣雨霃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的。羅伊一有時間就去醫院陪蔣雨霃。
蔣父一病，公司裏的一切事物都落到了蔣昊霃肩上。
蔣昊霃比蔣雨霃大三歲。蔣雨霃升入高中後，他便去英國留學了。畢業後的蔣昊霃留在英國，一邊工作一邊進修MBA。羅伊只在寒暑假斷斷續續見過他幾次。熟稔起來是在高三的畢業旅行。羅伊和蔣雨霃在歐洲待了一個月，而蔣昊霃給她們當了一個月的司機。
蔣昊霃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會帶蔣雨霃和羅伊出去打牙祭。偶爾也會“不孝”地點一堆色香味俱全的外賣，讓只能吃醫院餐的蔣父眼饞不已。
“對了，你那天要跟我說什麽啊？”
送羅伊回家的路上，蔣雨霃想起那天未赴的約定。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去聽五月天的演唱會。”羅伊笑笑，“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那時羅伊不懂，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不會有了。
======
“伊伊……伊伊你快來看啊！”
陽臺上忽而傳來室友的呼喚，羅伊摘下耳機，暫停了電腦裏的電影，起身。
“怎麽了？”
“你看！”
羅伊順着室友激動的手指望去，只見宿舍樓下一個用蠟燭擺成的心形在七月的夏夜灼灼搖曳。捧花的男生站在“心”的旁邊，白玫瑰在他腳邊盛放。
看着用白玫瑰擺出的名字，羅伊心口驟然一緊。那不是她的名字嗎？難道有和自己同名的女生……
羅伊依稀覺得事件的男主角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你發什麽呆呢？在喊你名字呢！”
室友們期待地看着羅伊，想知道她打不打算下去。
“……我嗎？”
羅伊仍有些難以置信。
她似乎認識那個男生，又似乎不認識。真的不是和她同名的女生嗎？
看羅伊一臉疑惑，室友們集體無語。
“你該不會不認識吧？三班的XXX啊！和咱們一起上大班課的。”
面對白眼快翻上天的室友們，羅伊讪讪地擠出一絲笑容，不由後退了幾寸。
真的是她……這下如何是好？
羅伊小心地觑了一眼樓下的陣仗，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雖未開學，許是七夕的緣故，學校已熙攘起來。
到處是起哄的人群。羅伊握了握發涼的掌心，硬着頭皮拉開了宿舍門。
見到羅伊出現在人群中，男生僵硬的嘴角不覺微微動了動，牽起一絲生硬的弧度。
在心裏打氣是一回事，站在沸騰的人群中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羅伊已在心中練習了好幾遍，面對男生期待的目光，侯在嘴邊的文字仍難以啓齒。
羅伊不知道當衆表白究竟是勇氣還是沖動。她既不想傷了他的顏面，也不想傷他的心。但她更無法違背自己的心。
“同學，”未免局勢失控，羅伊搶在男生之前開口，“謝謝你。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在明白傳達心意的前提下，羅伊盡量試着将傷害減到最小。
面前的男生和羅伊一樣無措。鴉雀無聲的人群中傳來幾聲唏噓。男生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人群外的那聲“伊伊”打斷。
人群外，宋楚琰緩步向羅伊走來，那樣從容，從容得人群不約而同讓出了一條道來。
羅伊詫異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楚琰，他不是後天才回來嗎？她不可能記錯。
宋楚琰對羅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繼而轉向捧花的男生，抱歉卻決絕地說，“對不起，我們的約會要遲到了。”然後在衆人的瞠目結舌中，牽着羅伊淡然離去。
時間從他牽起她的那一刻停止了。指尖和指尖的觸感，掌心和掌心的溫度，此後的每一步都如漫步雲端。
“吃飯了嗎？”
風吹來他的聲音。
羅伊癡癡地搖搖頭，耳畔是他掌心溫暖的脈搏。
突然意識到宋楚琰并不能聽到她搖頭的聲音，羅伊又補充道，“還沒。”
“想吃什麽？”
“……烤串？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事情提前結束了。”
月明星稀，晚風暖得有些暧昧。
他的皮膚稍微曬黑了一點。頭發剛修剪過。polo衫上散發着熟悉的淡淡清香。
如果這是一場夢，請不要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