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真的沒有在旁邊看着人睡覺的奇怪癖好。”
江棘已經在管家的攙扶下躺回了床上,卻還不肯放開傅盈的手。他朝旁邊的軟凳瞥了眼:“坐。”
傅盈微蹙着眉道:“你沒聽見我剛才說什麽嗎?”
“我不睡。”
“……”
這文字游戲玩得可以。
她又擡了擡手:“那你能放開我了嗎?”
江棘抿了抿唇,即使生了病,人虛弱了,他也還是一樣的固執:“你先坐下。”
傅盈不怎麽情願地坐上椅子:“你到底想幹嘛?”
江棘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往被窩裏縮了縮,他看起來不太舒服,聲音也比平時輕了很多:“就跟我說說話吧。”
話雖這麽說,傅盈一點沒覺得江棘有要聊天的樣子。
吊瓶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挂完,現在的他側躺着埋進被窩,被子拉到鼻子以上,雙眼緊閉,除了抓着自己的手還在用力,完全是一副要進入夢鄉的模樣。
而且剛進房間時傅盈就發現他的被窩是亂着的,放在以往,他起床後床還沒收拾的情況是不太可能出現的,所以這只能說明他來接自己之前一直在床上躺着,他是直接從被窩裏出來就去接她了。
傅盈看向落在收進牆角的挂水架上,看了兩眼後又收回目光。
她不由得想,他何必呢?
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漸漸變小,最後那只手終于松開,縮回了被窩中。
傅盈想了想,随口道:“你怎麽又挂水了?是又發燒了嗎?”
候在一旁的管家回道:“少爺的身體本就不适應長途……”
江棘忽然冷聲道:“下去。”
傅盈一怔,下意識地看向管家:“等等,你就在門口等着,別走遠,萬一他有什麽需要還是要你在比較方便。”
管家欠了欠身:“是。”
等管家退出去了傅盈才發現江棘在笑,雖然只露了雙眼睛在被子外,眼睛還是微微阖上的,但她就是看出了他在笑。
帶着點嘲諷,又有點壞。
她不禁白了他一眼:“你笑什麽?”
江棘阖上眼,語氣輕飄飄地問她:“怕我呢?”
“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吧。”傅盈沒什麽交流的欲.望,她別開視線朝房間掃了眼,神情随意道,“快說吧,到底想跟我說什麽?早說完早走人,我不在這妨礙你睡覺。”
江棘說:“不妨礙。”
“……”
他睜開眼,淺色的眸子裏倒映着傅盈的身影:“我就躺一會,不睡。”
“……”
這樣的江棘令傅盈有些不适應。
換做以往,江棘想要她做什麽基本都是用恐吓、陰狠、威脅之類的語氣或者表情,逼着她聽話,從來沒有過這種溫聲細語的時候,甚至她還從裏面察覺到了一點低聲下氣還有撒嬌的感覺。
低聲下氣?
撒嬌?
這還是江棘嗎?
傅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試探着問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嗎?”
“嗯。”
“……哦。”
“怎麽?”
傅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不出聲,江棘也沒了話,他閉着眼安安靜靜地躺在黑色的大床上,蒼白的皮膚和眼下的微青在純黑色的映襯下更加明顯。
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看起來卻比她一個女孩子還顯得脆弱易折。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傅盈垂下眼,愧疚感漫上心間。
昨夜在腦海裏不停盤旋的問題又浮現在眼前,她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随後轉移注意力,打量起了江棘的卧房,強行把那些情緒從心底揮開。
江棘的卧室很大,裏面不管什麽家具基本都是KING SIZE的型號,最顯眼的還是落地窗旁的超大辦公桌,上面放着好幾臺電腦,還有滿桌子的文件。
電腦全都開着,屏幕上是滿滿的曲線和文字。
這些東西她一個正常人看着都覺得眼花,更何況一個身上有傷還在生病發燒的人?
傅盈扭過頭,視線又落在他床頭櫃上的紅酒瓶上,旁邊擺着的酒杯是空的,但裏面沾着新鮮的酒液,看樣子他今天還喝過。
明知身體不好還喝酒,難道他不要命了嗎?
可轉念一想,她又覺得這确實是他能夠幹得出來的事。
坐了好一會江棘也沒出聲,傅盈松了口氣,悄聲站起打算走人。然而還沒等她站直,她以為已經睡着的江棘卻忽然出聲——
“過兩天陪我參加一個宴會。”
傅盈又坐下來,問:“什麽宴會?”
江棘動了動,蹙着眉調整了一下睡姿:“鑫源集團的劉公要辦六十大壽,他快要卸任了,到時候他的繼承人也會出現,這場宴會主要就是給他的繼承人鋪路,江城有點臉面的人全都會去。”說完他不太舒服地深呼吸了一下。
“好。”傅盈點頭應下。
她不排斥任何的宴會,甚至非常向往這種階級劃分明确的宴會。
自從跟江棘發生矛盾,他受傷出國之後,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收到過什麽上層宴會的邀請函,因為她的存在有些微妙。
這類的宴會以前都是爸媽帶着她一起,爸媽入獄後就是江棘帶着她參加,而江棘不在,那些人自然不會把她放在眼裏,更不可能單獨邀請她參加。
這麽一想,傅盈還有些恍惚。
總覺得那種一群人觥籌交錯、假笑相迎的宴會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她都快忘了是什麽樣子了。
回過神,傅盈問他:“除了這個還有什麽事情嗎?沒有的話你睡吧,我走了。”
“再坐會。”
“嗯?”
“等會再走。”
說着剛剛才縮回被子裏的手又探了出來,傅盈趕忙往旁邊一站,遠離床的位置,防備道:“你又想幹嘛?”
“想你再坐會。”江棘睜開眼,淺色的眸子緊鎖着她的臉。
傅盈生怕他坐起來抓自己,于是又往旁邊走了兩步:“我才不要,我為什麽要在這陪你?又沒什麽好處。”
他看着她:“有的。”
“什麽?”
“你想要什麽?”
傅盈不由得眯起眼打量起他來,越看越覺得今天的江棘格外奇怪。
她想了想,故意使壞道:“花園裏的荊棘我一直都不喜歡,可以全部鏟掉換玫瑰嗎?”
江棘沒有立刻回答,她等了好一會才聽見一聲低低的“嗯”。
聲音弱弱的,小小的,因為生病而産生的鼻音更是讓這個‘嗯’顯得有些委屈。
傅盈有些想笑,又道:“是全部鏟掉哦,一點都不留。”
那張帶着病氣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淺琥珀色的眸子裏卻盛滿着溫和的情緒:“嗯,随你喜歡。”
傅盈愣了愣,別開眼往門外走:“我就随口說說的,你不用當真,花園裏種什麽我才不關心呢。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她不再停留,快步出了他的卧室。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傅盈還覺得納悶。
她真的搞不懂江棘到底是怎麽了,這樣的他真的非常非常的反常,在她的印象裏他從來沒有過這麽溫和、這麽溫馴的時候。
尤其是花園裏的那片荊棘,那些都是他母親親手種的,他雖然從來沒有表示過喜歡或是不喜歡,也從來不去看,卻安排了五個花匠進行看護。
荊棘樹是一種在沙漠都能成長的灌木,無人看護也照樣能狂野生長,他卻安排了五個花匠,既是大材小用,也說明了他心裏的重視。
可她随口一個玩笑,他卻點了頭應了聲,告訴她全部鏟掉沒有關系。
“他到底怎麽了啊……”
傅盈打算把跟自己關系比較好的那個保姆喊來問問,然而沒等她叫人,手機上就收到了兩份郵件——是她昨天委托人查的消息有反饋了。
江棘的異常暫時放在一邊,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電腦。
兩封郵件并排着出現在她的加密郵箱裏。
點開其中一份,是她要的關于觀南的信息。
文檔內寫得滿滿當當,還配了許多圖片。
裏面的內容多且雜,從觀南出生到現在都有,事無巨細,甚至他養過幾條狗、分別叫什麽名字都有寫在裏面。
根據資料上顯示,觀南并非高門出身,家裏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大學老師,他是家裏的獨子,在社會關系一欄中,他玩得好的朋友一個手便能數的過來,且都是他的同學。
這份資料詳細地過分,然而傅盈總覺得怪怪的,如果他的社會關系真如這上面所說的那麽簡單,他怎麽可能和徐天鳴走在一塊?
甚至徐天鳴還喊他哥。
要知道徐天鳴是家裏幺子,心高氣傲,跟幾個親兄長關系都處得一般,怎麽會乖乖地跟在觀南後面?
光就這一點,這份資料全部看完也沒能給傅盈解惑,她選擇再加錢,讓他們繼續往深了挖。
接着她又看向另一份資料……
心跳漸漸加快,傅盈喝了一整杯水,做了好一會的心理準備才點開了郵件。
這份郵件與剛才的不同,非常非常簡潔。
裏面的內容只有一句話——
衛少洲于已上月二十八號回國,留級一年,九月将重新回到F大學習,其他近況未知。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于有個名字了,人也快出來了。
好雞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