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剖白
闫妍眨了眨眼睛, “他們什麽時候來的?”
“昨天。”方浩看闫妍蹙眉,伸手将她攬進懷裏, “你要是不想見他們,我們就不見,不用有負擔。”
闫妍環着他緊窄勁瘦的腰,他身上有好聞的味道,是那種充滿男子氣概的陽光的味道, 她貪婪的嗅了嗅, “你知道他們來療養嗎?”
只聽說冬天去海南啊、雲南啊、廣西啊這些溫暖的地方療養, 頭一次聽說有南方人跑西北療養的, 又幹又冷還有霾。
方浩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她,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闫妍立馬就想到了, 她從懷裏掙脫擡頭看着他, “下午那一連串處分……是他們出面解決的?”
“嗯。”方浩望着她, 其實他也已經通過自己的關系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只是會慢一些。見闫妍眸子裏有負擔, 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用多想,這種事對他們就是一句話的事, 不算什麽。一定要說,就是有了主動見你的理由。”
“你回國後沒去看望他們嗎?”闫妍凝眸問。
方浩愣了一下,搖頭,“報仇後讓人報了平安。”語氣稍頓, 他一臉求表揚的神情接着說道,“我回國後飛機剛落地,沒離開停機坪又直接飛來找你。”
mua!闫妍賞了他一個聲響很大、充滿贊賞的親親。氣氛稍微輕松了些,她靠回方浩懷裏,“那你自己怎麽想的?你想去見他們嗎?”與其說來看她,倒不如說是有了臺階見他。
他的姑娘啊!方浩嘆了口氣,将闫妍摟的緊緊的。
好半天,方浩都沒說話,闫妍也不催,就這麽靠在他胸口聽心跳。
“沈叔對我有養育之恩,他不僅就從廢墟救了我,送我去福利院,還在我人生路馬上走偏前将我送到了該去的地方,一步步的看着我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
“在福利院的時候,他每年都會抽空來看我,也會經常寄吃的用的給我,讓我覺得自己還有人惦記。到了部隊後,我也有熬不住的時候想偷懶的時候,他就會在電話裏激勵我鼓勵我。雖然從來沒有說出來,我心底,其實一直把他當做……父親一樣敬重、親近。”
闫妍能想象,少年孤獨的背影,她鼻子一酸,悶聲問,“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嗎?”
方浩自嘲的笑了笑,“我只知道他也在部隊,他每次見我都是便裝,他不說,我也從來沒有打聽過。我那時候,以為他……他也是個孤家寡人,以為我們兩個是彼此的依靠。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暗中關顧過我,但是我一直以為自己一路走來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毅力走到那個位置。”
“其實,第一次見到沈星宇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面熟,但是我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我是真的羨慕星宇,他長得高大帥氣,什麽都會什麽都懂,上到首長下到後勤阿姨,沒有不喜歡他的。後來我們關系和緩了,我經常能夠聽到他媽媽給他打電話軟語叮咛,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跟他在電話裏膩歪,兩個人讨論着什麽時候他才休假,休假了去哪裏玩。我更羨慕他了。”
“我懂。”闫妍特別懂這種羨慕,就像以前在宿舍,一到晚上,蘇蘇和顧念的媽媽就會準時打電話來,噓寒問暖。就連丁岚媽媽,也會隔三差五打電話過來叮咛丁岚添減衣物。只有她,活的像個孤兒,裴主任偶爾打電話來她都會心驚膽戰的回想哪裏又沒做好。
“這種羨慕,在參加他的生日聚會時,變成了嫉妒。”方浩苦笑一聲,“我以為是唯一的依托和羁絆,可現實是,沈叔他不僅位高權重、家庭和睦美滿,還有一個比我更優秀的兒子。而我,只是他救助過的無數孤兒中的一個。”
闫妍只是聽着都覺得揪心似的難受。
“當然,我連嫉妒都沒資格,畢竟親疏有別。沈叔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很知足。但有時也會忍不住想,星宇他真的是上輩子拯救過銀河系吧,這輩子成為擁有一切的男人。包括我。”方浩聲調漸緩,“他出事後,有傳言說我是嫉妒他,故意置他于死地……”
“放屁!”闫妍一聽急了,她擡頭心疼的看着他,“你不是那樣的人。”
方浩垂眸看着她,他墨色的眸子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可我确實嫉妒過他,這一點嫉妒讓我特別愧疚,以至于抛卻一切前程信仰和職業操守于不顧,我想為他報仇雪恨,也是為了證明我自己,我從來沒有觊觎過他的一切。”
闫妍伸手在他的後背輕輕的撫着,如同哄孩子般,回望着他柔聲細語,“你做到了,你為他報仇雪恨,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對得起星宇,也對得起他們。”
高大的男人剖白心事,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埋首在女人頸窩裏。午夜夢回時,他總會夢到部隊,夢到軍歌嘹亮!夢裏他從未離開,醒來卻是黃粱一夢。
多少次生死邊緣徘徊,他都想就這樣吧,反正無牽無挂賠上這條命也無所謂。如果不是她執着的等着他,他或許早就以命償還養育之恩,一了百了。
暖黃的燈光下,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相擁。
方浩平複了心緒,額頭抵着闫妍額頭,“回頭想想,其實是我想法狹隘了。沈叔從沒有做過什麽或者說過什麽,當年的我辜負了他的囑托,也辜負了他的期望。”
“都過去了。”闫妍緊緊的環着他的腰搖了搖,“往事不可追,我們要往前看。你如果想去見他們,我陪你去,好不好。”
方浩将她攬進懷裏恨不得揉進骨血裏,“三年前小組被伏擊潘夢回國時,潘叔告訴沈叔我遇險,沈叔曾經不顧一切的派人去找我。他還給我手機發了條信息,他已經沒有了二兒子,不能再失去老大。今早沈叔給我打電話,罵我回來都不去看他,有了媳婦忘了爹……”
闫妍不想去深究這背後沈家兩口子的心路歷程,如果方浩接受,她就接受。不管怎麽說,沈家對方浩都有養育之恩。“明天就是周六,我們去看他們吧。我又不醜,不怕見他們的。”
方浩嗯了一聲,摟緊她不說話。他的姑娘啊,怎麽能這麽好。“還記得你以前說過,你積攢了所有運氣只為遇見我。其實,這句話該我說才對。我現在不嫉妒任何人,我已經擁有了最好的。”
胸中柔情缱绻,方浩抱着闫妍,難得的袒露心扉,“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候,你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過去三年,你的執着等待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他松開早已經紅了眼眶的姑娘,定定的望着她,“有句話晚了五年,但是還好不算太晚。”雖然和計劃不太一樣,但是他覺得刻意的準備遠不如這一刻的悸動。
闫妍眼睛睜的大大的,心髒砰砰砰的加速,告白來的突兀,她還沒來得及消化男人深情的情話,難道求婚就要不期而至?
柔暖的燈光下,溫馨的卧室裏,最家常的場景。
方浩牽着闫妍的手,單膝跪下,從兜裏掏出一個鏈子。看不出材質的鏈子,因為戴了很多年看着很舊,鏈子的最底端挂着兩個指環,素淨的款式。
闫妍很早就發現方浩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痕跡,他以前皮膚是古銅色的,這次回來則是黝黑的膚色,只有脖子上有條細細的淡色的痕跡,是常年戴項鏈之類才會留下。這幾天她沒發現他有鏈子,也沒追問。她沒想到,“這是……五年前你打算求婚時買的戒指?”
方浩摩挲着掌心的兩枚戒指,那裏面的紋路早就在過去的一千多個日夜裏刻在了他腦海裏、骨髓深處,他如同扯斷絲線般輕輕一扯,将戴了五年沒有開口的合金鏈子扯斷,取下小的那個指環。
他擡頭望着闫妍,墨色的眸子亮亮的,裏面滿滿全是她,“闫妍,我跨過半個地球熬過生死,只為回到你的身邊。我想要的不多,只有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闫妍早已感動的泣不成聲,捂着嘴咬着唇。分開的時候有多難過,現在就有多激動。他離開的一千多個日夜,她從來不敢設想這樣的場景。他回來後,她覺得只要他回來,兩個人在一起,這些儀式有沒有都不重要。
可是女人天生就是感性的,對儀式感充滿憧憬的。這一刻真實來臨的時候,幸福感如同潮水淹沒了她。她不想哭,可是忍不住,她又想笑,因為太高興。
闫妍伸出左手遞到方浩眼前,因為抽泣說話都不利索,“從當年……校門口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準備好了和你共度一生一世。”
方浩眼眶也有些紅,他抿着唇珍重的将戒指戴到她纖細的中指上,低頭虔誠的吻在上面,擡頭望着她,“闫妍,我好開心。”
“另一個戒指呢?”闫妍胡亂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從他手裏拿過大一點的戒指,指腹觸碰到戒指的內圈,感覺到是有紋路的。她舉着戒指對着光仔細辨認,裏面竟然是她的名字,兩個漢字,還很醜。
“這是……你寫的?”闫妍眨巴着眼睛問,眼角還挂着淚珠。
方浩伸出拇指拭去那滴淚,“嗯,我找人特意定做的,不是鉑金,是我以前出任務時撿到的镔鐵,就是隕石,沒有輻射。”
闫妍麻利的牽住他的左手,把戒指給他套上,低頭親了親他,“好了,禮成。”又毫無形象的抹了把鼻涕眼淚,取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對着光仔細看,然後她驚訝的擡頭看着方浩,“你從哪裏找到我寫的你的名字?!”
“你那堆教案裏夾着一張白紙,上面全是我的名字,你不記得了?”方浩站在她身後,環着她的腰。
闫妍使勁兒想了想。想起來了,那應該是認識他不久,他總是對她若即若離,她左思右想沒有頭緒,無意識的寫了滿滿一張他的名字。
她眼睛突然亮了,牽着方浩的手,走到書房,從角落的書櫃最底下翻出一個紙箱子。箱子裏是她當年支教時的教案,她一本本的翻,最後在最底下的教案裏找到了那張已經泛黃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的名字。
想起當年,闫妍嘟着嘴瞪着方浩,“你那時候脾氣特別古怪,吊着我若即若離的,要不是我堅定不撒手,你媳婦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想起當年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方浩也覺得特別對不起她,“是該好好算算舊賬,你想怎麽罰,我都依你。”
闫妍眯着眼,堅決搖頭,“不需要不需要,我既往不咎。”五年的補繳就已經累夠嗆了,她想安安穩穩睡個美容覺,畢竟明天要見家長。
方浩皺眉,他有這麽急色嗎?!
第二天的飯局最終約在了上林苑。
闫妍早起開始梳妝打扮,衣服到用時方恨少,她發現自己還真沒幾件适合這種場合的裙子。衣櫃裏除了休閑服、訓練服,就是黑白灰藍工作套裝。最後,挑了件長款的毛衣裙搭配打底襪,少有的溫婉娴靜。
兩個人早早出門準備先去療養院接沈家夫婦,上路後方浩打電話過去,對方竟然也已經早早就出門了。于是他們兩個調轉車頭,直奔上林苑。
“周六的上林苑,應該車流不息才對,為什麽這麽空曠安靜?”
闫妍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疑惑的說道。難道,沈家把這裏包了?
方浩這才想起來,他把車停在主樓大門口,沒着急熄火,扭頭看着闫妍,“忘記跟你說了,這裏的老板,現在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