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親

“當然不是,我要讓他知道我已經開始懷疑他了。”阚齊點了根煙,順手把打火機扔桌上。

“您為什麽懷疑他?”老武沒搞懂:“佛像又不在他手上。”

“佛像不在他手上是因為你的原因,但佛像沒能安全到我手上就是他的原因。”

“您怎麽這麽肯定?”

阚齊眯着眼睛噴出口中的煙霧:“第一,在錫江有誰能這麽大膽大白天的公然冒充國家公職人員?第二,跟我一樣愛搞收藏并且敢跟我發生正面沖突的有幾個人?第三,這人十有八|九是從幫我找佛像的那老頭口中得到的消息,因為全程知道這交易的就只有他和我這邊的人,綜上所述,唯一滿足這三個條件的就剩王桐了。”

楊小歡不可思議道:“可他也太嚣張了吧,連冒充交警都敢這麽堂而皇之……”

“難道你不知道他跟交警隊的馬隊長是二十幾年的老鐵嗎?”阚齊哼道。

楊小歡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他……”

“他想要無量光佛,但現在他手上根本拿不出那麽多錢,所以……”

“他就直接跟你搶?”老武問。

阚齊點點頭,“瞅瞅這卑鄙下作的手段,他真不想在錫江混了!”

楊小歡捂着臉道:“媽的,我是他我都覺得丢臉。”

阚齊突然想到什麽,說:“诶,提起佛像的下落我就窩火,我想好好教訓教訓那小結巴,你們有什麽好玩的建議嗎?”他沒把那天明朗說的那句挑釁的話告訴任何人,那樣顯得他太無能了,丢不起那人!

老武和楊小歡同時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他,覺得很難理解。

“看嘛?你倆那是什麽眼神?”

楊小歡說:“齊哥,恕我直言,我怎麽覺得自從您跟那快遞小哥杠上後就變得有點……有點狀态不穩定啊?”

Advertisement

“什麽狀态?”

“你整個人很容易呈瘋癫狀态,簡直不可理喻。”

“去你媽的!”阚齊一腦瓜子拍楊小歡頭上:“你看我現在瘋癫嗎?”

楊小歡揉着後腦勺,實話道:“現在還好,但只要一提及快遞小哥您的情緒很快就開始搖擺不定了。”

“你敢再說一次我現在就把你的嘴撕爛你信不信?”阚齊指着他。

“您瞧您瞧,我沒說錯吧,開始激動了。”楊小歡堅持不懈的頂着阚齊,真是不怕死。

“你……”阚齊差點一口氣沒爆出來。

他能想象得到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猙獰,好像真的有點兒反應過頭了……

老武也納悶:“您明明可以一招斃命讓他永不翻身,為什麽要這麽折騰,浪費時間,我都替您覺着心累……”

“你不覺得相比一招斃命,淩遲處死更加有報複的快感嗎?”

“……”

這天明朗休息,大中午吃完飯蹲在陽臺上清理挂在外牆上的爬山虎。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充足,距離上次清理還不到半年,茂密的爬山虎又爬到陽臺窗戶上了,直接影響到客廳的采光,整個家都陰涼陰涼的。

徐華芳幫不上忙,坐在輪椅上指揮着兒子忙活。

“兒子,你身子進來一點兒,別光顧着朝外邊夠,這窗戶不牢實。”這是最老式的木頭窗框,平時用手開窗戶都搖裏晃蕩的,何況明朗這麽大個兒,杵在上面肯定不安全。

“沒事,我有分寸。”

明朗大半截身子伸出窗外,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拿着裁縫剪一點一點吃力的修剪着蓋在窗戶上的植物。由于他個頭兒太大,整個人又是呈傾斜狀站立,平衡就很難掌握,才十來分鐘就搞的一頭汗。

這活計難度大進度慢不說,還危險,這麽弄下去就算中間不休息也要弄一、兩個小時。

徐華芳覺得不妥,說:“算了別弄了,趕緊下來,在家曬不着太陽我下樓曬就行。”

“您別打岔兒,我自己弄就行,”明朗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本來咱家這老、老房子就潮濕,再不曬曬太陽除除濕氣,牆都快……快發黴了。”

“那就叫家政公司來做吧,他們專業。”

“想什麽呢,”明朗把掉落到身上的爬山虎拍掉:“家政公司來光清、清理這東西至少就是一、二百塊,您錢癢?”

徐華芳眨眨眼睛:“不是三十麽?”

明朗一笑:“三十?人家出……出場費都不夠。”

徐華芳沒再說話,她愣神的瞧着兒子忙碌的背影,腦子裏恍恍惚惚。明朗二十七歲了,在他眼裏兒子是個敦實的男子漢,有責任心有擔當,孝順良心好,但因為自己的原因拖累他到現在還是單身一人,明朗每天想方設法工作賺錢,省吃儉用給自己存錢治病,這幾年大到一臺手機,小到一雙襪子,他基本沒給自己添置過什麽東西,因為他根本無暇瞻顧其它事,在他看來,貼身的東西能用就行。

這麽優秀的男生,為什麽身邊連個陪伴的女人都沒有?

“兒子,你還記得原來住我們樓上那段阿姨嗎?”

“記得,怎麽了?”明朗擡頭目測了一下自己清理好的那小片爬山虎,歇了一口氣。

“她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了。”

“哦,約您去……去老年活動中心唱歌?”

“不是,她問我……”徐華芳琢磨着應該怎麽說:“問我你結婚了沒。”

明朗無奈的一閉眼,知道老媽又要舊調重彈,他快受不了了,這群老年婦女在一起除了相互打聽子女結沒結婚就沒有其它話題了嗎?庸俗!

明朗假裝沒聽見,專心致志的修剪外牆的爬山虎。

“我說你沒對象,段阿姨就說……她給你介紹一個。”徐華芳說完就安靜下來,等待明朗的反應。

隔了兩分鐘,明朗不冷不熱道:“我倒沒什麽,就怕浪、浪費了人姑娘的時……間,也打擊了段阿姨的積極性。”

這意思顯而易見,人家肯定不會看上他。

“那好歹也見一面呗?說不定就看對眼了呢?人家還是大學生呢!”反正徐華芳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給兒子找對象的機會。

“人家知、知道咱家什麽情況嘛?”

“應該……知道吧?”

“就咱家這一畝三、三分地怎麽容得下堂堂一個……大學生?”

徐華芳說:“別把每個人都想的那麽物質,簡單原生态的大學生有的是。”

“您就直接說您已經安排好了,讓我去見、見人家一面不就結了?”繞這麽大彎累不累?

“呃……可以這麽說。”

“什麽時候?”明朗問。

“你今天休息,那就定在今天晚上吧?行嗎?”

明朗聽出來了,老媽這已經是全部安排好了啊!

“您都已經定好了,就甭問我行不行了,直接說讓我去哪、哪兒不就結了?”

下午五點半左右,明朗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赴相親宴,臨走前徐華芳滑着輪椅追到門口,囑咐道:“記着,不管你跟人姑娘看沒看對眼,吃完飯必須把人家安全送回家知道不?這是男人應該有的禮儀。”

“知道了,”明朗無奈道,都強調五十多遍了:“媽,您還沒告訴我人家叫、叫什麽?”

“張書靜。”

明朗騎着摩托來到五一路的一家中式餐廳,他送過這家餐廳的外賣,價格高的吓人,兩個人低于三百吃不下來。老媽也是,玩什麽高大上,訂個人性化一點的大排檔不行嗎?非得來這麽貴的地方,他心疼的輕嘆一口氣,停好摩托走進去。

現在整好六點,女方還沒來,明朗坐下後四處張望打量着這裏面的裝潢。平時都是急急忙忙沖進來提着外賣轉身就出去,他從沒吃過這裏的東西,看着旁邊桌子上精致的碗碟,他有點擔心自己的錢一會兒夠不夠付賬。

十分鐘後,一個中等身高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女人走進餐廳,她左右張望着像是在找人,明朗一看這人應該就是老媽口中的張書靜,忙站起來朝她招招手,笑道:“哎哈……這邊……”

他有點很尴尬,不知道要怎麽說話。

那女人眨眨眼睛,問了一句:“你是明朗嗎?”

明朗腼腆的點點頭:“嗯嗯,我是。”

張書靜看着明朗挺直身正的腰板兒,清晰端正的五官,眼睛一亮,走過去坐下了。

明朗給她倒了杯水,說:“點菜吧,看看想吃什麽?”

“你點就行,我不挑嘴,”張書靜說。

“我之前沒、沒來這裏吃過,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還是你、你點吧!”

張書靜微微一笑,也不跟他瞎客氣了,于是迅速點了三菜一湯。瞧她這點菜的熟悉程度應該是經常來光顧這家餐廳。

“它家招牌菜就是海鮮火鍋,我特喜歡吃,螃蟹和蝦都很新鮮。”張書靜說。

“我……我沒吃過,它家東西太貴了。”

“你沒吃過怎麽知道它家東西貴?”

“我經常會送他們家的外賣,大概……知道什麽價格。”明朗實誠道。

“你不在摩托車修理店上班麽,怎麽又送外賣了?”張書靜眨眨眼。

明朗毫不掩飾道:“我白天在摩托車店,晚上送、送外賣。”

“幹嘛把自己時間安排的這麽密不透風?年輕人需要給自己留點餘地,別拽的太死了。”張書靜說的也很誠懇。

“沒辦法,家裏就、就是需要錢。”明朗實話實說。

張書靜來之前大概聽段阿姨說了些明朗家的狀況,剛才在聽他講了幾句話後,她覺得這個男人雖然窮,但是個真男人,有擔當,有責任。

“我還挺欣賞你,人可以窮,但不可以懶,人可以被生活背叛,但不可以放棄生活,加油。”

明朗沒想到張書靜會說出這麽激勵人心的話,這幾年他已經習慣被唾棄和蔑視,但他心底最深層的傲氣從來不曾改變。在他看來,貧窮和志氣沒有任何聯系,他可以一直窮下去,但骨氣和底線絕不會因為貧窮而消失,也許是當兵的原因,這些年他身上的倔強從未變過。

“嗯嗯,我會的。”

張書靜發現明朗真是個話不多的人,幾乎沒有主動找話題跟人聊天的習慣,都是她起個頭,帶動着聊一會兒,然後又冷場了。

直到點的菜上桌了,明朗給張靜書盛了碗飯,才說了一句:“多吃點兒,別客氣。”

張書靜看着滿滿一碗飯,笑說:“男生給女生盛飯哪兒有添這麽滿的?養豬也是幹革命是吧?要知道,一個看上去再瘦的女生,她的減肥計劃都是一年四季在貫徹實施的。”

明朗愣了,他從沒往這方面考慮過,只知道請客吃飯不能讓人餓着回去。

“那……那把你的飯給我吧,我的碗還、還沒吃過,你用我的。”

張書靜真是好久沒遇上這麽單純耿直的男生了,覺得他真誠的很可愛,“沒事,既然你都盛好了,我就吃吧,下次可得記着點兒。”

明朗心裏微喜,還有下次?意思是這事有戲?女方沒有嫌棄他?

就在他給自己盛好飯剛扒了兩口的時候,有人走到他們桌前,兩手往桌上重重一拍,站着不走了。

這突然的一動作把正在吃飯毫無防備的明朗吓了一跳,他莫名其妙的擡起頭,第一個印入眼簾的就是阚齊那張猥瑣的嘴臉,正不懷好意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心裏打着什麽算盤。

“你來幹、幹嘛?”明朗皺眉問。

阚齊一偏腦袋,“你說咱倆怎麽就這麽有緣呢?走哪兒都能見到你。”

其實這純屬瞎扯,他今天下午本來約了一哥們兒去城郊吃烤魚的,剛要出城就接到楊小歡電話,說明朗在他餐廳吃飯,于是二話不說取消了約會,開車直奔餐廳而來。

“你怎麽在這兒?”此時明朗心裏想的是他最好別鬧事,畢竟身邊還有一女生。

阚齊反問:“我是這餐廳的老板,你說我在這兒幹嘛?”

這裏居然是阚齊開的?怎麽這麽長時間都沒人告訴他……不過也正常,就他那柴米油鹽的貧民交際圈怎麽可能會聊到這種珠光寶氣的高端人群的話題。頓時他覺得自己之前來這裏接的外賣把他手都熏臭了!

“我要吃飯,請你回……回避。”

“沒問題,”阚齊回頭朝服務臺喊了一句:“老四,結賬時給明先生打個八折!”

“不用,我給得起。”明朗死都不會接受這種人的“好意”。

“別介啊,你掙錢多不容易啊,白天修摩托,晚上送外賣,渾身上下都充斥着在生活邊緣垂死掙紮的艱辛,一個月累死了也就三、四千塊錢,都這樣了……”阚齊瞅了一眼坐在桌對面的張書靜:“還有時間享受詩和遠方啊?”

“關你屁事?”

“跟我杠就行,別跟錢過不去。”

“我說了,不用。”明朗堅定道。

阚齊擺出一副難以理解的嘴臉:“怎麽就不領情呢?是五月天給你的倔強嗎?”

“趁我還有味口,你趕……趕緊消失。”

阚齊似笑非笑道:“行,後會有期。”

阚齊說完這話竟然真的就離開了,對于他走得這麽幹脆并且沒有找茬兒這事明朗确實很意外,同時他最後臨走前扔下的這句話,讓明朗隐隐感到不安。

見阚齊走遠了,張書靜問:“你認識阚齊?”

“有過節……算不算認識?”看來阚齊在錫江市真是個人物,連張書靜都知道他。

“你跟他有過節?”張書靜有些不可思議。

“是他跟我有、有過節。”

“嚯……你們倆怎麽會有交集啊?”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