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願意來上班
“……”明朗深吸了幾口氣,支吾其詞,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假設過各種原因,唯獨沒往這方面想。阚齊喜歡男人他早就知道,但沒想到會喜歡自己這種五大三粗的糙漢子。
“你……看上我?看上我什麽啊?”明朗懵逼了。
“呃、呃……”阚齊想了一會兒:“不知道。”
“你這不是瞎胡鬧嗎!”明朗認為他就是在瞎幾把亂。
“我犯得着跟你瞎胡鬧嘛,話我擱這兒了,你他媽愛信不信。”阚齊把頭扭朝一邊不吭聲。
阚齊喜歡明朗什麽他自己能不知道嗎,他就是喜歡明朗身上那股子服理不服人的犟勁兒,認準了就一條道走到黑,堅決服從自己的道德觀,哪怕已經弱小到跟狂風暴雨中的小樹苗一樣,他也照樣堅持頂風作浪,不向任何人屈服求助,寧願死的悲壯,也不活成慫貨。
這種韌性阚齊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了,真的讓他又愛又恨,但這些話他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他喝了口涼水,說:“實話就是這些,你有啥就直說吧!”
既然阚齊把話說開了,明朗也就不藏着掖着,他直說道:“我覺得我有必要表明一下立場,我不、不不是同性戀,我不喜歡男人,你可以就此放棄對我的想法,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時間。”
阚齊誠心誠意的告白換來的是一句連個思考過程都不需要的果斷拒絕,他很受打擊,有種被啪啪打臉的挫敗感,說白了就是踐踏到他嬌嫩的自尊心了。
“想什麽呢明朗?”阚齊一臉不爽:“我只是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有說過要追你嗎?我有說過要睡你嗎?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老子看上的人多了去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蠍子拉的屎毒(獨)一份呢?裝腔作勢的表明什麽态度啊?”
明朗被他說的張口結舌,那……既然阚齊是這種态度,他也就放心了,保不齊過段時間他對自己的新鮮感過去了也就不稀罕了。
“這樣最好。”
這幾個字阚齊怎麽聽着就這麽刺耳,就跟個老幹部在做思想總結工作一樣,一派道貌岸然,還帶點兒告誡的意思。
明朗開始下一個話題:“再有就是關于我媽生病的事,不管之前我倆有、有什麽過節,這次我都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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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着還像句人話,“嗯,不用謝。”
“然後就是錢的事……”明朗誠實道:“現在我真的沒辦法一次性還、還你那麽多錢,我給你寫個借條,兩年內一定還你,你看行嗎?”
明朗誠懇的看着阚齊,靜候他的答複。阚齊沒有立馬給他回答,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來,磨叽了兩三分鐘才慢吞吞的張嘴說話。
“不行。”
這兩個字脫出口的時候阚齊發現明朗眼中拂過一絲黯淡,但僅僅是一閃而過。
“那你的意思是……”
“我也問你個問題,”阚齊漫不經心的翹起二郎腿:“你每個月掙多少錢?”
“白天晚上一塊算上大概有四、四千多。”明朗老實說。
“我就算你有五千,每個月你們母子二人的生活費至少得兩千吧?”
“嗯……”
“現在你媽做了手術,出院後肯定要長期服用心腦血管類的藥物,每個月至少一千塊錢,再加上她糖尿病肯定有在打胰島素,光這兩項費用加起來就不是個小數目,可以說你每個月基本就不會有剩餘的錢,那你兩年時間拿什麽來賠我?”阚齊攤開講明白。
阚齊說的沒錯,以明朗現在入不敷出的收入狀況确實很難攢下多餘的錢再來還他,就連明朗自己也還沒想好要到哪兒去弄這筆錢。
“我……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會……”
“我憑什麽要信你?”
“你不相信我那為什麽要幫我?”這下輪到明朗莫名其妙了。
“幫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但我喜歡你不代表我就相信你,這中間沒有必然聯系的。”阚齊振振有詞道。
盡管這話聽着有些強詞奪理,但仔細一琢磨好像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那你想怎麽樣?”明朗覺得阚齊肯定有想法。
“老武周冠他們幾個你都見過,”阚齊說:“他們平均一個月至少可以拿到兩萬左右的工資。”
明朗沉默,月入兩萬,都幹些什麽違法勾當啊?
“你很好奇是吧?”阚齊看出他的質疑:“你也可以一個月拿兩萬的。”
阚齊這話的意思是……明朗擡眼看着他。
“如果你願意來我公司上班的話。”
果然不出所料!
“那不可能,”明朗想都沒想就回絕了:“你休想我跟你一起去、去幹那些害人害己的違法勾當,我再窮也是有、有原則的。”他一想起致幻劑那事就對這個人的生活圈充滿懷疑。
阚齊邪乎的笑了:“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就一口咬定是違法勾當啊?”
“難道不是嗎?”
“也對,”阚齊承認了:“在你看來除了好事,我什麽都幹。只是對于你現在的處境來說,掙錢才是最重要的吧?”
“……”明朗不語。
“至于原則……”阚齊一字一句道:“錢都沒有了,還談什麽原則?只有在有錢的時候原則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
“……”明朗依舊沒說話。
阚齊把煙滅了,說:“就拿你媽這次的手術來說,你覺得是原則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嗎?不是,是萬惡的金錢。”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煙灰:“借條就不用寫了,你想想我說的話,改變主意了就打電話給我。”
阚齊說完就離開了,剩下明朗呆滞的坐在凳子上。
對于剛才阚齊的那些話他竟無力反駁,他不得不承認阚齊說的……很有道理。原則畢竟只是一個主觀意識的內心尺度,可以走高走低,并沒有一個衡量的準則,但錢不一樣。
這些年自己苦死累活拼命工作為的是什麽?為的是錢,不是原則,光這點就輕而易舉的解釋了剛才阚齊說的問題,錢可以買到原則,但原則不能當錢花,說白了原則不能給老媽當藥吃!
那天之後明朗就沒聯系過阚齊,一直全心全意在醫院照顧徐華芳。
過了四、五天,明朗陪同老媽做了一系列的複查,孔醫生說如果沒啥大問題差不多就可以準備出院。聽到可以出院這句話徐華芳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在這裏十來天她腰都快躺折了,每天的費用又高,可以說又熬時間又熬人。
“媽呀,終于可以回家了。”徐華芳如釋重負。
“聽見孔醫生說什麽了嗎?”明朗跟盤問小孩一樣。
“聽見了,”徐華芳重複了一遍:“飲食忌葷腥辛辣,以清淡為主,不吃內髒肥肉,多吃蔬菜水果,按時吃藥,早睡早起,不能過度勞累。”
“知道就好。”
“那我出院後還能不能幫劉大爺家穿肉串?還有給陳大媽粘紙盒?”
“當然不能。”
“老天,”徐華芳驚呼道:“那我怎麽活得下去?你要閑死我是不是?”
明朗想了想:“那你可以……繡繡十字繡打發時間啊。”
“那玩意兒可比我穿肉串累多了,你別害我。”徐華芳對那東西沒有半點興趣。
“等你回家先修養一陣子再說吧。”
徐華芳倏地想起個事,問:“我都忘記問你了,小兵給了你幾天假?怎麽都十來天了他都沒打電話來催你?”
“他說讓我以您為主,您出院了再、再去店裏上班就行。”
“哦……”徐華芳點點頭:“小兵還真是個有人情味的好孩子,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幹。”
“嗯,我知道……”
明朗大概合計了一下,不算老媽術後階段性檢查的費用,光是心腦血管維護的藥物開支每個月就增加了一千多塊錢,然後老媽糖尿病注射胰島素每個月都要一千五左右,加上生活費,也就是說一個月至少得有五千的收入才能勉強滿足接下來的開銷。
最讓他倍感壓力的是……阚齊的錢要怎麽還?其實就算阚齊不說,他也質疑過自己能否真的在兩年內還清這筆錢,他覺得欠了阚齊一個人情,這是他最沒法接受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他此時的生活狀況吧?
晚上,阚齊約了幾個人在外面打麻将,這幾天他心情很不錯,因為礦山的事基本落實,下個月就可以動工,讓他懸了幾個月的心總算落下了。
楊小歡抱怨道:“我艹周冠你會不會玩?老子拆了六、八萬你打七萬,添堵是不是?”
周冠叼着根煙笑道:“廢話,你要什麽我就給什麽,我又不是你馬子。”
楊小歡磨蹭了半天,打了張小雞,念念有詞道:“齊哥,這是您最愛的!”
阚齊哼笑一聲,推倒牌,開杠九條,拿過杠上的二條,“那我就只好笑納了兄弟,不好意思,碰小雞,混一色大對子杠上花!”
“啊?!”
楊小歡和周冠頓時傻眼,沒想到絕張小雞能惹出這麽個禍!
就在阚齊洋洋得意的時候,老武不動聲色的亮出牌,“我也不好意思了齊哥,搶杠九條。”
“什麽?!”才樂呵了不到五秒鐘就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還是搶杠?!阚齊瞪大眼珠子,臉色瞬間就跟掉糞坑裏一樣難看,罵道:“搶杠……老武你他媽也太沒素質了。”
老武不以為然:“齊哥,我這是在自救啊!對不對哥們兒?”他看向周冠楊小歡。
“明智啊兄弟!”楊小歡豎起大拇指,要真讓齊哥糊了光這把牌就是幾大千啊。
“感激涕零。”周冠雙手抱拳致謝:明早錫江飯店請你吃最豪華的過橋米線!
阚齊火大的把錢扔給老武,罵罵咧咧道:“媽的這幾天老子盡輸錢給你們幾個,都快趕上扶貧主任了!”
“不放點兒血怎麽加速血液的新生呢?”楊小歡伶牙俐齒道。
阚齊恨恨的說:“怎麽老子身邊盡圍繞着你們這群蒼蠅,整天盡往我身上搜刮油水。”
楊小歡摳摳鼻子:“嚯……如果齊哥覺得自己身邊圍繞的都是蒼蠅,那您有沒有想過自己其實就是一坨屎呢?”
頓時整個房間都充滿了除阚齊外幾個人的爆笑聲,阚齊是真被楊小歡的能言善辯秒殺了,起身剛要收拾他,手機響了。
這個號碼不在他通訊錄內,但他記的格外清楚,因為他稀罕這個號碼。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喂?”
楊小歡念叨道:“哦咦!齊哥接什麽人電話呢還得先開開嗓?”
明朗一聽阚齊那邊笑聲一片,心想這人一定又在花天酒地,于是說:“方便說話嗎?”
“呃……”阚齊瞅瞅眼前幾個瘋子,說:“你等一下。”說完轉身往外走。
“哦喲……齊哥今天怎麽了,居然要背着我們接電話?是誰呀!”楊小歡帶頭起哄道,完全沒意識到對方是什麽人。
“齊哥輸不起是不是?”老武不知死活的大叫道:“想假裝接電話跳牆嗎?”
已經走到門口的阚齊捂着聽筒轉頭一個必殺眼神:你們幾個給我閉嘴!
心領神會的小弟們在看見大哥無聲的警告後立馬收聲,然後面面相觑,眼神中不約而同的透露出一個疑問:究竟是什麽人的電話,能讓齊哥如此小心翼翼甚至視若珍寶?
阚齊走到外面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說:“有事嗎?”
“你在哪裏?”明朗問。
阚齊聽這意思是要來找他?
“在郦水茶樓打麻将。”
“吉安街那家嗎?”
“嗯。”
“好,我就在附近,你在門口等我幾分鐘,馬上就到。”
“哦……好。”
阚齊沒問明朗要來幹什麽,但他也大概能猜個七、八分,他會主動來找自己應該是因為醫藥費的事吧……
阚齊走到馬路對面買了杯奶茶,邊喝邊等他,不到十分鐘,明朗到了。看他風塵仆仆從摩托車上下來的樣子,該不會是在跑外賣吧?阚齊夠頭一看,摩托車後座上果然載着一堆東西。他也太……争分奪秒了吧?
“你怎麽又送外賣了?”
“我一直都、都在送啊。”明朗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阚齊也沒多說什麽,問:“你找我有事?”
明朗收起剛才的笑意,被寒風吹得泛紅的臉頰上浮起一絲尴尬,他揉揉鼻子,說:“那天你說的話我有認真想過。”
阚齊一聽明朗居然是來跟他說這事的,他很欣喜,但表面仍故作淡定,“那你什麽想法?”
“或許……人真的該随大流吧,”明朗無奈的笑了笑:“能活下去,才有資格考、考慮其它東西。”
阚齊明白明朗說的“其它東西”指的就是那天他一直強調的“原則”這件事。
“然後呢?”
明朗深深吸一口氣,幾次話到嘴邊都又咽了回去,欲言又止,看得出來他真的很難以啓齒,但阚齊就是要他親口把那句話說出來。
“我……我……願意來你公司上班。”
作者有話要說:
迫于生計的壓力,明朗還是做出了最讓他別扭的決定……現實就是這樣,沒錢就沒底線,底線是什麽?都是不缺錢的人玩的高大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