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徹悟後的哀陷

“叔叔,您還好吧?”提薩小聲問。

“你知道這位是誰嗎?”司提瓦指着明朗。

“不是打雜的嗎?”

“錯,”司提瓦擲地有聲道:“他是四年前在瑞麗邊境把我那兩噸貨全部沒收,然後還抓了我十幾個人的那個特警。”

“就是他?”提薩根本沒看出來。

明朗對這事反應很大,他臉部都扭曲了:“那些毒品是、是你……”

那次行動他們是抓了不少人,唯獨就是沒逮到幕後主使,因為全程行動就沒見過本人,他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

“就是我的貨,唉……沒想到在這兒會遇見你,真是祖傳的緣分啊!”司提瓦感嘆道:“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記得你嗎?”

明朗瞪着他一語不發。

“我最好最好的兄弟就是被你擊斃的,他叫巴拉奇亞,還記得嗎?”司提瓦說。

巴拉奇亞……明朗當然記得這個人,而且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因為他就是在跟巴拉奇亞單打獨鬥的過程中腦部受傷的。

“他該死。”明朗冷聲道。

司提瓦一直沒收住笑聲,直到後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沒有人天生該死。”

“作為特警,打擊走私犯罪就……就是我的職責,他違反了邊境條款,我就該将他繩……繩之以法。”明朗還是一臉冷硬:“我給過他機會,勸他投降配、配合警方調查,但他選擇開槍同歸于盡,我沒辦法。”

司提瓦大巴掌拍起來:“不錯,我欣賞你這一身正氣,不如這樣吧,你說你給過我兄弟機會,那我也給你們一個機會,”他輕松道:“你們應該很清楚,今天如果要跟我硬碰硬,你們就是死路一條,我一老頭子也不想欺人太甚……”

“你到底想說什麽?”阚齊不耐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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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提瓦雙手叉腰,無奈道:“殺了你們,我有點于心不忍,但放了你們,尤其這位小特警,我更加沒法向死去的弟兄交代,一句話,這些武器我是要定了,至于你們的死活……”

司提瓦說着從腰間抽出一把左輪手|槍,卸除彈膛中的五發子彈,留下最後一發,回膛,将手、槍遞給明朗:“就交給他吧!”

輪/盤游戲?!

阚齊腦子裏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這個念頭,他瞬間僵硬了,這跟變相自殺有什麽區別!

“開一槍,走一個人,如果連開三槍都沒死,我就放你們走。”司提瓦看向明朗:“或者……你也可以選擇不開槍,自己離開這裏,那他們就……”

“少啰嗦!”

明朗接過槍握在手上,瑟瑟的看着那把沉甸甸的左輪手/槍手心開始冒汗。

“不行!”

阚齊撲過去要把槍奪過來,被明朗一把推開:“你有病啊!槍會走火,一邊待着去!”

“你才有病!”阚齊瘋了:“開三槍要是不死老子當你兒子!”

明朗輕勾起嘴角:“說好了哈,要是死不了,你是我兒子。”

“不行,你特麽怎麽這麽傻逼!他明擺着就是要殺你,你就算死這兒我們照樣不會活着出去!”阚齊扯着嗓子叫道。

“既然橫豎都、都是死,我寧願給自己一點活的希望……”明朗說着,咽了咽口水,把槍舉到太陽穴位置。

“不行!”阚齊叫的跟殺豬一樣,他想沖上去,被周冠幾個人死死攔腰抱住,生怕他弄出點啥事。

“狗|日的你死了老子怎麽活?!”阚齊已經顧不得什麽老大的形象和威嚴了,撕開嗓門吼道,又惱火又激動。

“你安靜點兒,別跟犯狂犬病一樣……”明朗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司提瓦看着這怎麽還有點兒故事?揶揄道:“兒女情長的事等命留下了再談吧!”

明朗腦門此時已布滿細密的汗珠,他淡淡的說:“齊哥,答應我,如果這次能活、活着回去,別再幹那違法犯罪的事了,甭管虧、虧多少錢,上刀山下火海,有……有弟弟陪着你,吃土也樂呵……”

“……”

阚齊眼珠子瞪得渾圓,空張着嘴話都說不出來,鼻子酸透了,一股苦澀的氣流貫穿鼻梁骨,跟着兩行熱淚就滾了下來。

“不不……不行……不行啊……”他話都說不清楚,就跟脫群的小雞崽子似的,無力又惶恐。

“如果……如果有下輩子,”明朗反複抓握着槍柄,氣息不穩道:“弟弟再陪你赴湯蹈火。”

“明朗!你要是死了老子也不活了!”阚齊突然吼出這麽一句,雖然聽起來有點娘炮,但實打實的捂熱了明朗那顆在生死線邊緣徘徊的心。

“謝謝……”明朗雙眼空乏,扣下擊錘,淺笑道:“齊哥,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話音一落,明朗閉上眼睛,手指毫不猶豫的一連扣下扳機。

“明朗……”最後這一聲阚齊絕望了,虛脫了。

只聽見三聲空響後,整個屋子的空氣凝固了。

…………

汗珠子從明朗腦門上滾下來,他緊閉的雙眼緩了十來秒才慢慢睜開,心髒跳到了嗓子眼,胸膛的此起彼伏暴露了他絕處逢生後還未來得及平息的心驚肉跳。

他……他沒死?

明朗一直保持着槍口指着太陽穴的動作,半天回不過神來,他真的朝自己開了三槍嗎?他回過頭,眼角剛掃到阚齊,阚齊就忙不疊的朝自己撲過來,将他一把摟進自己懷裏。

“麻痹……你這個大傻逼!居然真的就……你活膩了是不是……你想死經過我同意沒有……”阚齊語無倫次,說話的聲音都是哆嗦的,當中還摻雜着濃厚的鼻音。

“我……我沒死。”明朗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阚齊緊緊抱着他,頭埋在他肩窩裏,一陣一陣哽咽着:“你特麽吃屎噎着了吧……”

“……沒事了。”明朗用指頭抹去阚齊的眼淚。

“真是患難見真情,瞧這情真意切的……”司提瓦嘲諷道:“我可是第一次見阚老板這副小娘兒們嘴臉,呵呵……”

阚齊抹了把臉,鮮紅的眼眶暈着未幹的淚痕,他正聲道:“少廢話,我們可以走了吧?”

“可以,”司提瓦笑笑:“但屋子裏的東西必須留下。”

“你別得寸進尺!”阚齊的容忍已經到了極致。

“我哪裏得寸進尺了?”司提瓦一臉冤枉:“剛才我說的很清楚,貨我是要定了,至于跟這位小特警的賭注,只是保你們一條性命罷了,跟貨沒關系。”

司提瓦的無賴讓阚齊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你要是非得這麽窮追猛打,那我就只能奉陪到底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不存在魚死網破,只會是你們全軍覆沒。”司提瓦很肯定。

阚齊□□絲一笑:“這裏滿是彈藥,你敢輕易開槍嗎?”

司提瓦兇殘道:“我最受不了別人威脅我,你覺得我不敢嗎?”

司提瓦說着拿過身邊手下的小型沖鋒|槍,沖着堆放在四周的木箱子一連開好幾槍。

這下別說是阚齊他們,連司提瓦這邊的人都吓了一跳,根本沒想到他會真開槍,但凡這幾槍只要有一槍打中的是彈藥,這棟舊樓立馬就會被夷為平地,他們今天就真是名副其實的全軍覆滅了!看得出來司提瓦這老家夥真是常年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每走一步都是與死神在交戰。

阚齊沒啥好說的了,他知道對于這老頭兒來說自己确實還嫩點兒,但要他就這麽把這批上億的貨對折賣出去,他實在不甘心,也不願讓步。

“行,你贏了,說吧要怎樣?”司提瓦不怕死,他阚齊也不是慫貨,就算今天要死在這裏,也要死的漢漢子子的!

“既然你這麽想要這些貨,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司提瓦琢磨了一下,瞄了一眼明朗手中的槍,說:“他剛才不是開了三槍嗎,你再開一槍,要是沒死,那這批貨我就……忍痛割愛了。”

阚齊唯悟的看着他,頓了幾秒,說:“說話算數?”

明朗一驚,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惦記着那些東西?!

“阚齊,你真不要命了?”他就快吓得人魂分離了。

“沒事。”

“那些東西就這麽重要嗎?”

“很重要。”阚齊說着從他手裏拿過那把左輪手/槍,根本沒有猶豫的念頭,也沒有給明朗痛哭挽留的機會,槍口直接對準心髒,一秒不耽誤的就這麽開了一槍,跟玩兒似的。

過程沒有任何痛苦,因為從頭到尾僅用了十秒不到的時間,衆人唯一的反應就是目瞪口呆。

這個游戲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生死挑戰,只有在阚齊身上真正看出了“玩游戲”的性質,對,他就是在玩。

…………

阚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像在慶幸,又像在平靜自己。他丢掉手中的槍,對司提瓦說:“滿意了嗎?”

司提瓦表面不動聲色,但內心也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這小子的寧死不屈跟自己年輕時倒有幾分相似。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做大事的人就該有這風範,”司提瓦笑了:“今天我對你們幾個人也算心服口服,這次就放你們一馬,下次有機會再切磋,走!”

阚齊目光尖利,雙手合十道:“慢走不送。”

提薩似乎還不解恨,小心翼翼的追問司提瓦:“叔叔,就這麽放過他們?那我……”

“要不你也朝自己開一槍,如果沒死,我立馬就殺了他們?”司提瓦蔑視道。

“我……”

提薩瞬間慫了,縱使心裏再惱火,也只能灰不出溜的跟着司提瓦離開了。

眼看着那群人離開了,阚齊死撐了半天的硬氣終于卸下了,他松了口氣,剛要說話,明朗舉起手一巴掌就甩在他臉上。這巴掌一點力氣沒留全呼扇到他臉上,腦子都被扇的嗡嗡作響。

阚齊捂着火燒火燎的臉頰,轉過頭莫名其妙的看着明朗:“你……你……”

明朗滿臉憤恨,連話都沒說,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阚齊另外一邊臉頰,然後氣急敗壞強忍着一眼眶淚水瞪着他。

“你瘋了你?!”阚齊被打的眼睛冒花兒,臉都腫了,可想而知明朗手上的勁兒有多大。

明朗憋了半天,眼淚始終還是沒忍住流了下來,他忿忿道:“阚齊……在你心中我究竟算個什麽玩意兒?”

當時的阚齊一門心思放在這批武器彈藥上,沒能透徹的理解明朗這句話的意思,他反而覺得自己有點無辜。

“我怎麽了?”

“這些貨比你的命還重要是嗎?沒有他們你活、活不了是嗎?”

明朗腦子裏一直不斷重播着阚齊從他手中奪過槍直接就朝自己心髒開槍的那一幕,說真的,那一瞬間他心如死灰!

原因除了擔心阚齊會這麽“嘎嘣”一槍就死掉之外,還有一個,就是他才發現原來他真的高估自己了!他以為阚齊對他視若珍寶,多少會把他的話放之心上,但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自視過高了。

他不禁覺得很諷刺,明朗啊……你孤注一擲寧死也要保護的人,居然在下一秒就毫不遲疑的選擇用命交換那堆破銅爛鐵,你這算什麽?

“明朗,你不要這麽極端……”

阚齊企圖解釋,卻被明朗軒然喝止:“是誰極端?!我拼命想保住你,你卻為了這堆垃圾不屈不撓,你把我當什麽了?”

“你真的沒法理解這些貨對我意味着什麽……”阚齊蹙眉道。

“那你知不知道這批貨如果出、出手了對你自己又意味着什麽?對國家呢?”

“我上升不到國家的高度,我是個商人,只知道賺錢,”阚齊知道已經解釋不清了,只能說:“但無論如何你要相信我,這世上沒人能跟你相提并論。”

“別說了,”明朗一把擦幹淨眼淚:“你的所作所為,我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從清萊回來後的一個月時間裏,明朗跟阚齊之間都是不冷不熱的,雖然都沒有再主動提及此事,但都知道這已是彼此的一個心結。

剛開始那些天明朗見到阚齊連個笑臉都沒有,更別提跟他說話,後來經過阚齊死不要臉的軟磨硬泡,堅持不懈的表明決心,明朗好不容易對他才有了那麽一點面部表情。

阚齊很确定,工作和愛人他一個都不能放棄,既然明朗反對他做走私,那以後就少在他面前談及此事,這是目前為止他能想到的最綜合的辦法。

至于明朗,那個讓他恍然大悟的瞬間已經根深蒂固的盤在心裏,不論阚齊事後再怎麽解釋,他也沒法忘記在那搖搖欲墜的時刻來自阚齊最本能那個的動作反應。他失落過哀嘆過也自嘲過,怪只怪自己沒看明白,沒想通透。

現在他只想抛開那些天真樂觀的懵懂少男戀愛心思,保持清醒的頭腦,跟随阚齊左右,他有種……又要重回戰場的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當你信心十足地認為那個人會為了你改變的時候,突然一個烏雲蓋頂劈頭蓋臉把你打擊了,那種心情……除了傷,就是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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