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迷城16

冷如霜心道,此次出巡倒是一個認識慕容子婷的好時機。因此紅纓請名,“如霜原為娘娘保駕護航。”

慕容子婷微微一笑,典雅絕倫,“如此便麻煩你了。”

待得翌日天明,古樸的鐘聲遙遙傳來,悠遠長鳴。

慕容子婷輕車便服地出發,同行随從不過十餘人,大部分為英姿飒爽的女官。

冷如霜陪在她身側,見她撩起馬車的窗簾,神色鄭重地凝視路過風景。冷如霜微微晃眼,但見良田百頃,連綿不絕,一眼望去,麥若金浪,波濤洶湧。

慕容子婷道:“這裏原先是一名三朝元老的封地。哥哥說他私自向封地內的百姓征收過高稅額,在哥哥再三勸解之下無果,我就把他的家拆了。”

冷如霜見她微微揚起嘴角,心情愉悅的模樣,因此在腹中斟酌片刻,措辭道:“您的手段如此雷厲風行,剛開始推行嚴刑峻法一定會遇到很多阻力吧?”

慕容子婷像想到什麽好玩的事,哈哈大笑,好似一株木芙蓉迎風招展。她拭去笑淚,“第一個跳出來和我們對着幹的便是我的好叔伯們。”

她笑問:“你知道朝中的前任車騎将軍李泰山嗎?”

藍橋對冷如霜科普過慕容老将軍遺留的幾個舊部,都是與他出生入死,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其中這位李泰山與老将軍關系最鐵。甚至當初拼死阻攔老将軍把慕容寒送去常陽山。

李泰山人如其名,體格魁梧,宛若泰山。但他的脾氣卻不似泰山那般沉穩,而是異常火爆,宛若一只噴火龍,一點就炸。

是以冷如霜道:“略有耳聞。”

慕容子婷道:“我臨朝第一天,他把他的帥印上交了。随後招呼也不打一聲,舉家搬遷到歸雁城最偏僻冷靜的小巷子裏。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門前立了一塊告示牌,上面寫着,‘唯慕容氏不得入內。’”

冷如霜訝異道:“他真是膽如虎豹,無所畏懼了。”

慕容子婷微微颔首,“他沒有罵我,倒是大出我意外。父親還在世時,李伯伯經常來串門,私底下偷偷帶給我很多糖人。”

此時,金烏高懸,刺眼的陽光傾斜而下。慕容子婷不斷地眨着眼睛,似乎并不舒服。

冷如霜伸手将她的窗簾放下,問:“娘娘,你是否有眼疾?”

她并未直射陽光,但無意識地眼角滲淚。

慕容子婷微微颔首,“小時候,父親不讓我看書。我娘偷偷去外面買了農典儒經,悄悄塞給我。每夜一入酉時,我的房內便不能點燈。因此我借着月光窺書,從而落下病根。白日裏倒還好,宮殿中沒有日光照耀,到了晚上便如瞎貓一只,弄出不少笑話。”

“我心血來潮,見他們兩父女疏于打理,額前碎發蓋住眼睛,因此取了剪刀為他們理發。哪知老眼昏花,發沒剪下來,倒是把他們的額頭戳了一個大窟窿。阿婕随她父親,被我弄疼了也一聲不吭。這兩父女真是老實,你說對嗎?”

她笑盈盈地望向冷如霜,眉間眼角皆是暖意。

哪裏是老實,不過是兩人都敬她,愛她,因此忍住不言。

倘若藍橋所言一切屬實,慕容子婷的童年乃至少女時期,都是在暗無天日中度過。

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而正是這名外表柔弱,內心剛強的女子,這名被歸雁城幾度抛棄的女子,在國君逝世,群龍無首之際,毅然站了出來,肩負起風雨欲來的歸雁城。

慕容子婷是暴君嗎?似乎她毫不留情地斬殺前朝大臣這一事給她打上了暴君的标簽。

傳聞中愛民如子的陽安君雖然是歸雁城太守,可當他要行駛一項政、治決策時,難道不需要通過慕容子婷同意嗎?

皇帝好不好,難道不是由百姓說了算嗎?

難道她看到的這一片盛世繁榮,萬民來邦的景象還不足夠說明她的功績嗎?

冷如霜扪心自問,竟然胸中湧上一股熱血,她有一個問題迫不及待地想詢問慕容子婷。

她方一開口,便聽車輪停止,門外傳來一聲請安,“娘娘萬福。澤西小鎮到了。”

慕容子婷對她道:“有什麽事,待會再議。”

她們下了馬車,但見驕陽灼眼,溝壑縱橫,溪幹河淺。

稻田裏的稻子都已枯萎,不少農民坐在田地上暗自垂淚。

慕容子婷眉宇一肅,問:“澤西鎮管事的人呢?”

澤熙鎮的縣令急急匆匆跑來了,額頭大汗淋漓,他不斷地擦着汗,問:“娘娘有何吩咐?”

慕容子婷道:“把近半年的案牍卷宗呈上來。”

随後她便去了縣衙的書房。

女官們腰配跨刀,挺直身板守在門外。

冷如霜依舊陪在她身邊研磨,眼見天光西落,清月東升,慕容子婷的眼疾之症也發作起來。她的鼻子幾乎快碰上竹簡,一雙明眸欲成鬥雞眼。

冷如霜開口道:“娘娘,我念給你聽吧。”

慕容子婷放下竹簡,微微颔首。

“東街有一農戶......”

兩人忙活了一整夜,将所有案牍看完,皆一無所獲。冷如霜道:“不排除這是動過手腳的卷宗。”

這話讓慕容子婷醍醐灌頂,她下令叫縣官把大牢裏的囚犯都帶到正堂上。

此刻黎明将至,星河斜垂。

慕容子婷依舊一絲不茍,正襟危坐,一一詢問囚犯是因何事入獄,可有冤屈?

囚犯将入獄原由道來,皆無冤假錯判。

白色囚服的人進進出出,最後一批人進來,其中有一名血肉模糊的囚犯剛剛受了刑,是被衙役擡上來的。

慕容子婷照例詢問他們,皆搖頭如一。

她揉了揉眉心,揮揮手讓衙役退下,但見那名血肉模糊的囚犯微微擡起頭,眼睛轉了轉。

“慢着。”慕容子婷出聲制止,她快步走到那人面前,彎下腰去問:“你可有話對我講?”

“娘娘,草民冤枉啊!”囚犯凄然地嚎了一嗓子,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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