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1
葉靜姝醒來時,天剛蒙蒙亮,房間裏昏昏暗暗的,厚重的落地窗簾遮住了大半的光線,一抹青色的晨曦從未拉嚴實的窗簾縫隙中灑了進來,落在窗前的那一套昂貴的天鵝絨沙發上。
沙發是深棕色的,置在整體風格偏暗色系的卧房裏,顯得十分的相得益彰。
沙發旁鋪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随意散落着幾件男士衣物,淺藍色的純棉襯衣,高定的西服、長褲,暗黑色的領帶,還有一條被扯落的真皮腰帶。淩亂的衣物從沙發旁一直延伸到了床邊。
葉靜姝躺在床上,整個人還有些剛睡醒時的迷蒙,大腦也是一片的空白,她盯着那幾件衣服怔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換來一陣昏昏沉沉的頭疼。
無意識的呻_吟了一聲,她撐着身子準備起身,一陣酸麻脹痛的感覺卻突然襲了上來,全身如同散架一般,只能又重新跌回了床上。
葉靜姝眯了眯眼,遲鈍的大腦終于因為這真實的痛感而活躍了起來,昨夜發生的一幕幕也如同電影片段一樣逐漸清晰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原來那竟不是夢,是他真的回來了。
他是有多久沒回來了,葉靜姝有些記不得了,她從來沒有刻意去記這些日子,因為無論記與不記,都與她現在的狀況毫無益處。
身下是淩亂不堪的大床,空氣中也仿佛還殘存着某種氣息,葉靜姝咬了咬牙,心底微微有些惱火。
昨天他大半夜的突然回來,帶着一身的涼意和酒氣就往她的被子裏鑽,她還未及反應就被捉住了一通胡鬧。或許是因為酒精的關系,他的動作有些粗魯,葉靜姝一時招架不住,卻又不太敢明顯的反抗,她隐約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雖然他應酬多,喝酒的機會也多,但他卻很少有喝醉的時候。
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招惹一個醉鬼可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于是葉靜姝也只能順着他,期盼着他能因為自己的乖巧而手下留情。
可沒成想卻失算了,他仿佛因為她的順從而變得更加的肆無忌憚,動作也越來越過火,葉靜姝真是有些抵不住了,她甚至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死在他的手裏。
當然,她并沒有死,只是昏睡了過去,于是後面發生了什麽她也便不記得了。
強忍着不适下了床,葉靜姝低頭一瞧,卻發現自己身上的寝衣已被扯得不成樣子,一時風光盡露,幾乎蔽不了體。她默了一下,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關,沒敢罵出口。
将寝衣脫下往地下随意一丢,葉靜姝快速的走進浴室沖洗。既然他回來了,那自己就沒有太多的時間磨蹭了。簡單的梳洗了一番,又從衣室裏拿了一件鵝黃色花底的直領旗袍換上,确定自己上上下下都包裹嚴實了,她這才開門走了出去。
剛出房間,另一側的房門也被打開,一個身着暗棕色西服的男人走了出來,一手提着印有青天白日徽的公文包,另一只手臂微曲在身前,臂彎上挂着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男人見葉靜姝站在門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微微躬身,叫她一聲“葉小姐”,禮儀周全得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葉靜姝趕緊回了一聲,也是不敢怠慢。
Advertisement
這男人名叫計安,是顧明善的助手,顧明善的一應事務,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的,都由這個計安一手處理。據說他是從小就跟在顧明善身邊,随着他一起長大的。所以要說這世上最得顧明善信任的,不是她葉靜姝,也不是顧明善身邊的任何一個女人,反而是這個計安。
計安打過招呼之後就側身站在一旁,葉靜姝不知道他在顧明善其他女人身邊是什麽樣的姿态,但是在自己面前,他永遠都是一副疏遠有禮的樣子。
葉靜姝不敢讓計安多等,于是從他面前走過,先一步下了樓梯。
到了一樓,轉進了餐廳,葉靜姝果然見到了顧明善,心裏的那根弦也不自覺地繃了起來。
其實想想自己在他身邊待得時間也夠久了,可每次見到他,還是不免有些擔驚受怕的。葉靜姝不想承認自己的膽小,只能怪到顧明善自身的氣場上了。
顧明善出身顯赫,在名利場上浸染了那麽多年,如今又身居要職,手段與本事自然不是她這種懵懂無知的女人能比的,再加上他對人對事永遠都是一副閑閑淡淡的樣子,看似有理有度,其實說白了就是生人勿近。這樣的男人,她無論接觸多久,都覺得望塵莫及。
顧明善此刻正一派悠閑的端坐在餐桌前,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放了幾樣西式的餐點,張嫂正将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放到他的手邊,幾個下人并排的站在一旁候着,個個都是斂聲靜氣的,就連平常最大大咧咧的阿梅也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這樣的陣仗也只有在顧明善這個主人回來時才能見到,而這個主人似乎也早已習以為常了,一手拿着報紙,一手端起咖啡,桌子下的二郎腿優雅的翹了起來,然後側過頭,看向了葉靜姝。
顧明善的眉眼生的極好,特別是那雙眼睛,深邃且沉,看人的時候仿佛全世界他只關注着你,然後你很容易産生錯覺,認為他是某個等待了很久的良人,然後情不自禁的陷進去,無法自拔。
葉靜姝有時候會想,她當初怎麽就會有那種自信,認為這樣的一個男人會是屬于自己的呢?
“怎麽,不認識了?”見葉靜姝遲遲未動,顧明善于是扯了個笑。
別看顧明善平時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他的年紀其實并不大,還不到三十歲,所以盡管他家教嚴謹,在外人面前永遠是做足了十成的姿态,但是骨子裏的那種屬于富家少爺的劣根性還是藏不住的,就如他此刻這樣翹着腿歪着頭調笑女人的樣子,活生生就是一副招人恨的花心大少爺模樣。
但他肯調笑她,葉靜姝就有些放松了,這至少說明他心情好轉了,趕緊幾步走上前,葉靜姝低眉順目的喚了一聲“四少”。
這個稱呼也是跟着計安和張嫂叫的,葉靜姝其實并不太了解他的家庭狀況,也不知道他這個四少是個花名還是因為家裏排行的關系。
顧明善應了一聲,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張嫂又将另一份同樣的餐點擺到了她的面前。現磨的咖啡香濃四溢,盛在奶白色的骨瓷杯裏,模樣倒是十分的賞心悅目。但葉靜姝卻沒有馬上喝,只是用手指繞着咖啡杯的邊緣轉了轉,然後将目光投到了顧明善那邊。
“怎麽?”顧明善果然問了一句。
葉靜姝于是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昨夜喝了那麽多的酒,早上還是用點清淡的比較好,廚房有新鮮的牛奶,你要不要試一試?”
顧明善剛送到嘴邊的咖啡杯一頓,轉眸看向了她。眼前的女人語氣柔軟,神色乖巧,态度溫順的像一只讨巧的貓兒一樣,如果再能忽略掉眼底藏着的那點小小的心思的話,他還真要把她當成一個溫柔體貼的可人了。
顧明善一瞬不瞬的目光讓葉靜姝難免有些緊張,她不自覺的眨了眨眼,裝作若無其事的低下了頭。
“張嫂。”顧明善喚了一聲,張嫂馬上心領神會的退去了廚房,不一會兒便将盛着飲品的水晶杯端了出來,葉靜姝瞅着托盤上的兩個杯子,不禁心中暗喜起來,但她卻故作不在意的低着頭,攪動着手中的咖啡。
張嫂倒了一杯牛奶給顧明善,剛想再給葉靜姝倒一杯時,卻突然瞧見顧明善将自己的那杯咖啡往前一推,直推到了葉靜姝眼前。
葉靜姝愣了一下,茫然的擡起頭,卻見顧明善神色坦然地看着自己,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嘴角明顯多了一個弧度,微微向上的,異常礙眼。
“你幫我喝了,別浪費。”
“……”
張嫂默默地收起了倒了一半的牛奶,轉身端回了廚房。
“怎麽,不樂意?”
“……沒。”
葉靜姝低頭,看着眼前兩個一模一樣的骨瓷杯,嘴角忍不住垮了下來,不過她也不敢當着顧明善的面說什麽,踟蹰了一下,最終認命的端起咖啡喝了起來,一時只覺得滿嘴的苦澀都流到了心底。
顧明善這邊卻是頗為優雅的喝了一口牛奶,繼續翻起了報紙。
葉靜姝獨自喝完兩杯咖啡,因為太苦,她就不自覺的多吃了幾片面包壓壓嘴裏的味道,誰知一擡眼,卻正對上不遠處阿梅一雙明顯不贊同的眸子,于是又默默的收回了伸向盤子裏的手。
顧明善似乎已經吃完了,只翻着報紙,卻沒有要離席的意思,葉靜姝一時覺得餐桌上太過安靜,尋思着是不是該找些話題來聊。
然而她攪盡了腦汁卻只問出一句,“嗯……四少昨天怎麽突然回來了?”
顧明善眼睛仍看着報紙,語氣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不能回來嗎?”
葉靜姝心裏忍不住吐槽,瞧瞧這脾氣,這态度,感覺好像自己上輩子欠了他錢一樣,不過面上還是笑着回應:“這是四少的房子,自然是想回來便能回來的,只是……”
葉靜姝低下了頭,手指碾轉着小巧的湯匙,語氣也漸漸變得有些低落,“四少最近好像都很忙的樣子,已經有幾個月沒有回來了……”
說這種話葉靜姝心底其實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這樣做能否讨得顧明善的歡心,畢竟這種撒嬌獻媚的本事并不是人人都有的,但話說回來,食人俸祿,就得要忠人之事,這點自覺性葉靜姝還是有的。再說兩人這次隔了這麽長時間沒見,這會兒把人哄高興了,對她也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然而說完後,顧明善那邊卻沒有絲毫的回應,葉靜姝能感覺到他在看着她,但他就這樣故意晾着自己。葉靜姝心裏越發的沒底了,深深覺得這種做戲沒人捧場的滋味不好受,一時臉都有些微微發燙了。
看了她一會兒,顧明善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然後身子微微後仰靠在了椅背上,右手搭着餐桌,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桌面,慢悠悠的問道:“你是在說……你想我?”
被如此挑明的說了出來,葉靜姝臉色越發的紅了,嗫嚅道:“不……不能想嗎?”
顧明善突然笑了起來,葉靜姝擡起頭,看着他臉上肆無忌憚的笑,像十月寒冬突然現出的一抹驕陽,晃得她眼晃晃的,心也跟着慌了起來。
葉靜姝一時不知道還要不要說話,該不該說話,不過好在這時計安已經走了上來,對着顧明善微微躬身,“四少,時間到了。”
顧明善站了起來,穿上計安遞過來的外套,随手從內側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黑色的錢夾,他将錢夾往葉靜姝面前一放,順勢俯下身來,湊到了她的眼前。
此時的他眉梢眼角還留有笑意,難得露出一副溫溫柔柔的姿态。“拿着錢去買幾套像樣的寝衣,你的那件一扯就碎,也忒省事兒。”
葉靜姝愣了愣,等到反應過來時,顧明善已經轉身往外走了,只留她一個人大紅着臉對着面前的一衆人等。
除了張嫂毫無反應之外,剩下所有人的眼中都盛滿了好奇,阿梅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葉靜姝又羞又惱,他分明是故意的,既然要湊到她耳邊,怎麽就不懂的小聲一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