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是從合作方那邊借過來的,段以疆提前查了航班信息,确認航班延誤之後,他就跟別人借了臺車往回走。

借他車的老爺子是這次最重要合作夥伴之一,老爺子上了年歲,曾與他父親交情匪淺。

臨行前老爺子很趕潮流的拍着他的肩膀笑話他年紀輕輕就得了強迫症,飛機不能飛還非得開十個小時的車準時回去,一點不像不修邊幅随心所欲的段宵。

段以疆并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不過老爺子說得無心,他也就姑且聽之。

他的确覺得自己與父親不像,他也永遠不想和父親重合到一處,因為他有他在乎的人。

段以疆主動替沈拓拉開了車門,他将右手墊去車頂,以免沈拓暈乎乎的磕到腦袋。

“你租的車?”

沈拓眯着眼睛鑽去了方叔身後的座位上,這是段以疆給他養成的習慣,除了自己開車出行以外,都必須坐在這個理論上最安全的位置。

“借的。”

段以疆上車坐去沈拓旁邊,後座的位置已經足夠安穩了,但他還是傾身過去給沈拓扣上了安全帶。

“給你打電話之前就借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就挂了我電話。”

段以疆的母親生得溫婉,來自母親的基因幫他中和掉了父親那種過于剛毅深邃的五官輪廓,安全帶的扣搭在他指尖咬合,車輛啓動的聲音剛巧吞沒了他後半句話。

“你可真行,方叔都上歲數了,你還拖着他受累。”

沈拓自然是聽到了也當沒聽到,他伸手杵上段以疆的眉間,努力把眼前人推開半截,義正言辭的教訓他不知道體恤下屬。

“小沈啊,我沒累着,大部分路程都是段總自己開的。”

方叔為段家做事做了大半輩子,心裏通透的跟明鏡似的,他适時接過話茬替段以疆開脫,而後又立刻升起了車內的隔板,以免攙和年輕人的談戀愛。

“我也不累,一路上想着你,顧不上累。”

“.…..”

論起一句話把沈拓将死,段以疆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唇齒相貼的吻帶着一股子膩人的甘甜,沈拓眼角微抽,一邊在心裏惡狠狠的翻了白眼,一邊別別扭扭的咬上了段以疆的唇。

“這次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下次只要是三天以上,我都帶你。”

沈拓的頭發很軟,軟到跟他這人完全不搭,一吻終了,段以疆撩開他半長的發尾輕聲許諾,而後才伸手将他攬進懷裏。

段以疆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确實是教科書級別的,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簡簡單單的四句話,認錯态度端正,情話水平達标,甚至還額外提出了改正的方式。

“行了行了……你這戲過了。”

沈拓這回是真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靠去段以疆肩上撩起西裝袖子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他向來不是個計較細節的人,偶爾一點脾氣全當徒增情趣,段以疆這麽正色的哄他,反倒讓他一身惡寒。

“沒過,你不高興可以多氣一會,但酒就別再喝了。”

段以疆同沈拓眉心挨着眉心,他對這件事情看得很認真,從他回港城那一年算起,沈拓就幾乎從未跟他分開過。

他們不算是正八經談戀愛,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尋常的戀愛步驟,沈拓與他是一步到位的,他們那時過得太難了,只有情愛能讓他們短暫的逃離現實。

抛去酒水傷身之外,段以疆其實很願意看到這種場面,他垂下眼簾再度吻上了沈拓的唇,柔軟冰涼的唇瓣上帶着啤酒留下的澀苦。

“我沒喝太多……行了,段以疆——!”

段以疆一直希望沈拓能對他流露出一點頑劣幼稚的小脾氣,而夢想成真的時候,他發現沈拓遠比他想象中的可愛百倍。

他困住了撅着嘴巴試圖躲閃的老男人,車後座上一共就那麽大點地方,他比沈拓高,身寬體長的優勢在從前可能不算什麽,但現下卻是絕對的優勢。

“你差不多得了,方叔還在。”

車裏的光線不算好,段以疆借着一閃而過的路燈看清了沈拓紅彤彤的耳朵尖,沈拓作為一個年逾三十精通吃喝嫖賭的老流氓,渾身上下只有耳朵尖這一小塊皮肉會害臊泛紅。

“方叔聽不見,你小點聲就沒事。”

“你要不要臉……段以疆,唔……”

“沈拓?”

不适的悶哼雖然微弱,但沒有逃過段以疆的耳朵,港城的主路段在改建,往回走的路上得走一段彎彎繞繞的小路,方叔開車再穩也免不了輕微颠簸。

沈拓到底是太久沒沾酒了,兩瓶啤酒就足以讓他暈車上頭。

于他而言,暈眩反胃的滋味很陌生,他正半合眉眼扒拉着段以疆的領子欲迎還拒,第一口東西湧到嘴邊的時候,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段以疆敲響了隔板示意方叔靠邊停車,沈拓這一天沒忌口,段以疆扶着他去路邊吐,溜溜達達着巡視街頭的流浪狗都敬而遠之。

街巷口剛好是施工的地方,尚未幹透的瀝青味道刺鼻,沈拓被熏得眼圈發紅,他攥着段以疆的手腕給自己捶胸順氣,一時兩腿發軟,差點沒一頭栽去地上。

“就兩瓶…...唔——”

胃囊痙攣抽搐,血液一股腦的沖到了頭頂,沈拓眼前發黑,他一貫酒量很好,很少會有喝到吐的時候。

“咳!真就兩瓶……真不多……唔咳——!”

比起趕緊把胃裏東西倒空讓自己少難受一會,沈拓顯然更在意為自己開脫辯解,他杵着膝蓋清了清嗓子眼的穢物,又扭過頭換了個方向。

夜裏有風,他吐得太急,難免會弄髒段以疆的褲腿。

“.…..我知道了。”

段以疆繃着唇角竭力控制住了情緒,他按着沈拓的腦袋讓他只管繼續去吐,單薄瘦弱的老男人已經只剩一副骨頭架子了,他總不能計較太多。

好在沈拓這些年的食量漸小,出去野了一天也沒吃下太多東西。

段以疆陪着他在路邊吐了小二十分鐘,沈拓滿臉冷汗的直起身來倒去他肩上眨了眨眼,就算是稀裏糊塗扛了這股難受勁。

段以疆沉默着吻了吻老男人的發頂,他抱着沈拓重新上車,後十幾分鐘的車程,他一直圈着沈拓的身子沒敢撒手。

明知故犯,死不認賬。

這是沈拓身上最欠揍的兩個毛病,段以疆花了不少手段去管,但無論怎麽管都是收效甚微。

段以疆進家之後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他一進家門就直奔卧室,先是鋪好被褥伺候沈拓躺下,而後又立刻去燒水拿藥。

沈拓病怏怏的樣子很招人疼,他前兩年受得傷太重,短時間內很難養回來。

卧室裏的床頭燈昏黃黯淡,漂亮清瘦的老男人幾乎要被床褥給吞沒了,段以疆端着水杯坐去床邊哄着沈拓吃藥,他脫了髒掉的西褲沒來得及換上新的,暫時只能露着兩條光溜溜的長腿。

“呦,段爺!”

沈拓尚有吹口哨耍流氓的心思,他身子骨皮實耐揍,從來沒把小病小傷當回事,他扒拉開擋住半張臉的被子想往段以疆身邊湊,黑黝黝的眼睛裏滿是動人心魄的光。

“吃藥,張嘴。”

段以疆不為所動,他擡手将沈拓按回床裏,而後親自銜了藥片湊去沈拓唇邊。

“水燙,等會,等會——”

沈拓連躲帶逃的憋出了一個借口,順便背靠床頭抄起枕頭擋住了臉。

他倒不是諱病忌醫,只是年輕的時候風風火火的混了太久,挨了刀傷都能随便抹點碘酒扛過去,壓根沒養成吃藥就醫的習慣。

“溫水,不燙。”

段以疆斂眸拽開了眼前的枕頭,他扳過沈拓的下颚又用手指撐開齒關,動作娴熟的像是在給不聽話的貓狗灌藥。

蓬松柔軟的羽絨枕擲地有聲,段以疆不是個喜形于色的人,往往是越生氣越平靜。

沈拓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他一癟嘴角,立刻噤聲硬着頭皮吃了藥,就着水囫囵咽下去總比含化了要好,他曾經梗着脖子跟段以疆抗争過,結果段以疆直接壓着他舌頭不讓他吐,硬是逼着他把藥片含化了咽下去,最後苦得他跑去廁所嘔了半個晚上。

段以疆這半個月在外頭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個操心的命。

沈拓吃過藥之後他才換上睡衣去浴室沖了個快到不能更快的澡。

這房子是他自己買的,不是段家的老宅,頂層公寓比其他樓層多了一層,沈拓喜歡露天的環境,他就找人把房子重新改了一遍,直接把卧室挪去了樓上。

港城是靠海運和重工起家的,早些年海邊的貨船工廠太多,空氣污染的一度看不見星星。

段以疆蒙着毛巾走出浴室,房子裝修那會,他讓人卧室裏的天花板上用夜光材料塗了幾顆星星,而且是又土又醜的那種幼兒園畫法,差點把設計師氣到辭職。

“還難受?”

綠油油的夜光星星遠沒有沈拓的眼睛亮,段以疆使勁搓了兩下濕頭發,快步走去床邊,他就知道沈拓的胃口沒那麽容易消停。

“有點,不過沒事。你來,我們說個更重要的事情。”

段以疆被沈拓扯倒在了床,擦頭發的毛巾擋住了他的視線,沈拓刻意壓低的聲線喑啞性感,他喉間一頓,心下立刻有了點不該有的念頭。

“別鬧……沈拓!”

“沒鬧。”

沈拓翻身騎去了段以疆身上,左右他胃裏別扭睡不着,還不如拉着段以疆做點快活事,他在這種事情上放得特別開放熱情,一度能作到讓段以疆強迫他禁欲的地步。

“少爺——你一走走半個月,也是時候交公糧了。”

沈拓夾着段以疆的腰側低笑出聲,他們挨得很緊,胸口貼着胸口,所以他能感到段以疆越來越快的心跳。

于是,他俯下身子貼着段以疆的耳邊又喚了一聲,這是個獨一無二的稱呼,這世上除了他之外,沒人能這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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