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回

冷風如刀，刮在臉上，疼若割肉。

細雪如綿，落在身上，輕若鴻毛。

雪未停，風未定，一行三人穿梭在交織錯亂，陰郁青蔥的密林間。此地密林茂盛，枝頭上的綠葉尤為繁茂，與此刻下不停的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燕小六走在莫雨身後，東張張西望望的，對眼前的景象尤為好奇。“莫姑娘，這修真界果然跟人界不一樣，大雪天的，這林子裏的枝葉竟還繁茂的跟春天似的。”這一路上他叽喳個不停，一刻都沒停過。

三人自離開寶靈閣起就一路向西朝前往中千世界的入口趕去。要到中千世界的界門入口需穿過百春林，常夏河，望秋山和攀冬岩。這四季道是由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組成。百春林的林子一年四季都如春，綠葉旺盛。常夏河的河一年四季都如夏，帶着暖意。望秋山的山一年四季如秋，漫山遍野的落葉枯枝。攀冬岩的岩一年四季都如冬，整個山岩都覆着厚厚的冰雪。

除此之外，這四季道的氣候倒是跟往常一樣，該下雪的時候下雪，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該太陽灼熱的時候灼熱，四季照常，一點都不含糊。

除了莫兮，莫雨和燕小六身上都穿着防雪的蓑衣鬥笠，走了大半天，膝蓋以下的褲管都濕了個透。燕小六年少活潑，一點也受不住安靜，莫兮不搭理他，他也照常自顧自地說個不停。

走在前頭的莫雨被吵得腦仁疼，回頭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燕小六，你可以閉嘴嗎？”

燕小六已經不怕莫雨了，有莫兮在，他不認為莫雨真會把他怎麽樣。

朝莫雨扮了個鬼臉，燕小六迅速跑到莫兮的另一邊，繼續說道：“我問莫姑娘呢，又不是問你，人家莫姑娘還沒嫌我吵呢！”

額角青筋似有凸起，莫雨覺得純陽宮能将燕小六這種聒噪的人收在門下也是氣數快盡了。

見莫雨被他怼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燕小六內心暗爽不已，想他純陽宮一個小弟子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将江湖上人見人懼的惡人谷十惡之一的小瘋子莫雨怼得連火氣都只能憋着，想想都覺得驕傲！

寒風冽冽，雪越來越大，路也越來越難走。

饒是燕小六年少，也禁不住這等風雪侵襲。別說燕小六，就連莫雨也覺得這路越發難走起來，明明剛才還好，現在卻是一步一艱難，簡直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與他們比較起來，莫兮顯然不受一點影響。

揉了揉凍得有些疼的膝蓋，燕小六眯眼往前望去，不由嘆氣，道：“這要到何時才能穿過這片林子啊？”

莫雨看着莫兮，也問道：“阿兮，還有多少路程？”

『前去中千世界的通道需經過四季道，這是四季道的第一道百春林。穿過百春林，走過常夏河，爬過望秋山，翻過攀冬岩方才到達目的地。』

燕小六一聽頭就暈，他垮着臉，道：“我去，還有那麽久啊？這百春林已經夠大了，咱們都走了大半天還沒走出去，更不要說走過常夏河，爬過望秋山和翻過攀冬岩了。這修真界的人是不是閑的沒事蛋疼啊，不就是穿個界門去中千世界嗎？非得搞出那麽多的花樣來？”

『能經過四季道的大多都是修為在金丹期或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到達連接中千世界的界門前，吾等還需過守界人，也就是金丹期修士的考驗方能進入界門到達中千世界。』

燕小六一臉蛋疼，道：“卧槽，還要過金丹期修士的考驗？？我才煉氣二階呢！這怎麽打啊？”

莫雨在旁涼涼道：“我還不是修士呢。”

燕小六：“……”對哦，他都忘記了，身邊還有個不是修士的莫雨。

『無須擔心，有吾在。』

莫兮的話讓燕小六有了點底氣，他直起已經微微彎起的背脊，大聲說道：“對，我都忘了，還有莫姑娘你在呢！”說完，他似乎想到什麽，又佝起起背，道：“莫姑娘，咱們打個商量成不？能不能直接帶我們穿過四季道啊？這路實在太難走了。”

莫兮回頭看了眼燕小六，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他的請求。『不能。』

燕小六道：“啊？為什麽？？”

『你們太弱，需要歷練。』八個字，絲毫不留情面。

燕小六&莫雨：“……”這話說得他們無法反駁，因為太有道理。

在這個世界，他們倆的确挺弱的，無論在人界的江湖武林，他們是怎麽樣的青年才俊，可在修真界內，他們就是戰鬥力堪比五的渣渣，堪比五還是好的，估計還不足五呢。

『徒步走過四季道對你二人有益。』這也是為什麽莫兮沒有選擇直接帶他們去中千世界的原因，也是存了想要讓他們鍛煉一下的意思。尤其是對莫雨。

莫雨需要歷練，他從未踏入過修真這條路，對這其中的一切甚至比燕小六都不如。既然選擇跟着她，那就必須自己強大起來。有很多事，他必須自己去經歷，而非被她護在身後，什麽都不懂。

莫雨心裏也明白，他既然要跟着莫兮，那就必須強大起來，否則永遠都沒資格與她并肩站在一起。

燕小六一聽就嘆氣，不過嘆氣歸嘆氣，他也覺得莫兮這話說得有理。

捶了捶凍得略僵的膝蓋，燕小六重新直起身子，道：“行，那咱們就繼續走，我就不信穿不過這百春林了！”說完，氣赳赳熊昂昂地邁步往前走去。

望着他瘦弱卻又直挺挺的背影，莫雨勾了勾唇，道：“看來純陽宮收弟子也不是那麽不講究。”說着，也跟了上去。

看着他們倆，莫兮贊許地點了點頭，跟在了他們身後。

三人繼續前行，一路朝常夏河走去，大約又走了兩個時辰，方才穿過百春林。來到百春林和常夏河的分界處，望着常夏河上頭暖意洋洋的太陽，燕小六抽了抽嘴角，說道：“這修真界的前輩果然很閑，這四季道的每一道難道也分春夏秋冬？”前一刻還大雪紛飛，寒冰刺骨的冬天，下一刻忽然間就變成了春意盎然，溫暖非常的春天。這樣的溫差變化實在是讓人一時間難以承受。

跨入常夏河，燕小六和莫雨立馬脫去身上濕淋淋的蓑衣鬥笠。本想拍去肩頭上的銀屑，剛擡手就發現肩頭和身上黏着的雪花在他們踏入常夏河的一瞬融化成水，浸透衣服，什麽都沒留下。

燕小六驚奇不已，他站在分界點中間，一會兒跳到百春林，一會兒又跳到常夏河。跳來跳去，直面感受冷與暖的夾擊，半晌，他就打噴嚏。“阿嚏——！”一聲噴嚏響徹整個百春林和常夏河。

用手揉了揉鼻子，燕小六打了個哆嗦，道：“這冷熱夾擊果然不是人受的。”

莫雨站在常夏河界點，雙手環在胸前，那目光傲然挑剔，看燕小六就好像在看一個白癡。

燕小六被莫雨的眼神一激，昂着頭哼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爺那麽帥嗎？”

莫雨上下打量，驀地，唇角溢出近乎嗤笑的聲音。

燕小六知道自己現在離帥這個詞甚遠，因自己作死感了冒的關系，鼻頭紅紅的，還有些鼻涕流下，模樣可以說是有些醜。可他就是不願意在莫雨面前落了下風。努力地擡了擡下巴，燕小六很想表達對莫雨不屑的姿态，可惜事與願違，剛擡下巴，鼻子一癢，直接一個噴嚏打出來，接着一條鼻涕很不适時地流淌而下，挂在了鼻尖，讓他看上去極其可笑。

莫雨：“……”他覺得自己竟然跟燕小六較真也是夠蠢的。

『穿過常夏河差不多需要一天的腳程，今夜吾等便在此休息一晚。』一直盯着前頭一語不發的莫兮忽然開口說道。

聽了莫兮的話，燕小六舉雙手雙腳贊成，他挺累的，肚子也餓，需要好好休息。

莫雨道：“我去附近撿些枯枝過來，燕小六，你去找食物。”

燕小六本想回一句‘憑什麽’，可當莫雨的視線涼涼掃過來的一瞬，他又慫了。點點頭，燕小六不甘不願地回了一句，道：“知道了。”

燕小六的反應讓莫雨很滿意，他重新看向莫兮，道：“阿兮，你在此處等我們。”說着，走到燕小六面前，拽着他的領子就往常夏河附近的小林子裏走了去。

被莫雨拽着衣領，燕小六掙紮道：“我去，你別拽我領子啊！”

莫雨冷冷道：“閉嘴。”

燕小六回嘴道：“憑什麽讓我閉嘴啊！”

莫雨冷哼道：“你不閉嘴可以試試。”

這一聲冷哼格外陰郁，燕小六又不是傻瓜，他自是知道不能激怒莫雨，于是他很認真地選擇了閉嘴。

莫兮正坐在原地，就像一座鐘，規規矩矩的，一絲毛病都挑不出來。這一路，走得十分順當，一點意外都沒有發生，帶上燕小六果然是正确的。她對四季道還是有所耳聞的，以前聽季霖提過此道。季霖是修真界的修士，分神期大圓滿，只要好生修煉，再過些年就能突破境界，一舉跨入合體期。季霖說過，四季道內有許多珍奇異獸，它們是修真界一些前輩養在四季道內的，就是為了歷練修真者們。

可這一路，莫兮他們一行三人卻是一個都未碰着，別說異獸了，就連珍禽都未見着一只，不得不說燕小六的福運實在了得。可這樣的福運，有利也是有弊的，莫兮倒是希望他們能碰上一兩只珍禽異獸，好好歷練一番。

剛那麽想，莫雨和燕小六還真碰上了珍禽異獸。

一只一成年男人那般高的蝸牛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