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走出百十餘步,忽覺這不是妥善的法子,停下來細細感知周遭的狀況,隐隐約約似乎又聽到了一些聲音打從身後傳來。他不禁有些納悶,剛剛明明聽到聲音來自前方,何時又跑到身後去了?莫非,蓮王的人迷了路?

不該的。墨林否了自己的猜測,因是想起了那個道士。能被蓮王看中尋到此處的人絕非等閑之輩,豈會輕易迷路?定是此地多有蹊跷,又或蓮王的第二批人馬追了進來。

勿論哪種狀況,均對自己不利,還是趕緊進入腹地才對。重又起步,這一腳跨出去眼前忽然一晃,他以為是某處亮了光折射而來的,轉而又想到這黑兮兮的洞裏哪來折射光的東西?

許是墨林這樣一向謹慎的人才能察覺到眨眼間的變化,在心中更加警惕起來。他思前想後還是冒着危險打着了火折子。

周遭在火光下照應出三尺明物來,墨林随眼一看,更加驚愕萬分!

看摸樣,所處這條通道更像是運送木材的,在牆壁兩側有着零零散散的滾木,混雜在滾木之中或兩旁的皆是金骨!這是什麽?佛家金身?如此之多?

不可能!

墨林趕忙走進一具金骨,蹲下來仔細查看。除去金色之外,肉眼瞧不出什麽端倪來,他用衣襟墊着手掌,輕輕敲了幾下,金骨發出铮铮響聲,煞是怪異。

人死為屍,屍腐化骨。他也算見過無數的白骨,卻還頭一遭見到這金色的人骨。莫非是中了什麽罕有的毒物?想到此,墨林取出袖中銀針,在金骨上摩擦幾下,遂又仔細看着銀針的變化。

怪了,銀針在火光下仍然散發着近白的光澤,絲毫沒有其他變化。墨林料定,此毒絕不尋常,也許這不知名的山洞裏還存着這樣兇險不知名的毒物,當真要小心謹慎才行。

剛剛想到這裏,從前方又傳來一陣聲音。聽上去倒像是後面的人已經越過自己。墨林趕忙滅了火折子,靠近金骨略少的一面牆壁循着聲音而去。

看不到盡頭的通道時時透着陰冷,緊閉着嘴,鼻子還是可嗅到腐爛氣味。前方隐約可見的三尺景物皆是混混暗暗,他的腳偶爾不慎踩到了什麽,發出咔咔響聲,像極了猛獸咀嚼獵物的碎骨聲。

這一去,走走聽聽,那聲音始終距離他不遠不近,仿佛他走,聲音也再走;他停,聲音也跟着停。如此這般行了一段路後,墨林終于覺得不對頭了。

莫非這是“陵”?

不,就此斷言還為時尚早。此地乃絕佳埋骨之處,一旦龍脈剝換而成,入葬者後世可保代代榮昌,定會有真龍現世。若是在剝換之前挖空龍腹,真龍變假龍,活龍變死龍,祥龍變惡龍。況且,洞內古怪屍體散落各處,更是吉穴之大忌!除非……

僅僅一個“除非”便讓墨林冷汗直流,握緊了寒光劍加快步伐,朝着那詭異的聲音而去。

他姑且把剛剛走過的通道看做是“甬道”那麽,此刻所見人手鑿砌而成的“屋子”便應該是墓中的明殿了。

此處,應該擺放些墓主生前所愛之物。眼下,借着火折子的光亮一一打量,卻不禁更加疑惑。長方形的明殿中空無一物,卻也不像是被盜墓賊洗劫後的摸樣。整個明殿只讓他覺得,幹淨!

真是越發古怪了。墨林推想,能葬入龍脈且是依山建陵的只有天子一脈,且此人地位絕對不出皇家嫡親。龍脈不會葬公主,那這裏的墓主不是早亡的太子,便是一國之君。但墓主亡時此龍脈還未剝換成型,況且龍腹被掏空,此龍已死,不管是哪個朝代的堪輿師,都不會有這般所為。

懷着諸多疑問,墨林決定再探,若是發現了左右兩室,那次是必是墓冢無疑了。

想罷,他沿着身後右面的牆壁順勢朝着殿內走。等他的腳步再度停止,不知道被多少層冷汗打濕了衣衫。

這是一間只有進口,沒有出口的明殿!這本無異常,可剛剛從這裏傳出去的聲音是何道理?那些人哪去了?

想到此,他不得不掏出懷中香囊。

若非迫不得已,墨林不願使用香囊。理由倒也簡單,他雖是當朝守護龍脈的暗族首領,表面上還是皇家香尉。香氣一出,蓮王的人自然知道是誰到此。然,眼下形勢逼人,他自是沒有時間慢慢尋找周圍可有暗藏的機括出口,此舉,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取出囊中一小塊石頭。小石頭成灰棕色,他用自制的香匙夾着石頭,放在火折子上面熏着,很快小石頭軟化下來。

這“安息香”還是他千辛萬苦得來的。此香産自波斯,也叫做“辟邪”有開竅、行氣活血、辟邪辟穢之奇效。故此,墨林一直随身攜帶幾塊。若不是香囊裏沒有其他香石,他絕不會拿出來。如這般不按正确方法熏烤安息香,墨林真是心疼的很。

沒讓墨林心疼多久,安息香的香味緩緩地飄至明殿中央的地面。墨林頓時明白,出口隐藏在地面上!

循着安息香消失的地方,他用拳頭在地面上敲敲打打,很快确定出一個方形來。雖可以認定這裏便是出口,但控制出口的機括卻未必可知,這也要比尋得出口更加困難。

墨林不會貿然行事,他自知強迫打開出口恐怕會引發要人性命的厲害暗器,若要下去,必須找到控制出口的機括!

正在冷靜中尋思辦法,一陣冷風忽然吹到了他的下颚。墨林緊蹙眉頭看着不知何時已經欠開縫隙的地面,自問:為何半點響動沒有?是誰打開的?

已經過了亥時,青山腳下的農舍院內四名壯漢摸樣的男子不回屋子在炕上修養勞累了一天的身子,反倒站在院子裏仰頭賞月。雖然這四人擠滿了小小的院子,卻無一點聲音,天上傳來的一聲夜啼,讓他們的臉微微變色。其中一人輕便地轉身,打起簾子進了屋,在竈臺之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朝着緊閉的內屋房門言道:“啓禀陛下,傳令已到,可以啓程了。”

內屋,一身青色微服的皇帝冷清地說了聲:“那便走吧。”

一屋子的臣子侍衛,走前的走前,護後的護後,将皇帝夾在中間,前前後後不下十餘人。但,究竟有誰聽得出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心情?暗自唏噓之間他行至院內,擡頭看到霧蒙蒙的天。

不詳天,難安夜。

皇帝握緊手中香囊,心道:“林,一定要等着朕。”

被皇帝心心念念着的墨林,此刻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手捂着被暗器所傷的肩膀終于确定了這古怪的地方絕非什麽山陵。明殿沒有明器,左右沒有側室,地宮沒有通道。任他尋了不下一個時辰,始終在地下坑穴中輾轉徘徊。并非他不想離開此地,即便是用手摸着牆壁而行,也僅僅是在打轉而已。他在尋思着如何找到出口的時候,也再問,前頭那些人哪去了?為何連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将袖中錦帕取出,塞進衣衫內堵着傷口。方才他一不留神觸動了機括,雖無性命之憂可到底還是中了一箭。萬幸的是箭上沒有毒,若是中了那古怪的毒物,真真是吾命休矣!

被吓出一身冷汗,墨林顧不得仔細處理傷口便要面對黑暗中來自四方的詭異聲音。這聲音聽着倒像是有無數只細爪在抓撓牆壁,就好像在牆壁之內封锢着許多不知名的小獸,它們知道了有生人闖入,迫不及待地跑出來吞其血肉。

此時不能慌亂,墨林告誡自己冷靜下來,摸到身上最後一只火折子。借着光亮仔細觀察這個地下通道。

通道依山而鑿,成拱形。牆壁粗糙不堪,未經過任何修飾。身前身後均是黑的不見盡頭,細想自己一路走來的感覺,此處應該是九曲連環,處處相通的一個封閉所在。既是沒有出口,那牆壁後面的聲音是如何而來?他走近左手邊的牆壁跟前,聲音的确是來自裏面,但細聽之下便會發覺,抓撓聲中還有低低的人語。他想聽的真切一些,就大着膽子把耳朵貼了上去。

似有人在驚叫,還有人在狂笑…….

聽起來人數較多,至少有二十餘人。想來應該是蓮王的人,他們遇到了什麽竟會如此狼狽?

正想着,忽覺身後一陣勁風襲來!墨林就勢一低頭,手提劍猛刺回去!只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那東西不足他的手臂長,不足他的腰身粗,快如閃電,靈如貍貓。火折子被它剛才那一抓掉在地上,微弱的火光映着了它半個身形,烏黑的身子幾乎與周遭融為一體,只有那雙反着光亮的眼睛,讓墨林覺得熟悉卻又恐怖異常。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雙眼,其中沒有瞳孔,看上起就是兩個窟窿裏反射出灰蒙蒙的銅色。墨林猛地一凜,終于知道為何它的“眼”光有些熟悉,那哪裏是一雙眼,分明是兩個眼睛形狀的銅鏡!

瞎貓?

墨林歪歪頭,打量着對面的虎踞小獸試着挪動一步,小獸自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卻未動。墨林便試着再挪動幾步,那小獸仍不動。墨林确定,這古怪的貓看不見!不想再此地久留,他小心翼翼地依靠着身後的牆壁走動,待走出七八步,正要加快速度,被他抛下的小獸猛地躍起,一雙爪子準确無誤地抓向他的面門!

它是怎麽看到的?墨林急忙揮劍蕩開它的利爪,心中尋思。若要辨別方位自是不難,難的是它這一擊直沖面門而來,這分明是看的真切!

此時,墨林無心多想。靈貓快如閃電,絲毫不受黑暗所累。墨林光憑眼睛很難撲捉到它,索性閉了眼,憑五感去捕捉這個古怪的小獸。

揮劍、跳躍閃躲,避過數次攻擊後,墨林又開始納悶。從這貓的身上嗅不到異味,可見它不是久居于此的獸類。但它攻擊的這般敏銳,想必是受過主人的訓練,方才可避開自己的攻勢。莫非是那未曾見過的老道所養之物?

說時遲那時快,靈貓揮着利爪再度撲來,墨林憤惱不已,想他殺人無數怎會被一只畜生拖住腳步?想到此,撩起前襟,提腿猛地過去!正正當當踢中了那靈貓的腦袋,随着一聲尖利的嘶吼,靈貓被踢出數丈之外,撞在牆上!

這一腳墨林毫不收力,按理說那靈貓該是被踢的頭骨迸裂,腦漿四濺。但那靈貓竟然毫發無傷,就着落勢,四爪在地上借力,帶着一股疾風沖向墨林!

“孽畜!“墨林低吼一聲,單足點地借力,整個人騰空而起,頭頂向下飛旋起來。反手握着利劍,随着身體的飛旋,利劍之光形成了漩渦,在黑暗中劃出道道寒光!

劍光、利爪,僅在一瞬間相撞。來不及眨眼的變化,只聽得一聲慘嚎。當墨林穩穩地站在地上,冷眼看着被橫腰斬斷的靈貓在腳下不斷抽搐。

這樣還能有氣?墨林對被斬腰的靈貓大感意外。蹲下身子,用劍撥弄了幾下。靈貓兩截身子都不見有血流出,甚至可見黑紅相間的內髒緩緩淌到了地面上,也不見一滴血。墨林在疑惑之餘,将靈貓的頭顱斬下,打從脖腔內一股腦地噴出大量鮮血,險些濺到了墨林的臉上。

越看越是惡心。墨林起了身後退數步,正欲離開,忽見靈貓噴出來的血濺在牆壁上,竟滲染出一些古怪的圖形。這一塊牆壁正是傳來聲音的所在,墨林得了些靈感,把靈貓的上半身穿在劍尖上,讓裏面的血盡數流淌在上面。

很快,牆壁上的圖形完全地顯現出來,墨林不由得一陣驚喜!這圖形他是認得的,幼時父親曾經教過他,此乃“地母反卦二十八星宿陣”是根據天幹地支、陰陽五行、風水走勢對應二十八星宿而布下的陣法。

同時,此陣法也有鎮、弭、掩的功效,多半是用在隐藏什麽寶物之上。難的是此陣需根據立陣之時的天幹地支、五行方位做初解,再計算現下的天幹地支,對應二十八星宿方位,取吉避兇,方可解陣。

地母反卦二十八星宿陣必定與此處有關,能拆開此陣法想必出去也不是難事。怎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若是有三元盤在手還有些可能,如今他只有一柄利劍,如何拆陣?

此龍脈已毀,對本朝大勢并無威脅倒也不必多費收繳将其斬斷。只是此地處處玄機,步步驚險,必是有異物藏于其內。若不尋出,日後必成隐患。怎奈手邊又無利器,這可怎生是好?

墨林過于關注的思索漸而漸之忘記了周遭的未知之險,單手拖着下颚是他沉思是的習慣。手上沾染了鏡眼貓的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讓他不禁皺起眉頭。看着滿手血污的時候恍惚間想起了那個總是說他:“朕最是愛你這般苦惱的摸樣。”

苦笑間自問,多久沒有想起那人了?今憶往昔,少了份酸苦和牽挂,徒剩幾許空然在胸,已是再無旖念了。兩年間,聽聞他得了龍子立了後,心中竟無酸楚,兩年的分別只剩下聲聲唏噓。這便可以了,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兒本色。待真有那功成之日,摘符辭官,做個游歷山水的閑人倒也不錯。

思及至此,墨林看了眼被鏡眼貓抓破的香囊還落在腳下,這是皇帝親手所贈,想來丢了聖上所賜之物也是大罪了,墨林卻淡淡一笑,只拾起幾塊零散的香石。

這些可是寶貝,若是丢了非要心疼死不可。

就在他走神的這點空擋,身後竟然多出一人!當墨林發現那人的身影時,不禁冒出一層的薄汗。看身形應當是個男子,站在距離不足十丈之外動也不動。墨林橫移一步,不敢輕舉妄動。他不動,那人也是不動,兩廂僵持下來竟也有了半柱香的功夫。饒是如此,墨林已不知轉念過多少次心思,最終萬般不舍地握緊了手中一塊香石,準備投石問路。

“墨林先生怎的不再看了?”

忽然那人開口,墨林一怔,聽聲音分明是蓮王身邊的道士!莫非是為了鏡眼貓而來?眼下尚不知此人底細,需謹慎提防才是。

“我本意自不在此,多留無益。”

“非也。”

道士的身影上前一步,一派悠然自得。略帶輕薄的口吻,說道:“墨林大人可知此地有何玄機?”

“還請道長賜教。”

“嚴重嚴重。”道長擺擺手,笑道,“貧道也是受人之托在此等候大人,這要說的辛秘自然也是代為轉達的。”言罷,他又進了一丈,“我那不甘寂寞的師傅好端端的非要說出天大的秘密,說了倒也罷了,說完他就登了極樂,倒叫我這個做徒弟的為他善後。大人,您說我豈不是很冤枉。”

聞言,墨林面色一寒。道士懶怠地擺擺手:“罷了罷了,不難為你這老實人了。單說貧道的師傅自知洩露天機無力挽回,臨終前泣血蔔了一卦,讓貧道今日今時到此候着斬殺怪貓之人。既然是大人得了這個機巧,就耐心些聽貧道唠叨幾句吧。”

這番說辭讓墨林起疑,據他所知皇帝欲尋軒轅鏡只因老臣谏言,何來道士一說?思及到此,墨林倒也不急着追問,靜下心來且聽他的下文。豈料,道長随口便問:“大人可知軒轅鏡?“

“自然。”墨林道,“軒轅鏡其形如球,可作卧榻前懸挂,以辟邪”

“哎呀,錯了錯了。”

“哪裏錯了?”

“貧道并非說是大人錯了,乃是谏言的老不休錯了。”

老不休?墨林眉峰一緊,瞪了一眼。道長卻未瞧見,自顧自地說:“實則,鏡橫徑七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繞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布。四方外又設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繞輪廓。文體似隸,點畫無缺,而非字書所有也。其二十四氣之象形。承日照之,則背上文畫,墨入影內,纖毫無失。”

這是軒轅鏡嗎?

墨林在地下與道長周旋,地上洞口之前,蓮王剛剛脫去皮氅,換了一身的軟甲。身後走來一人,正是墨林見過的那位管家。他眯着眼睛走到蓮王身側,低聲道:“京城內已布置妥當,宮中的也回了王爺的令,只等您一聲示下了。”

“好,讓他們耐心等着。”

“王爺。”管家緊着喚住了蓮王的腳步,湊上前,說道,“先生是賢才,那人自是要一并讨回的……先生,留不得。”

山中的風襲來,蓮王閉着眼,眉間緊蹙不禁。悠悠長籲嘆出多少旁人所不知的情懷。這冰冷冷的山中怎容得下如此糾葛的嘆息,随風而去,轉瞬即逝。

蓮王再睜眼,決絕而淩冽。他警告身邊的心腹:“留下他。”

——

“留步留步,大人莫急,貧道還未說完。”見墨林聽得厭煩轉身欲走,道長連忙緊追幾步。

進得了一些,墨林方才看清此人的相貌。真真是與他浪蕩不羁的口氣毫不相符。他雙手負後,倒像是說書似的,“曾有廣記載前蜀的嘉王得一鏡,将把它挂在高臺上,百裏之內都能照見。他在鐵鏡裏看見集市有人正在舞弄刀槍賣藥,便把此人叫來盤問,此人辨稱他只是賣藥,并未玩弄刀槍。嘉王說‘我有鏡子,照見你了。’賣藥人于是不再隐瞞。他向嘉王要鏡子看。”說到此,故作玄虛地問墨林:“你可知那買藥人得了鏡子後怎樣?”

“我哪裏知道?”

“大人真是給了貧道薄面啊。”道長打着嘻哈,又說,“鏡子遞過去之後,他用手掌劈開自己的肚子,把鏡子放進肚裏,腳不着地冉冉升起,飄然飛走,誰也不知道這賣藥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道長的意思是得此鏡者可羽化升天?”

“哎呀。貧道不可妄言啊。只可惜,此鏡非彼鏡。”

此鏡非彼鏡?這是何意?就在墨林欲要追問之際,二人所處洞道之地忽然猛烈劇顫起來,墨林急忙穩住身形,不待查明情況,聽得道長說:“一群飯桶!定是觸動了洞內機括。大人,快随貧道來。”

墨林有些遲疑,被道長拉住了手腕急忙忙地朝着來路去。這一跑,跑出了墨林的斷定,他說:“你來過此處?”

“沒有沒有,貧道也是第一次來。”

“那你怎知何處有機括?又怎麽會把先前的兩批人都弄去別處?”

“這個嘛。”道長回頭讪讪地笑着,“不瞞大人,我師父手中有此處影畫圖一副,我自小就要默背,如今已是爛熟于胸了。”

“道長所說的影畫圖墨林從未聽過,倘若真是令師……”

“低頭!”

随着道長喝斷墨林的話頭嗖嗖嗖幾聲惡風來襲,裹着刺鼻味道的利箭自兩側飛來。墨林閃躲騰挪,卻發現道長抱着頭龜縮在地上,驚愕之餘大聲質問:“你不會武功?”

“哎呀,大人救命!”

恨的咬牙切齒!墨林急忙揮劍撥開幾枚利器,一手提起道長的領子運起輕功直掠而去!道長被他提着倒也不覺得丢臉,一路上指名方向,指點陷阱暗器,停停走走的消耗了一個多時辰,方才穩定下來。

帶着一個不會武功的廢人行了一個時辰,墨林仍舊是面不改色大氣不喘,将道長放下後,立刻問他:“這是何處?”

道長苦哈哈地正了正袍子,指着正前方:“大人一看便知。”

目光所及之處灰蒙蒙一片,隐隐約約中可辨凹凸不規則的圖形。這些圖形像是雕刻在牆壁之上,處于其中心所在的則是圓形的平坦。乍一看像極了被嵌進牆壁中的盤子。

奇怪的是,墨林卻有着難以抗拒的欲望,想要去摸摸那個盤子。不知道究竟想要的是什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去碰碰,去摸摸……

走出去十來步,緩而不斷。留守在原地的道長一改之前的浪蕩不羁,冷面冷眼地看着墨林。

寒光劍忽然墜地發出嚓啷一聲,卻未喚醒墨林的意識。他又走了數十步,距離牆壁只剩半尺之遙。可不知怎的,他的腳步戛然而止,慢慢地回了頭,有些莫名地問道長:“我為什要碰它?”

道長一怔,随即複又懶怠起來:“貧道怎知?”

“是啊,我為何要碰它?”自語後,墨林已然不再琢磨這些。轉了身竟是再也不看那牆壁一眼。

雙手負後的道長微微露出一點笑意,溫和的欽佩的。眨眼間的變化不等道長一抹微笑的消失便來的更快。一道黑影閃過,無風無聲無息直取墨林的項上人頭!

危機已到眼前,墨林卻無劍在手,單足點地向後掠去想要避開這一擊。不曾想,黑影竟然加速。這不是人!墨林在驚駭之餘用上了壓箱底的功夫,斬龍拳!

拳力結結實實打中了黑影竟猶如打中棉絮一般。然,他的手卻發出咔嚓一聲,随着劇痛傷了腕骨。眼前一抹烏黑閃過,他知道這好似利劍的烏黑直取梗塞咽喉,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

吾命休矣……

眼瞅着墨林就要被活活掐斷脖子,忽然一旁放出刺眼金光,直奔無影而來。一聲非人非獸的嘶叫讓墨林想要割去自己的雙耳,但意外地發現禁锢着自己的力道突然消失!再晃過神來,看到道長身發金光緊緊抱着自己。

“道,道長!”

“閉嘴。”道長神色肅穆,單手摟着墨林,另一手直指跌落在一尺開外的黑影,口中言辭犀利,告訴墨林,“不要高估自己,你這分明是螳臂當車!”

道長的話音落地,他身上的金光大盛,将二人緊緊裹在其中。待腳下站得實了,道長一個趔趄癱軟在墨林的懷裏。

“你,你這是?”

“莫多問,聽貧道說。”道長邊說着邊扯開了衣襟。墨林一看不由得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這傷勢定是活不下來了。

道長卻無所謂笑道,“大人,貧道這金光成不得多久,你且記住了‘雙龍相争必有一亡’此乃天意。最後,你,你會是取舍人,切記切記,莫要讓真龍得了,得了……”

“得了什麽?”

說到此,道長已經快要斷氣。金色的屏障漸漸淡去,外面那黑影伺機而動又将重來。道長猛提了一口氣,将金光再次祭起!他像是回光返照地死死抓着墨林的手,“你與我一般命運,來世莫再做個聰明人。”

“不,道長先說,為何我是取舍人?我要如何取舍?方才說的莫要讓真龍得到什麽?”

道長眼中一暗,抓着墨林的手抖的厲害。墨林趕忙将他抱起,把耳朵湊了過去。不消多時,墨林神色驚恐,緊緊抱着道長,哽住喉間的一聲嗚咽:“還不知道長法號。”

“貧道?”道長看着金光已散去,暗昧地笑着伸出手輕點墨林的眉心,“不提也罷。你,去吧。”

道長留下最後一句,胸口上密密匝匝的咒符化為灰燼,眨眼間,他的身體迅速腐敗,只留下一副枯骨。

心中太多疑問,夾雜着莫名的悲痛。墨林就勢一滾,避開黑影的來襲,拿到了寒光劍揮手反擊!

千鈞力道仍如刺中了棉絮,順着握着劍柄的手一波強過一波的陣痛席卷了整個身體,墨林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自知不敵黑影,卻又不甘就此落敗。

拼了!墨林咬咬牙,不去躲避黑影的再襲,而是向後倒去,仰面起手,手中寒光寶劍直取壁上凹進去的平坦。

那黑影見墨林要毀了寶物,當下殺意更盛!一團黑影卷卷而襲,墨林只覺得腹腔一陣劇痛,張口噴出鮮血,手中的寒光劍一抖,擦着牆面跌落地上。他不甘!運起最後一點力氣,再刺!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忽有一個聲音慌亂地喝道:“不能殺!”

眼前的黑影好像斷了線的風筝頹委地癱軟下來!這哪裏是什麽黑影,分明是披着黑色娟紗的人!在倒下去的一瞬,娟紗脫落,小管家猙獰的臉朝着他,一雙鏡眼是墨林最後看到的景象。

為何,他也是鏡眼?墨林捂着被刺中的傷口,殘喘之際百思不得其解。

墨林雖未斷氣,但已是強弩之末。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聽聞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随之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起。想要問問來人是誰,張了嘴,又是吐血。只有缭繞在鼻端的氣味告訴他,這個來不及救他一命的人竟是——蓮王!

最後,陪着自己的會是他。墨林在心中苦笑,卻未覺得有何不妥。死與不死尚且無關緊要,又何必理會是哪個伴在身邊?倒是辜負了無名道長的一番囑托,說到底自己又怎麽會是“取舍人”?

勾在嘴角的苦笑被湧出的鮮血抹去了無畏的意義,蓮王将他抱的更緊!墨林忽覺口中被塞了什麽,以品不出味道的口舌含着這東西,四肢竟有了些力氣。蓮王始終沒有只言片語。墨林喘息一聲,費力地擡起手,想推開蓮王,忽又感到蓮王的身子一緊,抱起自己急行了幾步,再後來,背部着了地,是被放下了。

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怒氣、驚愕、痛徹心扉。不知道過了多久,淡淡的龍涎香到了身邊……

“你,你怎不知等等朕?”

原來是他。詫異間一滴濕潤潤滴在臉上,墨林不敢相信這是帝王的眼淚。撐着一點力氣睜開眼睛,模糊間看到他懊悔不已的神情。不知怎的,本意死寂的心就熱了幾分,想要伸出手抹掉他臉上的那一滴淚。

“撐着些,朕一定救得你。”

“陛下……”

“朕一定帶你出去。是朕虧了你,讓朕好好補償。”

這便如何是好?聽得皇帝發自肺腑的懊悔,墨林的心竟也軟了。想當初他的決策也是無奈之舉,與社稷江山相比,他又能怎樣選擇?說到底,做了皇帝也不是事事如意,想來他也是不容易的。若真能得去……

在想什麽啊。墨林連忙抛卻不合時宜的思緒。當下之際是立刻讓他離開!墨林轉頭去尋人。這一眼,看到不少暗衛與蓮王的手下激鬥的正烈,雙方傷亡慘重,墨林更是焦急。

“其他人……”

“這裏古怪的很,只有朕身邊的幾名侍衛跟的進來。剩餘分等皆被阻在外面。”

聽罷,墨林推着皇帝坐起身來,雖無力,卻能讓皇帝明白他的用意所在。

“朕帶你出去。”說着,皇帝半抱着墨林起身,顧不得正在生死相搏的衆人,急忙朝着唯一的出口而去。

只道是機關算盡天意早定,躲躲閃閃避開了明槍暗箭,卻避不過機括陷阱。不知是誰誤觸了什麽,整個山洞猛烈搖晃起來。自洞內裏側的地面開始,噗噗噗地冒出一把緊挨着一把的利刃。刃尖朝上,瞬時間刺透了不少人的肚腹!墨林眼看着利刃就要從腳下冒起,猛提一口氣,摟着皇帝借力而起,直接回到了牆壁之下。

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唯一沒有利刃的立腳之處。墨林放下了皇帝不由得驚訝于自己怎麽還能施展輕功。忽然想起了蓮王塞進口中的那個東西,莫非是他救了自己?

疑惑之間看到攀在壁上的蓮王,兩廂目光相交,蓮王像是松了口氣一般,轉為看着他身邊的皇帝,眼神變的陰冷決絕。

山洞內突發絕狠機括,待安靜下來活着的只有一名暗衛和蓮王的親随。暗衛飛身起落,守在皇帝身前,蓄勢待發;親随立于蓮王身側,手中持着一對古怪的蠻刀,殺氣騰騰。皇帝攙扶着墨林讓他緊靠着牆壁坐下,轉了身,看了蓮王,随後從腰帶中抽出一并軟劍。

墨林大驚:“陛下,你,你會武功?”

“雖不及你,尚可拼得一搏。”言罷,喚了身前的暗衛,“無風,這是你與朕第二次聯手抗敵了。”

“微臣的榮幸。”

“好。”話音未落,直取蓮王!

暗衛激戰親随;皇帝與蓮王生死相鬥。墨林眼看着新着急,卻是一點力氣用不上。他想起了無名道長的那句話“雙龍相争必有一亡,此乃天意。”

難道說今日蓮王與皇帝必要有一人死在這裏?若是蓮王死了,有關他的一切全部抹殺。自己也怕是難逃大臣們的悠悠衆口;若是他死了,天下大亂戰火四起,最可憐的只有那些黎民百姓。他不能死,即便日後有人進言墨林留不得,也不能讓他死在這裏!

想罷,墨林撐着劍扶着牆,搖搖晃晃起了身。

此刻,暗衛已經刺中了蓮王的親随。這人竟忍着斷臂之痛一腳踹中暗衛心口,在對方口吐鮮血的空擋,腳踩屍體借力而起,直奔牆壁上的東西抓去。

墨林心知他索要何物,豈能讓他如願?當下橫劍一掃,避開親随的一枚暗器,就勢打了一個劍花,單手頂在劍柄之後,用力一掌擊出,寒光劍掐死離弦之箭直奔親随,正在他取了東西的時候穿透他的梗塞咽喉。

灰蒙蒙的東西子清沉甸甸地落在懷裏,墨林不禁一怔。擡眼看向前方,蓮王和皇帝都愣在當場,直勾勾地盯着他。

“陛下,快!”再也無力動彈的暗衛大喊着,“鏡子。”

這一聲不禁提醒了皇帝,蓮王也緩過神來。直接伸出手:“錦,快給我。”

“林,把鏡子扔過來。”皇帝也跟着喝道。

身随話起,蓮王與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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