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但是我追過來了

那當然不是高新野錄下的唯一一個視頻,當簡成蹊往下滑,他看到自己沖進廣場上的鴿群裏。他原本以為那些鴿子會受了驚吓地飛起來,但它們都只是快步走開,就算振了振翅膀,也因為懶散而不願意起飛,簡成蹊眉毛就擡了擡,蹲下/身,很稀奇地看那些不怕生的城市鴿,高新野給他遞了袋面包,他都還沒捏碎,就有胖胖的鴿子跑過來啄他的手心。

“好癢!”他對錄像的高新野說,但目光還是落在鴿子上,樂呵地問那些聽不懂人話的鴿子:“你們喜歡我嗎?”

“喜歡啊。”高新野的音量很小很小,如果沒有看到這個視頻,簡成蹊這輩子都聽不到。他最後點開那個喂麻雀的視頻,他發現高新野在拍自己了,用手指戳了戳鏡頭,裝生氣地說:“你偷拍我!”并沒有入鏡的高新野就說:“那現在是明拍了。”

不止明拍了這一次,還明拍了很多很多次,恨不得把有簡成蹊的每一瞬間都記錄下來。

“你怎麽……”簡成蹊揉眼睛,關了屏幕,不太好意思繼續看。他也不生氣了,心裏只剩下慶幸,還好自己足夠理智,沒有在那個辦公室把護照拿出來。

“你才又蠢又傻。”他從未如此自信和篤定,“你明明舍不得我。”

他跟高新野絮絮叨叨地說未來,說那塊地和那棟小房子。他已經很久沒回去了,但家鄉的每一個犄角旮旯他都依舊無比熟悉。期間有列車員來推銷電子煙,把功效吹得天花亂墜,說這煙連懷孕了的omega都能抽,只要九十九,只要九十九,簡成蹊還真的去翻錢包了,但那裏面一分錢都沒有,高新野錢包裏的也不夠。他就想到高新野之前在擔心以後吃什麽,他指着列車我窗外那片開滿荷葉的池塘,說他們有情飲水飽。

高新野笑,但面色有些蒼白。簡成蹊就想到高新野前幾天剛吃完的那些藥,正要開口問,高新野又含糊了過去,只說自己是發燒了。他身體的免疫能力确實很強,到站前簡成蹊再去摸他的額頭,那裏的溫度也已經恢複正常。

他們乘坐的最後一種交通工具是公交車,在又一個荷塘附近下車後,他們沿着鄉間的水泥小路一直往前走去,盡頭就是簡成蹊的家。簡成蹊已經做好迎接一個久未打理的荒廢農田的心理準備,他沒想到眼前的會是好幾個大棚,也不知道裏面都種了什麽。他愣愣地站在田地裏,直到一個beta女性從屋子裏出來,牽着一條大黃狗,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們。而她一開口,簡成蹊就跟被觸到什麽開關似地心裏一顫。

她就很簡單地問了一句“他們找誰”,但她說得是吳語。

而簡成蹊已經很久很久、沒聽過方言了。

“你們找誰?”她又問了一遍,自然地像這個屋子的女主人。簡成蹊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直到大黃狗的叫喚聲驚動了屋內的另一個人,同樣也是beta。

“怎麽了?”他問自己的妻子,護了護她有些凸起的小腹,但當看清來的兩人是誰,他臉上的驚愕不比簡成蹊少。

“那就是你弟吧?”他的妻子戳了戳他,小聲說:“怎麽人比照片上還瘦。”

“但也比照片上精神。”她又補充。

“……嗯。”簡鯉喉結動了動,看了看簡成蹊身邊那個眼熟的Alpha,低了低頭,什麽都沒說就進了屋。他妻子知道自己猜對了,就讓大黃狗別叫,招呼着他們倆快進來。高新野就摟着簡成蹊的肩,把還沒回過神來的omega帶進去。

他們上了二樓的廚房,女beta還給他們搬來凳子,讓他們坐。她比簡鯉開朗多了,從陽臺拿來個臉盆,讓在燒飯的簡鯉把裏面的螃蟹和絲瓜一起煮成湯。

“那是前幾天別人送來的海邊的青蟹,”她摸了摸自己肚子,笑道:“我不能吃,你們來了剛剛好。而且簡鯉說你可愛吃螃蟹了,最喜歡吃蟹黃,所以以前家裏只要燒螃蟹,他都把自己的蟹殼給你,你把螃蟹腿給他。”

她放低音量,跟簡成蹊悄悄說:“他其實也很愛吃蟹黃。”

“……我哥,”簡成蹊頓了頓,是太久沒說出這個稱呼有些哽咽,“他經常會提到我?”

她坦誠地搖了搖頭:“也就酒喝多了才會說一說。”

“你們要吃水果嗎?”她聲音大起來,像是故意要讓隔了一扇玻璃門的簡鯉聽見,簡鯉沒往他們那邊看,但也知道自己妻子和高新野去樓下大棚裏摘草莓了。廚房裏于是就只剩下了他們兄弟倆,等他把螃蟹切好了,簡成蹊也忐忑地推開了那扇門。

“把那根絲瓜洗一洗,”簡鯉遞給簡成蹊一把刀,“洗好了切一下。”

簡成蹊連聲說“哦”,洗好後把絲瓜放在砧板上切,但他沒切幾下簡鯉就看不下去了,把刀奪過來,邊切邊問:“你們在一塊兒都他做飯?”

簡成蹊張了張嘴,過了兩秒才明白他是說高新野。

“不然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什麽都不會。”他有些嫌棄道:“就知道寫小說。”

簡鯉把切好的絲瓜下鍋先過一遍油,噼裏啪啦的翻炒聲裏他又大大咧咧地問:“你們以前就認識了嗎?”

簡成蹊說“嗯”。

“怪不得……”

“什麽?”簡成蹊不解。

“他幫你找過律師,他沒告訴你?”簡鯉掌勺的手沒有片刻的停頓,“他很早就想幫你。”

“他挺有背景吧?半年前我發現你那張卡開始有人取錢了,本想聯系銀行,結果他打電話過來,說你出獄了,問我能不能去見見你。之前你快出獄前他還親自來找過我,希望我去接你。”

簡成蹊說:“他從來沒跟我提過。”

“因為他勸不動我啊。”簡鯉理所當然道,還是不看他久別重逢的弟弟。

“……我以為你會在省會。”簡成蹊嘗試着去找話題,“我記得那時候,因為有房子,你戶口都要轉過去了。”

“但是你出事了。”簡鯉倒了兩大勺水到鍋裏,悶起來,這讓廚房裏的噪音大大減少,誰開口,聲音都清晰的不得了。

“你那件事鬧得那麽大,我工作就也丢了,然後我再去投簡歷,用人單位一查,發現我有你這麽個特殊的弟弟,出于保守都不願意雇用我。我在南一區待了都快六年了,都以為自己未來就在這兒了,我一夜之間也一無所有。但爸媽呢,咱媽剛開始天天哭,誰都勸不住,哭夠了就各種找法子,想把你撈出來。他們滿心滿眼都是你啊,你入獄後他們沒問過我一句我的日子過得怎麽樣。後來出車禍了,媽前期還能眨眼,我天天陪着,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指過去,把她想說的話拼出來。每一句,每一句她都是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問我為什麽不去看看你,讓我一定要去,但讓我別把車禍的事情告訴你,怕你會傷心難過。”

他終于跟簡成蹊對視了,眼睛紅的像鍋裏熟透了的螃蟹殼:“他們偏心啊。”

“所以我給了劉家安那封信。”簡鯉摸了摸鼻子,“我當時是真的要壓抑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難道我就不傷心難過嗎?他們為什麽就只關心你。所以我一點都後悔自己當時都說了什麽,我當時是真的恨你,我只是沒想到……”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簡成蹊平坦的小腹上。

“逃避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簡鯉最後說,“所以你要是不自己來,我絕對不會去找你。”

“……對不起。”簡成蹊低着頭,手指攪到一起,很內疚,“我——”

“可以吃飯了。”簡鯉打斷他的道歉,讓他去樓下叫人。吃飯的桌子是張方桌,四個人剛好一人一邊。秉承着食不言的家教,這頓飯大家吃得都挺沉默,倒是高新野見簡成蹊不吃螃蟹腿,就專門用筷子把裏面的蟹肉挑出來,再全部讓他碗裏。整個過程高新野也沒有說話,但簡鯉都看在眼裏,吃完飯後他默不作聲地去洗碗,還是他妻子做主,把簡成蹊以前房間的鑰匙給他們。

“你別看他嘴上不說,逢年過節的時候,你的房間他肯定會打掃,裏面的東西也沒怎麽動過。”她抱了抱簡成蹊,輕聲說,“回家了,就好好睡一覺。”

簡成蹊的房間也在二樓,就在廚房的對面。他先是摁了門外的開關,這樣他推開門,裏面就是亮的。他很冷靜,也沒有多少遲疑,可當他看到天花板那盞熟悉的燈,以及鋪着被褥的床,他總覺得自己昨天才離開。

或者說,他的家随時都在等他回來。

他們一起脫了鞋進屋,簡成蹊走到擺滿書的好幾個架子前,伸手去摸,那上面也沒有多少灰。高新野手裏還拿着一盒草莓,見簡成蹊看着書架出神,就拿了一顆喂他。把第二顆也送進去後他沒有抽出手指,簡成蹊也順從地吮,讓那根手指輕磨自己的牙齒,隐晦傳遞一個訊息——他的alpha想做一些更親密的事情。

“可是你一天前還要丢下我。”簡成蹊往後退了一步,坐到床沿上,側過頭不看高新野,那樣子怎麽說呢,還挺欲拒還迎的。高新野就把他推到在床上,松松垮垮地握住簡成蹊的手腕,讨好地說:“但是我追過來了。”

簡成蹊仰頭親他。

高新野回吻,同時去抓放在床頭櫃上的草莓,然後脫了他的衣服,把草莓捏碎,讓汁水淋到他的凸/起兩點的胸膛上,簡成蹊覺得他玩得太過分了,實在是害臊,就伸手去勾櫃子的小把手,想打開來看看裏面有沒有紙巾。

但那裏面并沒有紙巾,裏面整整齊齊地,躺着十幾本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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