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喵十二聲

姜予雙拳在身側死死握住,他即便是……即便是不喜歡他,也別、別這麽羞辱他啊。

陸垂野挑眉,手指在他唇上摩挲了幾下,又輕輕一點:“怎麽?不願意?”

姜予眼眶酸澀鼻腔發嗆,咬牙死死憋着,眼淚卻毫無預兆的掉下來了。

手指狠狠的去抹卻徒勞無功,陸垂野的話聽起來那樣柔軟,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聽過的溫柔嗓音,可說出來的話卻那樣尖銳。

姜予低着頭,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做,如果有個劇本拿來給他背臺詞就好了,他照着演,一定不會出錯的。

不,就算給他準備了萬全的臺詞,他還是不知道怎麽應對他的厭惡。

在陸垂野的眼睛裏,他永遠能看見自己演技最差的倒影,他只有拼命壓抑,才能不在他面前露出破綻。

可他明明……明明……

陸垂野輕輕的吸了口氣,姜予有一滴眼淚不經意砸到他的手背上,把他吓了一跳。

這就哭了?

陸垂野掐緊手裏的試音詞,原本只是想試試他,沒想到這小孩兒真能哭了。

他也沒有應付小孩兒的經驗,饒是他動那麽大氣,看着他的眼淚,頓時心疼了一下。

姜予手腳纖長,眉眼之間卻還有些少年模樣,皮膚白皙,尤其頸間都能看見細細的淺青色血管。

他站在自己面前哭,陸垂野覺得自己就像個剛欺負完他的畜生。

“好了,別哭了。”陸垂野擡手碰了碰姜予的眼睛,手勁輕柔的擦去眼淚,聲音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一點誘哄:“你不是要空頭支票麽,就給你一個,笑一個給我看看?”

“合同我撕了,以後也不讓你走,不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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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哭我揍你了啊。”

姜予費力的擡起頭看他,壓下心裏的嗆意,什麽也聽不進去的抿了兩次嘴唇:“如、如果沒什麽事,我想先下去了。”

說完,用力推開他,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他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從那時候開始,除了演戲他就再也沒哭過,哪怕是威亞砸傷還是被道具誤傷,那怕深可見骨也咬着牙硬是一滴眼淚也沒流。

他以為自己早已堅強到任何事情也傷害不了他,但陸垂野輕而易舉的就打碎了他所有的防禦。

姜予落荒而逃,靠在配音間外面的牆上,腳腕刀割一樣疼,他死死按住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陸垂野垂眸看着手裏的音設本,喃喃補完了剛才沒來得及說的話:“……再哭,試音詞也不給你了。”

**

一連三天,姜予都沒到非音上課,前一天是放假,後一天是可來可不來,直到第三天,溫曉子終于發現不對勁了。

“哎三哥,姜予這幾天怎麽沒來上課?”

“我怎麽知道?”陸垂野皺眉,他還想問呢。

溫曉子縮了下脖子,本着只要我站的夠遠,這個老東西的鍋就甩不到我的信念,抱着菜包躲到了窗戶下,“你那天是不是打他了,我看着他眼睛通紅的下樓就開始打電話,足足有二十分鐘才回來。”

陸垂野正倚着牆玩手機,聽見他的話涼涼的笑了聲:“你看我像打他了?”

溫曉子顫巍巍的點頭:“不像,你就是。”

陸垂野嗤笑一聲,他倒是想打,抓過來按着長腿細腰對着屁股打,喜歡哭就讓他……想起他的眼淚,陸垂野沒來由一陣燥意。

丁青歌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冷不丁的湊頭過來:“老流氓又揍誰呢?”

陸垂野看見他就想起姜予那個鼻尖眼圈兒都通紅的委屈樣,冷道:“關你什麽事,那兩部戲配完了嗎?游戲什麽時候交音,動畫配幾集了,揍誰關你什麽事,閑着你了?”

丁青歌就是來湊個熱鬧,沒想到禍水突然東引,一臉懵逼的指指自己又指指陸垂野,轉頭看一臉幸災樂禍的溫曉子:“火氣這麽大,我搶他女朋友了嗎?”

溫曉子無辜的攤手:“不知道呀,指不定是男朋友呢?”

丁青歌忽然陷入沉默,托着腮幫子一點一滴的回想,自己到底搶沒搶過陸垂野男朋友。

半晌。

陸垂野嗤笑:“你搶的了麽。”

老丁點了下頭,腦子忽然裏一閃,一巴掌呼到溫曉子肩上:“靠,老子特麽是直的。”

門哐啷一聲被甩上。

溫曉子看着老丁憤憤而去的背影,哎了聲:“聶成華那邊,我懷疑他會跟姜予串通好,所以直接去問了幾家相熟的媒體,姜予事先真不知情。”

溫曉子怕他不信,又道:“姜予是以個人名義報的名,我找人查過,他現在除了幾個需要補拍場景的戲,沒有接新戲,幾個廣告也都是晚上下了課,抽時間去拍的。”

陸垂野偏頭掃了他一眼,眼神涼的能甩出兩把刀來。

溫曉子瑟縮了下脖子,用菜包擋了擋臉,嗫嚅道:“我不是為了自己脫罪去洗白他,這小孩就是挺乖的,連微博都不怎麽發了,就來這裏的第一天拍了菜包,還給打了馬賽克,不信你自己去看。”

“我一開始基于禮貌,就點了他微博關注,他小心翼翼的給我私信,說他只能回我一個私密關注,怕被別人發現,給非音造成不好的影響。”

陸垂野心尖一抽,微微的泛起一點兒心疼,他說:靠這個吸粉?何必呢。

——你的好學生,學習拍戲兩不誤,威亞砸傷了還堅持來上課,不給頒個獎狀?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半小時內離開非音……

操。

陸垂野抿了下唇角,自己說過的話像錄音一樣,配合着姜予無辜委屈的小臉來回播放,像把生鏽的鋸子,不快不慢的往他心口割。

他這輩子最煩不分青紅皂白,結果在姜予身上,他做了個通透。

他為了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背鍋,為了追逐一個人的腳步而無端承受他的根株牽連。

陸垂野冷笑一聲,他這算是什麽?殃及池魚?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真特麽是個畜生了。

溫曉子看見他一臉陰沉的邁步出去,以為他生氣了,忙道:“你去哪兒?”

“找姜予。”

溫曉子沉默了會,小心翼翼的問:“你好好說話,別又罵他。”

陸垂野:“……我像是去罵人的?”

溫曉子忙不疊抱着貓溜了,“說實話,你像是去殺人的……”說着又探回頭:“小孩兒脾氣,指不定你說句好的他就忘了。”

陸垂野想起那個賣身契,在心裏嗤笑了聲:他都這樣對他了,說聲好的就忘了?

什麽才叫好的?

他說什麽是什麽,由着他鬧脾氣,由着他撒潑,算不算好的?

**

姜予腳傷初愈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片場,《戰·國》的開機儀式,他作為男主角必須到場。

姜予所飾演的少年帝王李忱葉從十四歲執掌朝政以來,上有太後垂簾,下有權臣把持朝政,外族也侵擾不斷。

他韬光養晦,以玩樂為僞裝智除奸佞,誅殺其黨羽,迫使太後交出實權,十七歲那年便一舉奪回大權,真正親政。

這部戲從制作到宣傳都是一線水準,開機儀式就有數十家媒體到場,制片方要求帶妝參加儀式,以現場直播的方式和粉絲互動。

姜予并不擅長和娛記打交道,四兩撥千斤的事情聶成華知道他做不了,交代他被問得急了,就眨眨眼睛不說話,他那雙眼睛無辜又委屈,最會騙人了。

他默默地想,為什麽在陸垂野面前不管用。

聶成華站在角落裏看着姜予,他後來在溫曉子欲言又止的透露下,才知道非音之前發生的事,陸垂野的手段他雖然沒聽過,但胡栾的下場他可是一清二楚啊。

從那以後,他主演的電視劇不能播出,電影被完全删減鏡頭,歌曲全網不能發布,整個人比死了還難受,每天只能在微博罵人洩憤。

他縮了下肩膀,這陸垂野到底是什麽人啊。

采訪告一段落,幾位主演便各自去開直播和粉絲進行互動,姜予過來取手機,聶成華遞給他,看他按指紋解鎖,打開直播軟件。

憋了好一會,他終于忍不住了,在姜予打開直播之前,扯了下他的戲服袖子,“小姜啊,我保證下不為例,我不也是為你好麽,你就原諒我這一次?”

姜予擡起頭,“聶哥,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你為我好我知道的,只是下次你先跟我商量一下,讓我有點準備。”

聶成華忙不疊哎哎兩聲應下來。

姜予的脾氣不算好,但對他卻從來沒真正發過火,幾乎算的上是無比信任了。

這幾天他也知道錯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聽見個微信提示音就覺得是姜予發來罵他的。

結果姜予不僅沒罵他,直接晾了他三天。

他是真拿姜予當親弟弟看,能這麽貿然的去非音,也是因為被那個老色鬼周總逼急了。

姜予十四歲那年就跟在他身邊,他以前經歷過什麽,這麽多年也差不多一清二楚了。

他好不容易爬出泥淖得見一絲陽光,不能讓他再一次墜入深淵。

聶成華真心實意的跟他說:“姜予,你說陸垂野那邊要不要我去跟他道個歉,我那……”

姜予搖了下頭,他說事情過去了就真的沒打算怪聶成華,既然陸垂野已經誤會了,再去解釋只怕更加惹他厭煩。

手機忽然一震,他要直播的手一頓,點出去一看,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聶成華正替他整理頭發,湊頭一看:“卧槽,他給你發私信幹什麽?”

姜予指尖一顫,呼吸也瞬間被拔高了幾個度。

陸垂野:出你片場,往東走走大概五十米,路左側有一輛黑色的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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