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寵皇子(4)
何婉清思及此,眼一掃那可疑的小道士:“你們都退下,這小道士留下。”
小道士指了指自己:“我?”
何婉清:“是你。”
其餘人:“???”
他們卻不敢問,只恭敬着退下,就連和那個小道士一起來的也被知客道士拉着退下了,卻沒有退遠。便是大宮女都在退到一定距離後,朝隐在暗處的侍衛打手勢,讓他們好生注意着。
何婉清看得分明,心中自是傲然一片。她又去看那小道士,卻見他神情變幻,悄悄擡眼看自己幾次,臉還莫名其妙地紅了。
何婉清不禁問:“你在想什麽?”
小道士有幾分扭捏道:“我虎軀一震,便有大美人投懷送抱——”
何婉清:“……你種馬小說看多了吧?”
小道士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你你你——”方言都飚出來了。
何婉清聽他轉了方言,恍惚了片刻:“你是海城人?”
小道士使勁點頭:“姐啊你也是穿越的嗎?你怎麽穿的?我是救了我們高中教歷史的何老師,被那輛貨車撞穿越的!”
何婉清大驚失色:“你剛說誰?”
小道士:“‘我們高中教歷史的何老師’?怎麽了?”
何婉清聲音發顫:“他怎麽樣?”
小道士不明所以,撓了撓臉頰道:“我不知道啊,我把他推開了,他應該沒事吧。我好像記得他女兒幾年前去世了,我就想要是他再出事了,那他愛人不就剩一個人了嗎。不像我,我還有個哥哥,我出了事還有他照顧我爸媽,就是他們可千萬別發現我的學習資料.a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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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情緒還是低落了下來,再是樂觀也不是這樣樂觀的。
何婉清幾乎可以确定這人口中的何老師就是她穿越前的父親,那個幾年前去世的女兒就是她,她再看這個老鄉時就順眼許多:“你叫什麽?”
小道士:“王加行,這兒的我師父給我取名叫長生。”
王佳航麽?何婉清對這個名字并沒有什麽印象,也是,她穿越前都工作兩年了,只是沒想到還會有人穿越過來。再看這小道士,聽他說話就知道他年紀不大,她還什麽都沒問的,他自個就什麽都說了,還一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模樣。
對了,‘系統系統,他有系統嗎?比如說争霸系統?’
寵妃系統這次沒有冷冰冰丢回句‘權限不足’:‘沒有檢測到同類數據波動。’
何婉清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和長生說起家鄉事來。
聊起來發現這小道士就是個蠢萌,何婉清還留意到他看她時,只是覺得她好看,穿戴華貴,卻沒有流露出垂涎的模樣,,目光還挺清正的。這讓何婉清高看了他一眼,她可不想多個吸血螞蟥。
哪怕是他穿越前救了她父親。
而等到景泰帝沒等來初見,帶人尋過來時,還沒走近就聽得何婉清宛如黃莺出谷般的嬌笑聲,再看她身邊站着個男子,景泰帝當下就沉下臉來。
“姐啊,這是我姐夫嗎?好有氣勢。”
景泰帝:“??”
何婉清睨了他一眼,她可不想叫第三人知道她是穿越來的。被睨的小道士也似乎意識到這一點,吐了吐舌頭,“女居士,那氣勢莫測的居士可是你夫君?”
何婉清:“…………”
景泰帝已走到近前來。
何婉清輕描淡寫道:“遇着個小機靈鬼,是我祖籍那邊的,不知道我身份。”
景泰帝熄了怒火:“原是如此,能逗得梓童暢懷,卻有幾分可取。”
再看那小道士就沒有了面目可憎,見他唇紅齒白,不見阿谀谄媚色,反多幾分純良可愛。景泰帝帶了笑意問:“可有受戒?師從何人?”
長生似模似樣道:“小道拜于普覺道人門下。”
先前提到過景泰帝未即位時,和普覺道人就有了來往,如今一聽更覺得這小道士不愧是皇後祖籍來的,“普覺真人竟收了徒?那你必是有過人之處,不妨來于朕和皇後講一節經。”
長生:“!!”
“我,小道,3CaO·SiO2+H2O→CaO·SiO2·YH2O+Ca(OH)2——”
景泰帝:“??”
何婉清:“……”
“其實是水泥凝結和硬化中的化學公式,水泥這能鋪路能鑄牆能抗洪。我我我,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長生明明喊得震耳欲聾,面上卻還是慌得一批,作揖不是,掐訣也不是,看起來都快哭了。
景泰帝:“哈哈哈哈!”
何婉清心中有種詭異的滿足感,她還上手拍了景泰帝一下:“你何必這麽吓唬他。”
景泰帝笑意甚濃道:“是朕的不是。”
對長生多了半分喜愛,但這種喜愛也就是對貓啊狗啊的喜愛,不過臨離開靈臺觀時,有頒下了賞賜。
其中除了給長生個人的道教典籍著述外,另有賜予道觀田園百頃,淨人百房,絹布二千匹,金百兩。
靈臺觀上下無不贊景泰帝聖明。
長生這小道士本來就是靈臺觀這十方叢林統領者普覺真人收的弟子,如今又得景泰帝和何皇後青眼,一時在靈臺觀橫着走都無妨。
好在長生沒有膨脹,見誰都是未語先帶笑,典籍著述也不私藏,加上他确有靈性,再說不好他來日便是靈臺觀下一任觀主,全觀上下明面上就沒有讨厭他的。
再說做道士是要守清規道律,可說起來靈臺觀并不清苦。端看景泰帝的賞賜就可見一斑。不說賞賜良田美利,便是其中的百房淨人,說得便是專為靈臺觀服勞役,租種良田,置辦田産等的。
又因為景泰帝青睐,朝中權貴還有豪民也向靈臺觀捐贈大批田財,這都成了道觀的常住田。
當然了,靈臺觀是正經道觀,有收容京城內貧兒的病坊。安置,治病,施藥全都是分文不取的,到現在已漸成體系。
長生在靈臺觀沒多久,就有切實見識到靈臺觀的上上下下,他這穿越來的日子除了沒有像種馬小說中那樣有美人投懷送抱外,倒還是充實而惬意的。
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報吧。
至于被救了父親的何婉清那邊,她傷懷了陣,暗自卻想着要不要賜下兩個太監過去,用來監視長生,又想要不要向她的系統用積分兌換個忠心不二符。
何婉清自認沒有恩将仇報,否則她一早就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了,但她也不會眼睜睜看着那個小道士,有朝一日成為個不定時炸彈,雖然可能性很小,不過還是防患于未然得好。
只是忠心不二符所需要的積分并不少,何婉清從前兌換過數個,都拿來掌控身邊得用的大宮女和大太監了,眼下兌那麽個好像不太值得。
若是賜小太監過去又太顯眼,最終何婉清便讓得用大太監張成敬,在賞賜給靈臺觀的百房淨人動了點手腳,安插進一房來就近監視長生。
何婉清沒明說是監視,只說是多留意下那個小道士,若有什麽異動便來報。
張大太監是知道何婉清在靈臺寺遇到那麽個開心果的,連景泰帝都暢懷不已,因此當何婉清那麽吩咐時,張大太監面上不見遲疑地應了,心裏卻還是起了嘀咕。稍一問那小道士唇紅齒白,模樣隽秀,機靈來趣,張大太監便愣了下:
主子這是想有個小情兒?
此時看好了,好等來日萬歲一去便為所欲為?
不說張大太監這想法多大逆不道,單他那麽一想認為自己猜中了七八分,便在安排人時叫他們客氣着,多注意那長生道士尋常可有和女香客相近。
淨人領了命。
隔幾日入了靈臺觀,便在長生跟前混了一回臉熟。
淨人什麽都沒說,他只需要暗中觀察。
小道長生:“…………”
怎地?他這還卷入一段宮廷豔史?
顧青作為二皇子司徒珩,自從被工部侍郎安排去查閱積年水木工程卷宗,已有了一段時間。他在工部的行程漸漸就固定了下來,安靜地翻閱卷宗,邊做著述邊隔天邊有不懂的便去詢問工部中人,不拘是侍郎或尚書。
工部如今雖是沒讓他辦正經差事,可上面尚書和侍郎們在其他方面卻是持默許态度的,因而工部中除了小部分完事不沾的官吏,其他倒都願意慷慨解惑。
而顧青這樣的作息,也讓工部習慣了。
也就是若是一整天都沒見到顧青,他們也不會去多過問,還認為他定是還在翻閱卷宗。
太子一系那邊得到的情報亦是如此,認定了二皇子怎麽都翻不出什麽小花小浪來。
這日顧青從工部回宮,恰好遇見了煊煊赫赫的太子一行。
太子司徒璟時年十五,就長相來說集合了景泰帝和何婉清的多數優點,自是容貌上佳,豐神俊朗。再加上這般被衆人衆星捧月的,怎麽看怎麽都襯得顧青這邊特別得樸素。
顧青施禮:“太子殿下。”
司徒璟虛虛一擡手:“二皇兄何必這般拘禮,父皇平素常教導孤友愛兄長的。”
顧青直起身來,生生壓抑着驚喜道:“父皇常提起我?”
司徒璟頓時一噎。
顧青見狀垂下了眼:“臣知道了。那臣和太子殿下無話可說,臣便告退了。”
司徒璟:“……嗯。”
這次怎麽就不按常理出牌了啊?
顧青便這樣黯然退走了。
魏守誠和兩個小太監起了身,一溜煙地跟了上去。
若是往常,魏守誠定是要誠惶誠恐的,不過如今他莫名的不慌。
顧青更不慌,再往前經過了一段九曲回廊,他便聽到了一個尖刻的女聲:“……你算什麽東西!便是本公主将你打死,又能如何?再怎麽着都不會讓本公主一命賠一命!”
魏守誠:“殿下,是二公主。”
顧青眉目不動。
先前提到過景泰帝共有五子三女,如今活着的有三子三女。三子分別是司徒珩、司徒瑀(yu)、司徒璟,三女則分別是大公主丹陽公主、二公主鳳陽公主、三公主燕陽公主。
這其中丹陽公主是景泰帝的頭一個孩子,母妃早逝,還有兩分聖寵,在一年前便已出嫁;
鳳陽公主是廢後楊氏所出,時年十六,本該是最尊貴的皇女;
燕陽公主是景泰帝一次和何婉清冷戰後,臨幸的宮女所生,可想而知當景泰帝和何婉清和好後,會如何看待這個皇女。
燕陽公主在皇城中存在感很是微弱,鳳陽公主卻得了個暴戾苛下的名聲。
如今聽着那邊的動靜,确實不小。
顧青沒說話。
魏守誠大着膽子說了句:“照着鳳陽公主這般暴躁,往後怕是不好嫁人呢。”
顧青這次輕飄飄看了他一眼,魏守誠當下便往後一跪:“奴才妄言了。”
顧青:“嗯。”
魏守誠麻溜起來後,便恭恭敬敬地侍立在顧青身後。
顧青是覺得魏守誠的問題卻是在于他沒有透過表象看到實質,丹陽公主還是因為景泰帝僅存的兩分父女情,才能順利從皇城出嫁。
可廢後所出的鳳陽公主?她在後宮沒有半分依持,還得景泰帝厭棄,別說什麽出嫁,生存下來才是最緊要的。
在這種情況下,名聲又能算得了什麽。
顧青半垂了眼簾,遮擋住眼中流瀉出的些許情緒。
繼續往前走,隔着影壁和正在打罵宮人的鳳陽公主交彙了下眼神。
鳳陽公主時年十六,看起來卻要小兩歲,她身上的宮裝不太合身,套在她身上更能凸顯出她的嶙峋。
再看她雖是在暴躁地打罵宮人,眼睛中卻沒有對等的激烈情緒,更多的還是霧霭沉沉。
以及藏在其後的微光。
還有她的背直挺挺的。
顧青為此多看了她一眼,只略一颔首便沒停頓地往前走了。他身後跟着的魏守誠和兩個小太監卻是有給鳳陽公主匆匆行禮,直叫鳳陽公主愣在了當場。
其後道路兩旁梧桐樹曳的風,便沒有再帶來鳳陽公主的打罵聲,反而是帶來了衆人給太子行禮的聲音。
顧青随意地摩挲了下袖口上的銀絲邊紋,不用聽也知道太子要做什麽,他定是來規勸鳳陽公主這個二皇姐善待宮人的。
顧青步子并不停歇,再看他神情也看不出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