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萬壽

泰安帝年少登基,前朝有奸臣弄權,後宮裏太後又不願放權,泰安帝年少時也是極為不如意的。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嚴苛的皇帝,相反,只要不觸及泰安帝的底線,他是一個很溫和好說話的皇帝。

此時面對着葉微瀾,他也十分溫和,仿佛真的只是葉微瀾的姑父一樣,十分的平易近人:“你這孩子,怎麽許久也不進宮了,這次要不是你姑姑找你來,估計是想不起來進宮看看的。”

雖然泰安帝态度溫和,但是葉微瀾卻不會真的将他當做一位可親的長輩,畢竟她幼年時在宮裏就見過這位陛下發脾氣的樣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那時葉微瀾就知道,泰安帝再平易近人,他也是個皇帝。

不過泰安帝這麽給面子,葉微瀾也不能沒眼色的不配合,當即也笑着,像當年在宮裏一樣親近的道:“陛下您這樣說就冤枉微瀾了,微瀾也是十分挂念陛下和姑姑的,即使姑姑不找,過幾日微瀾也是要進宮來看陛下和姑姑的。”說着葉微瀾又語帶撒嬌的道:“若是陛下不信,以後微瀾就日日進宮來,看您煩不煩。”

聽了葉微瀾的話,泰安帝還沒反應過來,葉貴妃就看了葉微瀾一眼,嗔怪道:“這丫頭,怎麽和陛下說話呢,沒規矩。”

“無妨無妨,不過是一家人說說話,貴妃不必怪她。”泰安帝拍了拍葉貴妃的手,又看向葉微瀾,笑着道:“你這孩子,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怎麽還這般孩子氣,不過這樣的性格倒也不錯。”

泰安帝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不管是後妃皇子,還是文武朝臣,對他基本上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有一絲不對,也難得有人這般親近的和他說話,仿佛在她眼裏他真的就是個溫和的長輩一樣。

即使是他的幾個孩子,面對着他如今也沒有那種對父親的濡慕,這般難得的純然親近泰安帝對葉微瀾又多了幾分喜愛。

“多謝陛下誇獎。”葉微瀾笑吟吟的順着泰安帝的話道謝,眼中滿是真誠。

一旁的葉貴妃面上帶着笑意,開口道:“皇上您可別誇她了,她這個性子如今已經是無法無天了,您再誇她她的尾巴可就翹到天上去了。”

“姑姑,您別說了。”葉微瀾一聽葉貴妃的話,就知道她想說什麽,當即挽着她的手,像一個小女兒一般的撒嬌。

泰安帝倒是有些好奇了,葉微瀾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女孩子嬌養一些也無妨,再如何也不至于無法無天,卻不知貴妃這話是從何說起?他這些日子都在忙着前朝的事,所以那些宮外的流言他是不清楚的,所以開口道:“貴妃何出此言,朕看微瀾可是很有分寸的。”

聽了泰安帝的話,葉貴妃仿佛找到了傾訴的對象一般,開口道:“陛下您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世家貴女邀請微瀾出去游玩,女孩子多出去走走玩玩多好啊,偏她,抱病不去,她那裏有什麽病啊,不過是些老毛病。結果如今這滿京城的人都說華陽候府的姑娘目中無人,清高冷傲。您說說,這丫頭如今也是該婚配的年紀了,這京城裏哪有這種名聲的姑娘。” 葉貴妃說到最後又總結道:“所以啊,臣妾說您不能再誇她了,依臣妾看就應該好好教訓教訓她。”

葉貴妃說完,泰安帝才明白來龍去脈。不過以他的眼力,很明顯就看出了其中有貓膩,這流言說沒人推動他可不信,泰安帝本就喜愛葉微瀾,自然會向着她。況且葉微瀾的病他也是知道的,從小身體就不好,如今還是在太醫的調養下才好了許多,夏日裏生個病真不是什麽稀罕事,既然病了,自然就該不去,這怎麽能被人說成目中無人呢?

泰安帝心中轉了幾轉,看向葉貴妃,安撫到:“貴妃也別生氣,依朕看這也不是微瀾的錯,她既然身體不适,自然該在家修養。”

“唉!”葉貴妃嘆了一口氣“話是這樣說,但是畢竟是女孩子,這壞了名聲,将來議親可怎麽辦啊!”說着葉貴妃秀美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帶着幾分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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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微瀾也微微低下了頭,細細的開口:“瀾兒知道錯了,姑姑別難過。”

泰安帝看着她們姑侄,眉頭也有些微蹙,不過想起議親一事,他的心中一動,又開口道:“貴妃安心,微瀾自小也是在宮中長大的,她不僅是你的侄女,朕也是把她當女兒看的。”說着泰安帝的眉頭漸漸舒展,手指敲擊着扶手,“微瀾也算是朕的半個女兒,既然如此,朕今日就下旨,封她郡主的爵位,封號寧安。”

“陛下,這,這于理不合啊。”葉貴妃被泰安帝吓了一跳,她本來是想讓泰安帝給卿卿賜下着恩典的,但是沒想到他會封她為郡主啊。“郡主自來都是王爺的嫡女方可晉封的爵位,臣妾的兄長不過是個侯爺,怎麽能越級晉封瀾兒為郡主呢?請皇上收回成命。”葉貴妃站了起來福身勸道。

而且皇上這樣陡然封卿卿為郡主,處于高位,木秀于林,未必是件好事啊。

泰安帝是個愛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性子,他如今把葉微瀾看做自家的晚輩,況且對她還有寄情的心理,自然是要護着她,旁人算計葉微瀾,他自然是要幫她把臉面找回來的。不過是一個女子的爵位,影響不了朝政,動搖不了如今的局勢,前朝的官員們自然不會拿這件小事來讓他不高興。

不過貴妃的話也有禮,泰安帝退了一步,道:“貴妃的話也有道理,那便封為縣主吧,封號還是寧安,等朕回去便下旨。”

既然泰安帝已經這樣說了,葉貴妃與他相處這麽多年,也知道他的個性,此時是不會再變了,便行禮謝恩道:“多謝陛下隆恩。”

葉微瀾沒想到幾句話的功夫,泰安帝就給了她一個縣主的爵位,楞了一下才想起來給泰安帝謝恩。這下,她仿佛能聽到京中傳播流言的那些人啪啪啪的打臉聲了。

泰安帝又在昭陽宮中用了午膳,葉微瀾也有幸再一次品嘗了禦膳的味道。只是這禦膳雖然味道好,她吃的卻有些胃疼,畢竟皇帝的禦膳,一旁專門站着人伺候,這讓葉微瀾多少還是不适應。

用過午膳後,泰安帝便帶着人回了大明宮。葉微瀾這才放松了幾分,雖然泰安帝性情寬和,對她也親切,但是面對着一個掌握着自己生殺大權的人,即使葉微瀾再如何放松,也終究要提着心,時時把握着分寸。

葉微瀾又在昭陽宮陪了葉貴妃一段時間,與她說說話,便離開了宮中。走之前葉貴妃又和葉微瀾說了一些關于萬壽節送禮的事情,囑咐了幾句才讓她離開。

看着葉微瀾離去的身影,葉貴妃嘆了口氣。一旁的素心扶着她往宮裏走,一邊道:“娘娘放心吧,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人。”

葉貴妃淺淺的笑了笑:“福氣不福氣的另說,我只希望她的一生能平安喜樂,将來嫁人也能遇到一個一心人,不至于……”葉貴妃看了眼滿宮的錦繡绫羅,堆金砌玉嘆了一口氣。

“姑娘受苦了。”素心低低的道,聲音幾不可聞。這麽多年來,她是看着自家娘娘從像如今的葉姑娘一半走過來的,這一生,她得到了許多,卻也失去了許多。

葉貴妃的紅唇微勾,帶着諷刺的笑意,拍了拍素心的手。人活一世,又幾人不苦呢?她這一生,榮華富貴,已經是人間極致,便是有遺憾,卻也沒什麽不滿足的了!

她只希望卿卿的一生,能活成他人羨慕的模樣,能沒有遺憾的過。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霞光布滿整個天際,微紅的光照進大明宮中,泰安帝批完奏折,正閉目養神。

“林安,你覺得寧安縣主如何?”安靜的大明宮中突然響起了泰安帝略顯平淡的聲音。

一旁安靜站着的林安眼皮子一動,微微擡眼,卻發現泰安帝根本沒有睜開眼睛,臉上的神色也是平淡的。林安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照實開口:“老奴與縣主接觸不多,但是看着是個讨人喜愛的孩子。”

“是啊,還是個孩子啊。”泰安帝睜開了眼睛,今日貴妃提起議親一事,他忽然想到了前幾日他與似之提過的事情。說開似之與葉家的姑娘不論是品貌還是身份,都十分登對,若是能成一份姻緣,也是一件好事,只是結親不比其他,這件事,他還要好好考慮一下。

泰安帝又問起了另一件事情:“葉家丫頭回去了嗎?”

“一個時辰之前便已經離宮了。”林安恭敬的回道。

泰安帝想了想,提筆寫了什麽。

華陽候府

從宮中回來以後,葉微瀾還沒來得及歇一會兒,就又被叫去了正堂。

聽着聖旨中泰安帝誇她的那些詞,她還真有些臉紅,畢竟這許多詞都和她沾不上邊。領旨謝恩以後,葉微瀾便也是正正經經的寧安縣主了。

從今以後,估計京中那些流言很快就會銷聲匿跡了,

等到宣旨的太監離開以後,華陽候才有時間來詢問葉微瀾被皇上冊封為縣主的這件事。

“父親別急,聽女兒和你說。”正好如今家中的人都在,葉微瀾便将在昭陽宮中的事情說了一遍,解釋來龍去脈。

聽葉微瀾說完,華陽候沉思了片刻,最終開口道:“這是陛下的恩典。”華陽候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最是聰明不過,但是沒想到女兒和自己妹妹在宮中還能因着流言的事情換來一個縣主的爵位。

姜氏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臉上帶着笑意,:“這樣一來,有陛下的意思在,京中的人再也不敢随便污蔑卿卿了。”雖然那些流言沒什麽用處,聰明人不會相信,但是終究對名聲有礙,如今再好不過。

柳如顏并非葉家之人,所以在接旨的時候并沒有出現,但是這樣大的事情,她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當時柳如顏正在繡着手帕,就聽到了外邊的消息。葉微瀾被陛下封為寧安縣主?

“嘶”她一時不查,就被針紮進了手指上,殷紅的鮮血立馬染上了淺色的手帕。一旁的晴雲連忙幫她止血,但是柳如顏卻仿佛沒有感受到疼,看向春風。

“這可是真的?表妹她……”她的眼中帶着一絲期盼,好像在希望事情不是真的?

春風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比,她低聲回到:“是真的,方才宮裏的內監已經來宣過旨了。”

柳如顏的目光暗淡了幾分,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勉強的笑着道:“這是件好事啊,表妹是個有福氣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仿佛被火燒一樣灼熱。

“姑娘,你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奴婢去請大夫過來。”晴雲語帶關心的開口道。

柳如顏看向一旁的鏡中,她的面色果然很蒼白,但是她卻輕輕笑了笑:“我沒事,你們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想了想,柳如顏又開口道:“等等,我确實有些不舒服,從午膳以後變有些喘不過來氣,晴雲你去吧。”

“是,奴婢這就去。”晴雲一聽說柳如顏不舒服,連忙出門去找大夫。

等到晴雲離開了房間,柳如顏的面色才變的有些猙獰。縣主,縣主,葉微瀾就這般的好運?她來到京城,難道只是為了看她如何榮華富貴一生的嗎?

柳如顏知道按照她以往的做法,此時她該去向葉微瀾道喜才是,可是她如今真的做不到若無其事的去道喜,她真的不想看到葉微瀾,她怕看到她,她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讓葉微瀾發現異樣。

她在侯府苦心經營,絕對不能讓葉微瀾發現她對她的敵意。正好如今她面色蒼白,生病也是一個借口,所以她才謊稱中午就不舒服,讓晴雲去請大夫。

果然,京城中關于葉微瀾的流言,很快就消失幹淨了,再無人提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說來這也算是人性的虛僞可愛之處了,最能審時度勢。

丞相府中齊姝然聽說葉微瀾被封為縣主的事情以後,便失手摔了手中的茶盞。

這個葉微瀾,真是走運。之前關于葉微瀾的流言,倒也不是她放出來的,畢竟她怎麽可能讓這種事情髒了她的手,她只不過是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一下罷了,畢竟讨厭葉微瀾的人了不少,即使是查,也查不到她身上。縱使傷害不到葉微瀾,她也要惡心她一下。

可是皇上怎麽會突然封葉微瀾為縣主,這樣一來,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用了。有皇上的态度在,以後葉微瀾更可以橫着走了。

齊姝然攪着手中的手帕,垂眸細細思考着。她如今不僅僅是讨厭她處處搶了自己的風頭,她還恨她能引起清寧候的注意。喜歡一個人,就會時時刻刻注意着他,關注着他的态度,齊姝然就是這樣,那天,她分明從清寧候的眼中看出了他對葉微瀾的不同。

她一心喜歡清寧候卻無法親近他,她喜歡了他那麽久,這世上也只有她是最了解他的才學和抱負的人,只有她才能配的上清寧候。憑什麽葉微瀾就能接近清寧候,如今還有皇上為她撐腰,真是個狐媚子。

齊姝然這樣想着,就對葉微瀾更怨恨幾分,目光落在一旁的白玉挂件上,齊姝然的心中一動,眼中閃過一道流光,即使葉微瀾如今成了縣主又如何?她一樣有辦法對付她。

齊姝然對着她的貼身婢女汀蘭招了招手,低聲在她耳邊吩咐着。

聽完自家姑娘的吩咐,汀蘭微微點頭,向齊姝然福了福身子,便急匆匆的出門了。

齊姝然摩挲着手腕上的通體清透的翡翠镯子,面上浮起一抹奇異的笑容。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之間,泰安帝的萬壽節便如期而至,整個皇宮都是一片熱鬧。

葉微瀾從馬車上下來,整理了一下繡花的裙裾,又扶了扶發間微晃的步搖,嘴角勾起一抹溫婉得體的笑容,将整個人都武裝好,便跟着姜氏一起向舉辦宴會的太極宮而去。

畢竟是皇帝的萬壽節,整個皇宮都張燈結彩,雖比不得年宴的時候繁華喜慶,但也比平時要熱鬧幾分。

一路走來,宮裏的內侍明顯比上次來的時候要多,臉上都帶着喜悅的笑意,其他倒是沒什麽不同。

不過在快走進太極宮的時候,葉微瀾随意的一瞥,便看到不遠處同樣往太極宮而去的齊姝然。葉微瀾有些疑惑,從宮門到太極宮,只有這一條路,而且齊姝然只有一個人,很顯然她已經進了太極宮,又因為有事出去了,她去做什麽?

沒等葉微瀾細想,不遠處的齊姝然顯然也看到了她,葉微瀾只看到齊姝然沖着自己輕輕笑了笑。因着齊姝然是站在門口的陰影處,這個笑給了葉微瀾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葉微瀾看着齊姝然走進太極宮,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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