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四條次聲波
“天冷了,別再生病。”
溫少崚低頭,唐葉舟把圍脖在他脖子上輕輕纏了一圈又塞到大衣裏。
溫少崚親吻她的額頭:“生病了有你照顧,不怕。”
唐葉舟拍他,垂眸說了句:“胡鬧”,就又被他抱在懷裏。
“會議結束後還要去醫院嗎?”
溫少崚:“嗯,醫院還有點事,但我會趕回來和你一起吃晚飯。”
唐葉舟:“我等你。”
溫少崚開車駛出市區去參加一個醫學研讨會,脖子上的圍脖很暖和,這是唐葉舟親手織的,恍惚間忽然想起時冽那日問過他的話,後悔過嗎?
和唐葉舟在一起後悔過嗎?
其實這4年間他也反複問過自己,如果重來一遍他還會讓她留下嗎?
想了很久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沒有正确答案的問題,因為不管怎麽選,他都會後悔。
恍惚間有人從左側超車,他微微向右禮貌避讓,那車卻在超車後一個急轉彎停住了,溫少崚緊急剎車。
他在車內等了一會兒,前面的車還是沒動。以溫少崚的素養若非緊急情況是不會鳴笛擾人的,他推開車門下車想要問司機是否需要幫忙。
擡手輕輕敲車窗,車子沒動忽覺身後有人,但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夾雜着刺鼻氣味的手帕捂到口鼻處,溫少崚暈了過去。
砰的一聲玻璃水杯從手心滑落碎了滿地,唐葉舟的臉色很白,幹嘔一聲立即捂住口,跑去衛生間。
傅行岐和席隽把手被綁着眼被遮着的溫少崚扶到沙發上,然後兩人相視一眼默契的飛速跑開五米距離,就好像是他自己突然出現在這和他們無關似的。
溫少崚用手臂撐着從沙發上坐起,并沒有慌亂。
席隽怼了怼傅行岐,壓低聲音:“你不是說那迷藥能起到兩個小時的作用嗎?”
“這連半個小時都還不到。”
傅行岐有點委屈,聲音比他壓的還低:“我哪兒知道,就是少崚哥告訴我的,你去問他為什麽不行...”
席隽:“........”
走過去,直接問?為什麽沒毒暈你?
溫少崚:“我的耐藥性要比常人好,我告訴過你的,行岐。”
傅行岐:“........”
一身雞皮疙瘩!他咋...咋知道是我的!
溫少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不見的時候聽力會更敏覺。”
傅行岐弱弱的叫了聲:“少...少崚哥。”
席隽又怼怼他,有點看好戲:“嚴格說起來他還是你妹夫,怕什麽?”
傅行岐:“........”
你不怕你扯着嗓子說話把聲音變得跟鴨子似的?
溫少崚:“席隽,我渴了。”
席隽:“........”
“少...少崚哥,你喝...冷的,熱的,還是...溫的?”
溫少崚:“那要看藍衍準備什麽了。”
剛剛進門的藍衍:“.......”
溫少崚手上的繩子眼睛上的布都被解開,他活動活動手腕,沒看那三人也沒講話。
又把他妻子給他的圍脖疊好,目光溫柔似乎還有幾分不舍。
藍衍:“行岐,你先出去。”
傅行岐一愣:“...為什麽?”
藍衍:“你還小。”
他指着席隽問:“那他也不能聽麽?”
藍衍:“他可以。”
傅行岐拗道:“他不出去我也不出去!”
席隽二話沒說,扯上他剛剛好了點的手臂就把人丢了出去又反鎖上門。
傅行岐:“.......”
打給席瑾,告狀!
席隽關上門,看傅行岐那一臉不服氣就忍不住想笑,可笑容未及眼底就被震驚取代,因為他聽見藍衍問:
“少崚哥,四年前在唐家引爆次聲波炸彈的,是你吧?”
席隽下意識的又看門一眼,确認已經關上,那一瞬間他明白了他讓傅行岐出去的原因。
唐葉舟獨自到醫院看病,她本來挂了腸胃科,但醫生建議她來了婦産科,坐在椅子上等驗血結果,手卻不自主的撫上腹部,算算日子,她...好像懷孕了。
藍衍站在窗前,轉過身看溫少崚:
“瑾兒在醫院的別墅裏聽見了與她次聲波相似的聲音。”
“類似于...設備洩露,那個次聲波炸彈現在在醫院?”
溫少崚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笑了:“我知道,如果有一天這個秘密會被挖出來,一定是你。”
被欺騙、被愚弄還有一種強烈的失望感湧上席隽的腦門,他沖溫少崚吼道:
“他媽的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藍衍輕聲制止:“席隽,不許這麽和少崚哥講話。”
席隽雙手攥緊顫抖:“所以是為什麽!”
溫少崚語氣平穩:“我以為你恨他們。”
席隽眼眶紅了:“我是恨他們,可是...可是你不可以這麽做!你管他們叫爸媽,你娶了唐葉舟!你是溫少崚!你是溫少崚啊!全世界誰都可以是壞人只有你不可以!”
席隽的質問聲回響在客廳內,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直到...席隽用袖子抹去了眼角的淚,溫少崚問他:
“你知道,他們當初為什麽收養我麽?”
席隽鼻子發澀,不看他卻冷聲回了他的話:
“他們資助了一個孤兒院,你是在地震裏唯一活下的,他們就收養你了。”
溫少崚手心握緊圍脖:“地震雖然可怕,但我們只是被堵在了坍塌的大樓內,兩百個孩子,傷亡不到百分之十,可是...”
唇邊勾起冷冽的笑:
“最後都死了,除了我...”
藍衍蹙眉,席隽渾身顫了一下。
溫少崚:“唐餘峰研究藥物達到癡迷程度,你知道比起小白鼠,還有什麽...适合用來被實驗麽?”
“孩子,沒人要,沒人保護,還聽話的孩子。”
席隽瞪大眼睛,說不出一句話。
溫少崚隐約記得自己被賣給過一戶人家,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被送去孤兒院,孤兒院裏有一個哥哥,哥哥也是一個孤兒,他們兩個住在一個房間,他叫溫少淩。
哥哥比他大了兩歲,不愛說話,但脾氣很大經常和孤兒院其他的孩子打架,他很厲害,但是對方人多,他常常被打到嘴角流血或者眼眶青了,他會跑過去幫他,也會挨打,但他不怕。
開始時他沒有名字,院長說要給他起個名字,可能是孤兒院的孩子太多起名字也很費腦筋,院長就用了哥哥的名字給他,但改了淩字。
孤兒院所有的孩子都有一對共同的父母,他們姓唐,他們會經常來看他們給他們帶好吃的,還會經常給他們做體檢,院長說這對身體好,會長的高,長得快,他們真的很善良。
他和哥哥住一個房間,藥通常是一份一份送的,針也是一個一個打的,他發現孤兒院的孩子們打針都不會哭,因為只有打了針才能吃晚飯。
樓道裏會有人喊,溫少淩。
第一次哥哥會出去,打了針吃了藥。
第二次又叫溫少崚,他知道他們在叫自己,但他很怕,他到這裏不久,還不适應這樣的規則。
他縮在角落裏不敢動,樓道裏的聲音不高但讓他打顫:“你如果不出來我就進去抓你了,這樣就沒有晚飯吃了。”
溫少淩看着他眉頭緊緊擰着,冷聲道:“別出聲”,他膽怯的擡頭,卻見他露出另一只沒有針眼的胳膊,又出去了。
孤兒院的孩子很多,穿的都一樣,他的個子長得很快比哥哥矮不了多少,名字又像他們就常常把他們搞混。
一年下來,他打的針很少,可哥哥吃了那麽多對身體好的藥卻越來越容易生病。
還有孤兒院的其他人,他們常常高燒的不能出來吃飯,後來慢慢的就不見了。
他問院長他們去哪兒了,院長說,他們被領養走了,他有點羨慕。
但也有點怕,怕哥哥也被領養走了,只剩他自己。
并且每次有人被領養走唐爸爸和唐媽媽都很生氣,越來越多的小朋友生病,高燒,被領養走,他們就越來越生氣。
那天晚上他被哥哥晃醒,醒來後發現整個世界都在晃,哥哥拉着他躲到牆角,哥哥受傷了,眼角有血,他也受傷了,覺得頭很暈。
哥哥抱着他告訴他不要睡,可他真的很困,抵不住想要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聽見有人來了,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
好像是唐爸爸的聲音很慌張:“裏面困了多少人!”
“一百五十六個,都在裏面。”
“趕緊救人!”
他聽見他們開始搬東西。
但搬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小...
越來越小...
他聽見了唐媽媽的聲音,那聲音很冷:“餘峰,我們的實驗失敗了,他們...活不下來。”
“如果被發現....”
“不如....”
後來他們就不搬東西了。
好像一直在站着。
不知道誰問了一句:有火麽
但在越來越熱的時候他被抱走了,耳邊有人說:“只有他的檢驗結果正常。”
“帶走吧,或許能有發現。”
“可是...”
“他昏迷了..”
溫少崚看着席隽:
“他們那麽愛葉極,你以為,他們真的會把沒有人試過的藥給他吃麽?”
“他們悄悄放到我的食物裏,讓我試過了。”
溫少崚苦笑一聲:“一直到他們催着我去做體檢,卻不給我體檢報告反而悄悄拿到實驗室研究時,我知道了,他們不過是對我做了二十年前他們早就做過的事而已。”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些實驗讓我的身體對大部分藥物都産生了極強的抗藥性,所以化驗結果中他們沒有得到任何的不良反應。”
“葉極是無辜的,他的事...我很難過。”
“至于葉舟....”
“與她的牽絆,是意料之外。”
唐葉舟拿着報告單嘴角忍不住上揚,
“恭喜你,溫太太,院長如果知道了,一定會特別高興!”
唐葉舟:“謝謝你。”
“你趕緊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吧!”
唐葉舟笑着說:“他在外有研讨會,我不想影響他工作,他晚些時候會回醫院,我去他的休息室等他。”
走到門診樓外擡起頭,冬日的陽光明媚,空氣寒冷但心頭很暖,她有他的孩子了,是她從小就喜歡的少崚哥的孩子。
唐葉舟走近溫少崚的休息室,手剛剛握上把手就又覺得惡心,嘔了幾下但因為沒吃早飯所以什麽都吐不出來,摸摸折騰她的腹部,卻忍不住笑了,醫生說,妊娠反應越嚴重寶寶越健康,不用擔心,就是媽媽會吃點苦。
她一點也不覺得苦。
隔着一個門,裏面正在胡亂翻着東西的黑衣男人頓住,聽到門外的聲音他掏出了別在腰間的刀,慢慢走近門口...
唐葉舟拉開門,走進去,想去桌子旁給自己倒杯水,餘光撇到一個黑色的身影,轉過頭,心驚到嗓子眼兒:
“你...你是誰?”
男人眼底狠厲,手中握着一把刀...
她驚呼叫人:“救命...”
聲音戛然而止,她被沖過來的男人捂住口,抵在桌子上。
她驚慌的狠狠咬他的手,用高跟鞋用力踩他的腳面,男人吃痛松手,她趁機跑向門口,可剛走了一步又被男人從後拽住長發,他用力一甩,把她甩在了沙發上,他朝她走過來,甩開折疊刀露出刀刃,目光兇狠:
“找死。”
唐葉舟想喊救命,他卻再次速度極快的捂住她的口,另一只手楊起刀...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門口的男人戴着口罩,手裏面拎着兩個大袋子,裏面裝滿了東西。
正欲行兇的男人怔住,刀未等落下,門口男人将那兩大袋子朝他砸來。
有許多東西從袋子裏灑落出來,有奶粉瓶,有嬰兒的鞋子,還有一些玩具...
兩個男人迅速糾纏在一起,可顯然持刀的男人更擅長搏鬥,他踹向口罩男人的腹部,揪着他的頭發以要了他命的力道狠狠地磕到牆上..
唐葉舟喊了救命可工作時間這一層的休息室基本為空,監控也早就被黑衣男人破壞。
她本來想跑,但她無法置另一個救她人的性命于不顧,她拿起水壺狠狠的砸向那人的後腦。
男人僵住,轉頭,目光駭人,他抓她,她向後躲,口罩男人從後抱住男人的腰朝她喊:
“你快跑!不用管...!”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男人手中刀的另一半刺進了他的肚子裏,随後男人踹開他,奔向唐葉舟。
唐葉舟已經躲到了桌邊,目光掃向果盤她猛的拿起水果刀:“...你別過來!”
男人勾起冷笑,就在他手中那把血淋淋的刀也要刺向她時,口罩男人從後站起抱住他,男人轉身要再給他一刀時,唐葉舟的刀刺入了男人的後背。
她的額頭都是汗,手還在抖,口罩男人趁機推開黑衣男人拽上唐葉舟的手腕把她推出了休息室,反鎖上門。
口罩下嘴角冷勾,他突然笑了,似乎覺得這樣的結局也不錯,下一秒,他撲向了手上有血拿着刀的男人。
等到唐葉舟找來人求救保安打開門時,裏面的兩個男人都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他們被迅速送到急救室搶救,在急救室門口醫生摘下了昏迷男人面上的口罩,唐葉舟不自主的心顫,那是燒傷,已經許多年的燒傷痕跡。
溫少崚把圍脖放到沙發上站起身:
“告訴行岐,照顧好葉舟。”
“讓她忘了我,或者...恨我。”
目光留戀的從圍脖上挪走,溫少崚走向門口,席隽紅着眼眶看他的背影不說話。
手放到把手上剛到打開門,藍衍:
“少崚哥,我知道你豁出性命也想保他,但是,對不起...”
“我想保你。”
溫少崚怔住,轉過身,沉聲問:
“藍衍”,
“你做了什麽?”
有護士過來用藥水擦拭唐葉舟身上的擦傷,問她:“溫太太,救你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唐葉舟心跳非常快,她搖搖頭。
搶救室的燈仍舊在亮着,護士說:“他身上中了十幾刀,還有幾刀在要害,可是發現的時候仍舊死死的抱着另一個人的腿。”
唐葉舟身子發抖,唇上是紫色。
報警電話沒打幾分鐘警察就到了,吳落落走過來告訴她說:“我們更早些時候接到報案,有人自首,說是他四年前引爆了唐...你家中的次聲波炸彈,害死了十幾條人命。”
“護士從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證件,他應該是故意帶在身上的,自首的人就是救你的那一個,他叫...溫少淩。”
“兩點水旁的淩。”
唐葉舟身子晃了一下,護士趕緊扶住,淚水瞬間溢滿充滿震驚的眼眶,又滴落在她沾有鮮血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