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榕樹上方,烏壓壓的鳥群在盤旋了一陣後,又落了回去。
見勢,淩音緊繃的神經一松。
鳥類對于周遭的風吹草動最是機敏,它們會有現在這樣的表現,也就意味着危險的警報已經解除。
——唔?
緊緊抱着淩音小腿的熊貓崽子,不安地抖了抖耳朵。
——應該沒事了,不怕。
一邊用意念安撫熊貓崽子,淩音一邊把懷裏松散的柴火往裏掂了掂。
天邊,夕陽的餘晖鮮紅似血。
以往這個時候,歸巢的鳥兒們都應該安靜下來了,大榕樹也将進入一天之中難得的靜谧時段。
然而今天卻與以往十分不同。
落在榕樹頂上的鳥兒們久久沒有回巢,它們嘈雜地啁啾鳴叫着,仿佛争相議論着什麽,好不熱鬧。
淩音不禁目露疑惑,這種情況明顯不正常,是發生了什麽嗎?
淩音聚神細聽。
耳畔的碎嘴鳥語慢慢轉變為她能夠理解的話音。
——它好笨啊!
——就是啊,明明有那麽大的翅膀,竟然還飛得那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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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去找果子吃的時候就看到過它了,那會兒它的母鳥還在,它的母鳥一直在教它怎麽飛,跟它同巢的那只鳥早就會了,可它就是學不會。
——我也碰到過,它只飛上去一會兒就落下來了,把我喜歡的一棵果子樹都砸壞了!
——我的母鳥都沒教我飛就離巢了……
——我一出巢就飛得可好了!
——啊,快看快看,它又要掉下去了!
——它真是太笨了!
淩音聽到這裏,不免心生好奇。
皺了皺發癢的鼻子,腳下不自覺的開始往後退,直退到遙望的視野能夠越過前面高聳的樹叢。
退到一個小土坡頂上,淩音頓了腳步。
眼前一下子變得開闊,讓淩音頗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
遠遠的,在成片綿延的綠樹頂上,可以看到一只巨鳥忽高忽低的飛着。
驀地,恰中碎嘴鳥雀們的預言。
便只見空中那只巨鳥的身形一偏,其後任憑它再如何地撲扇巨翅,都未能改變它狼狽墜落的宿命。
草木被壓斷的聲音,風起穿林的聲音還有土地甕動的沉吟,淩音總算明白了之前那些異動的由來。
須臾,巨鳥再次騰空而起。
無可否認的是,平穩翺翔于天際的巨鳥的身姿還是很亮眼的,只可惜這份亮眼委實太過短暫了些。
也就是淩音幾次眨眼的功夫,巨鳥便又掉下去了。
不過很快它又飛了起來……然後就這樣飛起又落下,落下又飛起的無限循環着。
淩音看了一會兒,聽到榕樹上的鳥雀們依舊叽喳成片,便替巨鳥捏了一把汗。
它锲而不舍學飛的精神誠然可敬,可饒是淩音一個不會飛的人類都能看得出來,巨鳥飛行的方式不對。
努力不錯,可明擺着方式錯了,還固執得一條道走到黑不知變通,那就有點……蠢笨了。
巨鳥撲扇翅膀的頻率太快又太慌亂,完全沒有任何節奏可言,這怎麽行呢?
在淩音的印象中,如眼前巨鳥這般體型如此龐大的鳥類,本身因為體重的關系便會存在起落困難的問題。
所以通常來說,它們在起飛時都會盡可能的舒展開羽翼,然後大幅度揮翅,并非像淩音眼前的這只巨鳥,只快速扇動翅膀前部,而翅膀的其他部分都是僵着的。在借着空氣的上升力騰空後,它們則會減少揮翅的頻率,采取滑翔為主以便随時的降落。不似眼前巨鳥不間斷的快速扇動翅膀,執着于升空與提速……
距離有些遠加上背光的關系,淩音無法看清楚這只上下折騰的巨鳥的全貌。
不過,仿佛與她空降第一天匆匆一瞥的那只巨鳥,在輪廓上有些相似。
體型的話,應該還是淩音最開始瞥見的那只巨鳥更大一些。
當然,眼前的這只也很大就是了!
思緒到這裏,淩音收回視線,眼睫一垂向下看去。
不是去看攀着自己小腿撒嬌賣萌的熊貓崽子,而是看自己一雙這幾天辛勞跋涉的腿腳。
沒有代步工具,去到哪裏都只靠一雙腿腳,這樣的日子是真不太好過的。
淩音在心裏暗暗嘆惋一聲。
按了按自己猶在隐隐悶痛的胸口,又用力捏了把癢意惱人的鼻子。
若非身體在這個檔口莫名其妙的抱恙,淩音都想要去會會那只傻傻學不會飛的巨鳥了!
雖說巨鳥現在還沒學會飛,但飛行是鳥類的天性本能,只要給它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它總能學會的。
像它這麽大體型的猛禽,應該也少有天敵。
淩音忍不住在腦海中幻想,同巨鳥打好關系的自己,被巨鳥馱着翺翔于天際的無拘無束……那将會是一件多麽暢快的事情啊!
日落西沉,涼夜襲來。
當榕樹下亮起火光,遠處的異動總算止息,而榕樹上看熱鬧的鳥雀們也都已經美夢酣甜。
淩音抱着熊貓崽子坐在火堆前取暖,不時折幾根枯枝扔進燒得正旺的火堆。
火堆裏斜斜支着個竹筒,竹筒裏灌了半滿的水在烈火的烹煮下将沸未沸,有一顆顆的小水泡噗嚕噗嚕的緩緩往上冒。
而當小水泡變成為劇烈翻騰的波濤時,淩音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枯枝把竹筒夾出了火堆,放置到一邊晾涼。
熊貓崽子扒拉着淩音的胳膊,瞪着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探頭探腦。
——噗嚕噗嚕?
依舊是吚吚嗚嗚含糊不清的表達方式,可淩音卻仿佛已經能理解了似的。
——對,只有把水燒得噗嚕噗嚕,裏面的那些小蟲子才會死掉,沒了小蟲子的水喝起來更好哦!
——唔……
熊貓崽子懵懵懂懂,伸出前掌就要去夠尚還滾燙的竹管,淩音忙一把拉住,并且警示性的打了那只前掌兩下。
淩音那兩下的力道不輕不重,她控制着的,根本不可能打疼。可挨了打的熊貓崽子卻嗖的一下收回了前掌,吃痛似的嗚嗚委屈上了。
對上熊貓崽子小奶音的撒嬌,淩音向來無力招架,這一次顯然也沒能幸免。只能莫可奈何地揉了揉熊貓崽子的腦袋,好言解釋道:——不是不讓你碰,它現在可燙了,會燙到你的。
——呼呼?
——對,被燙到可疼了,比那些鳥啄你的小腦袋還疼。
叢林的夜,很涼,明明隐隐綽綽的聲響不斷卻又是沉寂的。
這種寂與真正的靜谧不同,會讓人的心發空、發顫。
好在淩音的身邊有時不時就皮一下的憨萌熊貓崽子陪伴,讓她在這樣一片全然陌生的環境中不至于太孤單。
夜漸漸深了,到了該休息睡覺的時候。
淩音吃了點山稔子、地枇杷,又喝了些熱水,感覺整個人舒坦了不少。
她又以十分強勢且不容拒絕的态度給熊貓崽子喂食了一小塊美人蕉根莖。這東西熊貓崽子不愛吃,但它卻有清熱安神祛膿腫的功效,對熊貓崽子受傷的後掌有好處。
完事後,淩音又查看了一下熊貓崽子後掌傷口的恢複情況。
傷口處的血肉已經板結,上面覆着一層薄薄油膜似的痂,看着應該不會再二次發炎,淩音也便放心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早,淩音被一陣尖利的汪叫聲以及手腕處傳來的刺痛感所驚醒。
倏然睜開雙眼,淩音幾乎是立刻便進入到了全副警戒的狀态,一雙深茶色的眼清明得不見絲毫睡意。
發出尖利汪叫聲的不是別的正是此刻窩在淩音懷中的熊貓崽子,同樣的淩音手腕上的刺痛感也是被熊貓崽子咬的。
一般而言,能讓一貫沉默的熊貓發出尖利叫聲的情況只有兩種,一是它被徹底惹怒了,一是突發危險并且情勢嚴峻。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睡夢中的淩音徹底清醒。
兩只胖鳥遠遠的飛過來,焦急的傳達着:——快跑,快跑!
——快點跟上我們,有危險!
安撫着熊貓崽子跳出樹洞的淩音聞言,不疑有他,沒有任何猶豫地跟上兩只胖鳥便開始急奔。
——發生了什麽事?
一邊繞着榕樹的氣根往外跑,淩音一邊詢問兩只胖鳥。
無奈兩只胖鳥的表達能力實在不敢恭維,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倒是說了好一通,卻全不在點子上。
淩音自認理解能力不算差了,愣是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這時,與淩音有着吃果果革命交情的歌百靈們也匆匆飛了來。
兩只素來霸道的胖鳥倒也拎得清輕重緩急,難得的沒有去為難飛到淩音跟前的歌百靈們。
——那個可怕的大東西來了!
——我們得去遠一點的地方躲躲,它正不開心呢!
——好奇怪啊,這裏都不是它的地盤,它以前從來都不過來的。
——對啊,好奇怪,有點怕怕的。
——它應該不會想吃我們吧,我們那麽小……
有了歌百靈們的這一番碎語,淩音便明白了。
是那條‘森蚺’吧?
它不知何故朝這邊來了!
淩音揣着熊貓崽子,跟着鳥兒們跑出了大榕樹。
揮開橫斜的樹枝,跨過叢生的矮灌木,鋒利的折疊短刀割斷纏人的藤蔓……
在地形詭谲的叢林間急速奔逃的女孩,跑着跑着便止不住開始急喘。
突然,女孩矯捷的身形猛地一滞。
胸口隐隐的悶痛一直存在,不過對淩音行動上的影響不大,可就在剛剛沉沉的悶痛陡然加劇,就似一記重拳錘在胸口。
淩音被劇痛侵蝕,膝蓋一軟險些摔倒。
撐着樹幹穩住身形,淩音強自憋住氣息,不敢在放肆吐納。
然而在疾跑之後,要憋住呼吸又談何容易。
一方面是憋得肺部好似要爆炸,一方面又是胸口一陣疼過一陣,還伴随着難耐的鼻癢。
——呼呼!
熊貓崽子被淩音因為憋氣不住鎖緊的胳膊弄疼,在淩音的懷裏掙紮起來。
淩音歉意俯身将它放到地上。
——我現在自身難保,抱不了你了,你自己跑好嗎?
——唔唔。
熊貓崽子用腦袋頂頂淩音的小腿,不安地催促她快跑。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啊!
明明就漏更了一天,感覺一個世紀一樣長哈!
因為寫文的關系,平常朋友約出門玩啊逛街啊,普遍上都是能推就推的。昨天平安夜嘛,朋友就說一起出去吃飯什麽的,不好推,就去啦。不好意思哈,因為我是存不了文的人,所以也沒辦法早早存上文再出門……
最多兩章,男主就出場啦。本來這章想寫更多的,不過九點了,就先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