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密林一隅, 茂密的樹叢間可以看到一支拖沓行進的隊伍。

要說這支隊伍也是奇怪,總共才三個人, 甚至嚴格意義上都算不上是一支隊伍,卻綿延出了一條長長的隊形。

隊伍為首的一男一女, 步履輕健,走得十分輕松自在。在他們的身後, 或者更準确的應該說是腳邊, 緊跟着一只圓乎乎,毛色黑白分明,跑起來後腿微有瘸拐的熊貓幼崽。

在這之後,就要錯開十米左右, 才能看到一個蹒跚敦實的人影。這人每一步都邁得十分艱難, 就好似他的腿重逾千斤一般,且他每邁出三步就要停頓一下,大喘一口氣後才能繼續前行。

而此人走得如此慢吞吞卻還不是真正的隊尾,事實上, 在此人的身前、身側乃至身後,錯落的灌木草叢中, 只要你觀察得足夠仔細, 就會發現不少小動物靈動的身影。它們并不冒頭露面,只是怯怯地跟着, 或許會跟上一天, 或許半天, 也可能僅僅只是一小段路, 它們就會如它們的到來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

此時,那個蹒跚敦實的人又是一頓,就看他吭哧吭哧地喘了兩口氣,兩只手自暴自棄一般地胡亂抹着臉上濕漉漉的汗水與朝露的混合物。

他擡頭望了一眼走在隊伍最前方的一男一女,像是終于承受不住了,有氣無力地喊道:“老大,走不動了,停下休息一會兒吧!”

位于隊首的女人聞聲回過頭,見綴在後頭這人臉色發白,确實扛不住了,只得無奈地同身旁的高大男人道:“原地休息。”

陸躍點了點頭,頓住腳步,解下斜跨在他肩膀上的竹筒,往女人那邊一遞,“淩音,喝水。”末了,還不忘給一直拖後腿的某人投去一個無比嫌棄的眼神。

是的,這支怪異的現正處在休息階段的小隊,正是五日前離開大榕樹的淩音三人。

約是進了酷暑,氣溫升得很快,叢林裏一絲風也沒有,十分悶熱。

淩音擦了額角細汗,接過竹筒。

從清晨出發到現在,走了挺長一段路,她也确實感到有些渴了。

解開竹筒上的封口,淩音仰頭喝了一大口清水。

“還剩不多,你把它喝完吧,等會兒去問文翰重新拿個滿的。”淩音道,揚手把幾近見底的竹筒遞還給陸躍。

陸躍低低嗯了一聲,看着手上竹筒的眼神裏卻掩藏着幾許不為人知的小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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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捧着竹筒,小心翼翼地湊到嘴邊,明明竹筒裏的清水所剩無幾,可他卻喝得很慢,就好像在品着什麽瓊漿玉露一般,滿面具是隐忍的珍重。

也是虧得某個拖後腿的還在後面茍延殘喘,否則若是讓他瞧見了陸躍眼下的做派,他必定又要大呼小叫地調侃陸躍。

過了好一會兒,就地落座的淩音和陸躍都已經和熊貓崽子配合着做起了口播,某個拖後腿的才總算趕上來。

這幾天拖後腿無數次的文翰,走到正在口播的兩人身邊,渾身卸了骨頭似的,一下癱坐到了地上。

“啊啊啊,累死了,累死我了!!”直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文翰,一臉慘白的哀怨着,“我一個死肥宅,從前最大的夢想就是天天躺着看直播,現在天天走,天天走……跟要我的命沒差別。”

對着淩音的眼做完反差萌讨賞的陸躍,沒有半分同情心的拿腳踢了踢他,冷言冷語道:“換竹筒,給圓圓拿一把竹枝,快點。”

感覺自己快要累厥過去的的文翰原地爆炸,“靠靠靠,你煩不煩啊,讓我先喘口氣行不行,行不行!?”

然而,陸躍對他時不時的歇斯底裏早已完全免疫,“不行。你快點,要不我讓圓圓咬你。”

文翰朝天翻了個白眼,未免自己的手再遭劫難被咬,他只得忍氣吞聲去調動自己的空間異能。

他有兩個異能,相比早早就進化出來的風異能,才進化出來沒多久的空間異能,不止各種儀器無法檢測,有的時候就連文翰自己要調動它,都要多費幾分神。

就好比說現在,明明文翰是想調動空間異能來着,結果卻在三人之間的這片小小範圍裏揚起了一陣微風。

那風也是小得可憐,就能撩起人的幾根頭發,而且存在的時間還十分短暫。

說起來,淩音第一次見識到文翰這所謂的風異能的時候,真的有被驚着。

這也能算是有異能?

這麽微弱的風能派上什麽用場?

陸躍又用腳推了推文翰,催促道:“快點!”

文翰呵呵冷笑兩聲,反唇相譏:“快什麽快,你自己憋火還要憋半天呢,你怎麽不快點!”

被戳到痛處的陸躍,抿了抿唇,長腿一伸,用力踹了文翰一腳。

“卧槽!陸躍你好樣的,你竟然踹我!”文翰揉着自己被踹的屁股,轉頭就向淩音告狀,“老大,你快管管他!”

淩音扶了扶額,道:“好了,你們倆別鬧了,要休息就好好休息,別等會兒沒走兩步又喊累。”

陸躍聞聲,從文翰咧咧嘴又揚了揚眉,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聽到沒有,拖後腿的。

然後,不給文翰反映的時間,陸躍抱起熊貓崽子就裝起了乖寶寶。

文翰氣結,“老大,你偏心都偏得沒邊了。”

自覺被排擠的文翰生了一會兒悶氣,卻還是從空間裏把陸躍要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他的這個空間,按照他對淩音、陸躍坦白的,是不大的,也就1.5立方到2立方之間。

與淩音記憶中那些空間異能者的空間一樣,文翰的空間也只能存放死物,空間內的時間是禁止的。

眼下文翰的空間暫時都被用來貯藏水和熊貓崽子的食物,幾個紐扣箱則由淩音保存,并沒有一并歸入到文翰的空間裏。

會這麽做倒不是淩音不信任文翰,反而是文翰自己在淩音把紐扣箱交給他保管的時候,他沒接還把自己的紐扣箱也上交給了淩音。

文翰給出的理由很現實也很直白:

“我這麽弱,要是遇到什麽危險,多半死在你們倆前面。我也不知道我死後放在空間裏的東西能不能爆出來,萬一不爆出來豈不是很坑。”

無疑文翰的這份謹慎,是有道理的。

淩音靜靜地靠着樹幹休息,她的耳邊不時傳來或口播或拌嘴的聲音。

眼前的光線突地一暗。

淩音不覺擡眼望去,天空中掠過一只大型飛禽。

可惜卻不是淩音熟悉的那一只。

那天他們離開大榕樹時,小賢并不在它的巨巢裏。

事實上,自打這家夥開始學飛起,它就經常性的夜不歸宿。

起初還算好,隔個一兩天還能記得回來一次。

後來大概是越飛越順當了,可以平穩得飛很遠了,再加上它嫌棄文翰吵,數次想啄文翰都被淩音狠狠申斥,也有一定鬧情緒的因素在,總之就是飛出去好些天也不見回來。

淩音最近一次見到它,還是在他們決定離開大榕樹的前幾天,那家夥帶了一只它吃不完的獵物給他們。

那天它也只在大榕樹附近停留了一會兒,主要還是和淩音親昵,倒也沒和淩音鬧別扭也不像是記仇的模樣……

淩音只能在心裏寬慰自己,小賢畢竟是鳥,還是英姿勃發的巨禽,體會到了飛翔的樂趣,自然會更憧憬天空,向往只屬于遠方的自由。

說起來,淩音從前還總嫌棄這巨鳥聒噪得厲害,脾氣又大,如今當真離了它,耳根子是清淨了,心裏卻有些想念,也有些遺憾。

離開時沒能和小賢道別,淩音也不知道它還會不會飛回大榕樹,便在它粗陋的巨巢裏給它留了一根營養劑。

說好的,學會了飛就給它營養劑,總是要兌現的。

若問淩音會不會覺得虧,畢竟一開始她想着把小賢養起來作代步工具,可在它身上費了不少營養劑。

淩音的回答是:不會。

小賢怎麽說也救了她兩次命,真要算起來想把救命恩鳥當坐騎的淩音,才是那個真正別有用心的。

此外,其實在文翰加入後,淩音就差不多已經絕了拿小賢作代步工具的念頭。

小賢雖為巨禽,可它的承載力終歸是有限的。

帶飛淩音一個人肯定沒什麽問題,加上一個陸躍估摸着勉強也還能行,但是再加上一個敦實的小胖子文翰……

這想都不用想了吧?肯定不行!

而作為代步工具,如果不能一次性的将他們全都帶上,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稍稍緩過勁兒來的文翰,支着腦袋沖淩音問道:“老大,那只鳥不是說不遠嗎?可這都走幾天了?”

收回思緒的淩音,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它能飛你能嗎?”

“那要不你再問問呗?這麽沒完沒了的走也不是個事兒啊!”

“不用問,應該差不多就在這附近了。”淩音說着又看了文翰一眼問:“怎麽?後悔了?”

文翰生無可戀,長嘆道:“是啊!!”

519死囚直播間裏,看到這一幕畫面的觀衆紛紛發出幸災樂禍的彈幕。

“小胖不哭站起來撸!!”

“小胖,我看好你哦!”

“期待你找到黑白獸群,到時候你要還有口氣在,我鐵定給你刷小星星,麽麽噠~”

“哈哈哈,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讓你一直套路我們,活該!”

“兄弟,撐住,哥還指着你再來一次直播間風格PK!!”

……

幸好在地上悔得打滾的小胖這會兒看不到直播間的彈幕,要不他可能還得在地上多打幾個滾。

卻原來,他們剛離開大榕樹那會兒,邊走邊做直播,文翰覺得這樣漫無目的太沒意思,便突發奇想的跟淩音和陸躍提議:“我們現在每天最大的積分進項就是‘和圓圓的日常互動’,圓圓總不可能就這麽一只吧,要不然我們去找找圓圓的族群?”

然後,他又不無樂觀的憧憬:

“我想着有老大的異能在,等找到了圓圓的族群後,肯定能勾搭來不少其它的圓圓。我們就算一只圓圓兩萬積分好了,十只就是二十萬,一百只……”

淩音當時看他說得那麽興致勃勃也不想潑他冷水,所以并沒有跟文翰科普,野生熊貓除了發情期多是獨居,且領地都相隔得比較遠。也沒有去打擊文翰,直播一只圓圓能得數萬積分,兩只卻未必能拿雙倍,至于一群……畢竟物以稀為貴。

更何況野生熊貓生性羞澀,即便被她的異能吸引,有陸躍和文翰在側,它們也未必肯露面相見。

淩音是覺得有個目的地确實比漫無目的要好,這才默許了。

結果,她和陸躍都還沒覺得什麽,提議的文翰自己先受不了了。

淩音拍了身上的草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滾了一身灰的文翰,問:“那你還找不找圓圓的族群了?”

文翰默了一會兒,灰頭土臉的坐起身,擲地有聲道:“找!”

“那就走吧!”話落,淩音邁腿前行。

陸躍沖文翰冷冷呵笑一聲,撈上抱着竹枝不放的熊貓崽子便跟了上去。

文翰深吸一口氣,只能也爬起來,抖了身上的泥灰,大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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