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山洞裏, 陸躍自熟睡中驚醒, 猝然睜眼。
他近乎本能的環顧了一圈四下。
淩音不在,文翰和兩只狼崽也不在。
陸躍怔了怔, 才恍恍惚惚的想起, 他們出去了,離開的時候還跟他和郎宙打過招呼。
陸躍瞥了一眼斜側裏靠躺着的郎宙。
對方阖着眼, 呼吸勻長,似乎仍在熟睡着。
胸腹間忽有一陣動靜,陸躍垂眼看去, 卻見翻了個身的熊貓崽子睡得四腳朝天。
陸躍輕籲一口氣, 伸出手指戳了戳熊貓崽子胖乎乎的圓臉。
他戳得有些重,被打擾了睡眠的熊貓崽子無意識的龇了龇牙,有些委屈的哼唧一聲。兩只前掌抱住大腦袋, 蜷起圓滾滾的身體繼續睡。
熊貓崽子龇牙的時候,陸躍看到了它快要突破上嘴唇包裹的犬齒。
不禁想到, 前幾天某個小胖子似乎還抱着熊貓崽子犯愁,嘴裏不停嘀咕着‘長慢點長慢點’。
小胖子嘀咕起來就沒完沒了, 最後把淩音給聽煩了,揚手就給了小胖子的後腦勺一巴掌。
陸躍這麽回憶着,因為驚醒而狂跳的心慢慢平複下來。
他又做夢了。
混亂而冗長的夢。
明明在沉睡時, 在他的潛意識裏, 夢境是那麽的清晰、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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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躍甚至不止一次的在睡夢中告誡自己, 他得記住, 記住夢境裏的一切。
然而, 一旦醒來,就在睜眼的那一剎,他的大腦就像被格式化了一般,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陸躍很清楚近段時間突如其來的這些夢境應該都與他的記憶有關,更有甚者這些夢境就是他丢失的記憶。
自己到底是什麽人,有着怎樣的過往,他快要想起來了嗎?
陸躍略微沉下臉,單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心跳仿佛又有失速的征兆了。
因為,他怕。
此時此刻,陸躍的心裏充滿了矛盾。
之前的種種遭遇,讓他想要喚回自己的記憶的同時,又害怕真的記起來。
深吸一口氣,陸躍按照淩音以往的教導,定了定神。
将腦中雜念刨除後,他盤起腿,坐直身體,就這麽練起了《清心訣》。
靜聽耳畔的動靜微弱下去,郎宙徐徐掀開眼皮。
一雙狹長的狐眼,全無半點睡意迷離,直直掃向盤腿打坐的陸躍。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尤其是在淩音想出了那個名為基礎搏鬥技巧教學的定點直播後,郎宙借着教導之名,基本上已經摸清楚了陸躍實力的深淺以及其身手的根底。
雖然陸躍因為失憶的緣故,粗看其出手、走位似乎淩亂得毫無章法,但是他在交手應對時一些出于本能的肢體反應卻騙不了人。郎宙幾乎可以肯定,陸躍和他一樣,曾經接受過漫長而又嚴酷的系統訓練。
而通常會接受這種魔鬼式訓練的人的身份,郎宙在腦海裏簡單羅列了一下,無外乎那麽四種人:和郎宙一樣出身大型傭兵團的雇傭兵,職業星盜團的人,救世那種規模的反社會恐怖組織的骨幹以及軍部軍團特戰組成員。
郎宙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陸躍。
這四種人裏,陸躍會是哪一種呢?
——————
‘砰’
高空墜物,濺起一地血腥。
險些被砸中的飛行器在半空中拐出了S線,其上乘客更是被吓得驚叫連連。
淩音牢牢把着飛行器的操縱杆,掀起眼皮朝天空中的罪魁禍首瞪了一眼。
罪魁禍首毫無做錯事的自覺,反而邀功似的叫着。
“呱嘎、呱嘎。”
——淩音,吃不完的我都帶回來啦。你讓你養的四腳獸來吃、來吃。
淩音看了眼地上那團血呼呼的玩意兒,依稀還能分辨應該是頭羊,一頭肉被啄食了大半的羊。
記起了什麽,心頭那點因為巨鳥粗放的行事而升起的火氣散了,淩音沖天空中聒噪的巨鳥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驚魂甫定的文翰,只瞥了一眼地上的血呼呼就立馬別開了視線,問:“老大,這什麽情況?小賢給我們送吃的?”可這分明是吃過的吧,而且還吃得亂七八糟的。反正他就算是個吃貨,地上那團滾滿了泥灰的血呼呼他也是吃不下去的。
淩音說明道:“是我讓它帶回來給大狼小狼的。”
文翰懂了,哦哦應聲,說:“還是老大你想得周到。”
兩只叢林狼跟着他們來到大草原,面對與叢林截然不同的大草原環境,最開始幾次捕獵勢必困難重重。淩音不可能真的放任它們自給自足,在它們不知道漫長還是短暫的适應期裏眼睜睜看着它們餓肚子,于是她便和兩只聖賢鳥打了個商量。
岩壁前的方圓數百米,姑且可以算作是兩只聖賢鳥的地盤。淩音大致巡視過,這個範圍裏基本上沒有大型野獸出沒。淩音同兩只聖賢鳥讨了許可,允許兩只狼崽可以暫時在這個範圍裏自由活動、捕獵。
此外,兩只聖賢鳥體型雖大食量卻不大。
通常它們捕到的獵物都是吃不完的,它們也就吃掉獵物身上最肥美的部分,剩下的便直接丢下不要了。
深知它們這一食性的淩音,以每三天給它們順一次毛作為交換條件,讓兩只聖賢鳥把它們吃不完的獵物都帶回來。
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不過最終兩只聖賢鳥還是同意了。
反正本來就是它們吃剩下不要的,與其丢掉,便宜了那些讨人厭擎等着不勞而獲的食腐動物,倒還不如帶回來,又能讨好到淩音,又能舒舒服服的享受順毛服務。
兩只聖賢鳥不愧它們的聖賢之名,可精着呢!
呼喝着兩只狼崽過來加餐,淩音驅動飛行器和文翰一塊兒回了山洞。
聽到人聲,恰好結束入定的陸躍面上一喜。
看到走進山洞的兩人,正想出聲說點什麽,他的臉色卻驀地一白。
額角突如其來的一陣抽痛,有猶如過電一般刺激着陸躍的每一根神經。
“怎麽了?頭疼?”察覺到陸躍的異狀,淩音大步上前,蹲下身與陸躍平視,滿臉的關切與擔憂。
陸躍搖搖頭又點點頭。
額角的抽痛很劇烈,但很快就過去了。
他既想借機得到淩音更多的關懷,又不想淩音擔心,不想淩音認為自己是個麻煩。
淩音看他又是一副懂事孩子的糾結臉,便笑了。
相處數月,淩音自認對面前單純的懂事孩子還是比較了解的。她伸手揉了揉陸躍的頭,手指穿入陸躍的發間,循着記憶中的穴位點,不輕不重的揉按起來。
一旁的文翰看得啧啧咂舌。
陸躍這家夥真是越來越會在老大面前示弱賣慘了。
眼見陸躍跟被順毛摸的熊貓崽子似的,露出一臉舒服又乖巧的表情,文翰沒眼看的別開了眼。
“欸,你怎麽樣啊,身體好點了沒?”走到郎宙跟前,文翰狀似随意地問。
郎宙摸了摸從他脖頸間探出頭的小果蝠,并不回答文翰的問話,只道:“明天你們要是再出去,你把它帶上。”
畢竟欠着人一個救命的大恩情,文翰答應得很痛快,“沒問題。”
末了,文翰話痨病發作,也不管郎宙和陸躍想不想聽,便自顧自的分享起了他和淩音之前在大草原上的有趣見聞。
“……太壯麗,真的,有許多不同品種稀奇古怪的獸類,等你們倆的身體好了,一定得出去看看!”
“有一種叫狐……狐獴的小獸,特別好玩,一聽到什麽動靜就會站起來……”
“大象的鼻子有這麽長,不對,這麽長……”
天色随着山洞裏小胖子的喋喋不休,從橘紅色的瑰麗漸變成晦暗,最後化作濃稠的墨。
夜色來臨,隔壁山洞的兩只聖賢鳥都已熟睡。
岩壁上的無數山洞,唯有一個透出光亮。
秋已至,夜涼如水。
山洞裏,不大的火堆,熊熊燃燒,逼退随着夜色湧入山洞的寒意。
淩音把手裏折斷的枯枝扔進火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習慣性的打開了手腕上的打賞器。
郎宙看到她的動作,問:“多少積分了?”
“6000萬剛出頭。”淩音給出了一個相對籠統的數字。
不過,這就夠了。
文翰喜滋滋不無樂觀地說:“那快了,我們離8000萬可是越來越近了。”
淩音也勾起了嘴角,淺笑道:“按照近兩天的積分漲幅情況來看,應該不會超過一周就能達到8000萬這個數字。”
8000萬的升級積分,從前聽來多麽遙不可及,現在就有多近在咫尺。
看着積分框裏不時小幅上漲的積分數額,淩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不斷翻湧的迫不及待。
由于陸躍和郎宙身上的暗傷康複起來沒那麽快,因此,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大草原的向導之行依舊是只屬于淩音和文翰兩個人的雙簧,哦,非要說的話,還可以勉強加上一只無比興奮于外出放風的小果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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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草原相距遙遠的另一片叢林裏,一名身形異常清瘦的少年,用他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指随意點開自己手腕上的打賞器。
“嗯?滿8000萬了啊!”少年如此喃喃着,嗤笑一聲,仰面朝天道,“這兩天的積分漲得很快嘛!我這兩天好像也沒做什麽吧?怎麽?想要我盡早升級?升級之後會更好玩?”
當然,四下無人,少年不可能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而他似乎也只是随口問問罷了,畢竟,話音剛落,他那蒼白又骨感的手指就點上了彈出窗口上的升級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