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沈清野分開，唐苗推着自行車去車棚，左手掌心裏是那家夥寫給他的聯系方式。

企鵝，微信，還有電話號碼。

想到沈清野臨走前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雖然很冷淡地沒搭理她，可唐苗總覺得這人今天有點奇怪。

到了家門口，唐苗拿出鑰匙開門，隐約聽見裏面傳來的聲音。

聽着應該是她媽媽，當目光掃到鞋架上那雙男士皮鞋，唐苗的心沉了沉。

這下猜都不用猜了。

唐苗的家并不大，很簡單的兩室一廳，她一進門，便看到沙發上跟二大爺似的坐着的中年男子。

劉繼鵬今年四十多歲，開着一家小超市，唐媽媽就在那打工，得知唐葉秋目前單身，這人卯足了勁對她獻殷勤，一周來唐家好幾次。

見唐苗進來，本來以一家之主之姿坐在沙發上的劉繼鵬立馬挺直了脊背，他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襯衫，本就不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哎呀，是苗苗回來了呀，我剛剛還跟你媽說起你呢。”

“剛放學累了吧，站那幹嘛，趕緊把書包放下來，待會咱們一起吃飯。”

男人熟絡地上前，唐苗不露痕跡地避開他，還算友好地扯了下嘴角，打完招呼，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門阻隔了外面的一切，唐苗躲在了自己狹小又安全的天地，她小心翼翼地從床底下摸出一個鞋盒，取出藏在裏面的手機。

這還是關航一年前來看她的時候，偷偷塞給她的一部手機，雖說是方便聯系，可兩人卻從未打過電話。

唐葉秋和關航離婚後，兩人就斷了來往，唐葉秋對唐苗的撫養費一分不要，更不允許唐苗再去見他。

夫妻倆感情破裂，離婚是遲早的事，以前聽着兩人的争吵，唐苗每天過得擔驚受怕，現在他們分開，她反而覺得生活平靜安寧了許多。

開機以後，唐苗看着掌心的號碼，挨個輸進搜索框，将沈清野添加為好友。

過了會，門外有人敲門：“苗苗，出來吃飯。”是唐葉秋的聲音。

唐苗做賊似的，火速将手機塞回鞋盒，應了聲才出去。

劉繼鵬是個油腔滑調的人，時不時開個玩笑，殷勤地幫母女倆夾菜，而唐苗對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

唐葉秋清楚這人的态度，先前拒絕過他幾次，但劉繼鵬卻十分執着，今晚下班還特意送她回來，唐葉秋不想欠他人情，于是客氣地将人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夜漸深，厚臉皮的劉繼鵬才不情不願地離開，唐媽媽敲了敲卧室的門，端了杯牛奶進來。

看到唐苗書桌上堆着的課本，唐媽媽欲言又止，問了她幾句學習上的事，最後囑咐唐苗早點休息，別太累。

房門再次關上，唐苗蹑手蹑腳地趴在門上聽了會，等唐媽媽的腳步聲遠了，她才偷偷摸摸再次拿出手機，看了眼沈清野的好友申請，已經通過。

她點開這人的朋友圈，有點好奇他這三年去了哪，然而只有一條內容：“時常氣到跳腳，但又可愛到想咬一口。”

一條不知所雲的朋友圈，唐苗認真想了想，意識到沈清野說的應該是他們家那只毛茸茸的大肥貓，于是她點贊，順便回複：“對待寵物要耐心一點。”

關了微信，唐苗利用睡前十分鐘爬去了微博，聽男神的廣播劇已經成了她的睡前習慣，雖然千慕所有的微博加起來還不到十條。

而他最新的一條微博動态，是在宣傳琉音社的周年慶典。

久不見男神發微博，底下的粉絲紛紛表示一定會去看直播，唐苗躲在被窩裏挨個将千慕的微博點贊一遍，默默記下他的直播時間，做一只潛水黨。

和祝溫言對完臺詞後，沈清野順便看了眼朋友圈。

他那條動态下有幾個人的留言。

齊嘉禾：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白小貍：是你女朋友嗎？

絕世小受。祝：那還等什麽，趕緊親一口！

沈清野目光掃過去，看到某人的留言，他指尖一頓，順便看了眼正趴在他椅子上蜷成一團的白團子，湯圓歪着毛茸茸的腦袋，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看，細細軟軟的喵了一聲。

沈清野看着唐苗的頭像靜了會，有時候貓可比人聰明多了。

第二天一早，唐苗剛進教室，便被熱情高漲的吳悅拖着問：“苗苗，你昨天真的跟沈清野一塊走了！”

“對呀。”唐苗揉了揉眼睛，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吳悅叽叽喳喳地在耳邊八卦：“你快跟我說說呀，你怎麽跟新同學認識的？”

昨天她還不大相信，現在信了，而且這兩人關系肯定不一般！

唐苗垂下眼睫，有些無奈：“我跟他從小就認識，一直都是鄰居。”

吳悅聽了一陣壞笑，“沒想到你們還是青梅竹馬啊！”

面前的女孩臉頰慢慢度上一層粉，唐苗搖頭否認：“青梅竹馬算不上，就是很熟悉的朋友而已。”

以前她不懂事，沒覺得這四個字有什麽問題，現在從別人口中聽到，怎麽說都有點暧昧。

吳悅正打算深入了解，班主任忽然進來。

葉建斌拿着英語書，聽着教室裏背書的聲音，他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停下，“同學們安靜一下，有個事通知一下…”

“下周一全市統考，不用我多說，你們也知道重要性，咱們學校的成績年年排第一，這次你們絕對不能懈怠。

“尤其是經常吊車尾的那幾個別想給我拖後腿。”

說着，老葉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後排坐着的那幾個男生，這群混日子的富二代，待在一班簡直就是老鼠屎的存在，仗着家裏有錢，才敢這麽混。

葉建斌心裏雖這麽想，但嘴上卻不敢說，有些人生來就在終點，至于那個轉來的新同學，他雖然看過沈清野的入學成績，但據物理老師反應，這新生桀骜不馴，貌似跟王嘉偉那幾個混小子還成了一個小團體？

為了不讓考重點的苗子被那群纨绔子弟帶壞，葉建斌輕咳了聲：“這次考完試，我會按名次給你們排座位。”

語落，吳悅頓時垮下臉，以她的成績肯定要坐到後排，她喪氣道：“苗苗，我不想跟你分開啊！”

“也不知道老葉抽的哪門子風，這座位都坐了一年了，真心不想換啊。”

這還沒說幾句呢，教室裏就開始亂哄哄的，葉建斌拍了下講臺，“安靜安靜，早自習這麽寶貴的時間，不是讓你們拿來浪費的！”

說完他讓大家繼續背書，重點背他的英語單詞。

下午文冠南約了人打球，幾個人走出教學樓，沈清野步子懶散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終于穿上了校服，沒了先前看上去的冷硬，他的皮膚幹淨白皙，五官立體，此時白色藍條的校服短袖讓他看起來人畜無害。

路過的女生都會忍不住看他一眼，随即紅着臉說說笑笑地走開。

三人路過公告欄，王嘉偉回頭，便見野哥停下，少年微微擡頭，神色平靜地看着眼前的成績排名。

最右邊是高一的成績欄，沈清野知道唐苗學習好，卻沒想到這姑娘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一位。

唐苗，語文：140，數學：135，英語：145……

看到總分時，沈清野眉骨輕挑，唇間彎出淺淺的痕跡。

她似乎和以前一樣，又或者更優秀了。

他的目光下移，第二名是周錦明，跟唐苗的總分相差5分。

文冠南見他看得入神，上來笑嘻嘻地勾住她的脖子，“野哥居然還看這個？”

一旁的王嘉偉也跟着笑，當年的小霸王居然會有看成績排名的一天。

他們三個人認識好多年了，沈清野從一年級開始，所有的科目加起來，永遠不會超過兩位數。

這人很聰明，但考試永遠只寫選擇題。

文冠南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野哥，您這看着也瞅不出花來呀。”

沈清野的目光停留在那兩個相連的名字上，他想起葉建斌說的話，到時候會按成績排名分座位。

正當文冠南勾着老大的脖子打趣的時候，沈清野将手中的籃球淡定地扔給王嘉偉，順便扯下那只巴拉在他身上的手。

“你們去吧。”

說完，他轉身，回教室。

文冠南在他身後喊：“野哥，你回去也沒事幹啊。”

走遠的少年頭也不回，“老子要學習！”

卧槽，這他媽什麽情況？！

留在原地的兩人面面相觑，沈清野自打回來，就一直抽風，如今居然一心撲在學習上，這病八成是好不了了。

趁着大課間，吳悅拉着唐苗在樓道裏深呼吸。

“我說苗苗，離下周一還有幾天呢，你不用這麽着急複習吧，還有好幾節自習課呢。”

吳悅知道自己的小同桌是學霸，但每次拿第一也不是那麽輕松的事，每次考試，吳悅都覺得唐苗的架勢像是要上戰場。

唐苗面朝窗戶，瓷白的小臉微仰着，迎面而來的清風輕撫去她額前的碎發。

女孩的五官小巧溫婉，落光影落在她挺翹的鼻翼，勾勒出側臉柔和的輪廓。

吳悅愣愣地看着同桌，唐苗極認真的在做深呼吸解壓。

走廊裏都是來來往往的學生，沈清野剛上樓，便吸引了周圍同學的目光，畢竟轉到一班的學生要麽成績好，要麽家裏有錢有勢，更何況這人光靠顏值就已經把原校草周錦明摁在地上摩擦了。

沈清野的神色冷冷淡淡，他一擡眼便看見窗邊站着的小姑娘。

他頓了頓，正準備走過去，卻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接着，一個化着淡妝的女生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擋在他面前。

面前的女孩神色張揚，嘴裏嚼着口香糖，笑嘻嘻地看着他：“沈清野，我沒叫錯吧？”

不知這人從哪冒出來的，沈清野斂眉，聲音淡漠：“沒事就讓開。”

沒想到面前的少年會直接拒絕，管晨露含笑的臉僵了僵，周圍那麽多人看着，她半開玩笑似的說：“別這麽兇啊，我叫管晨露，7班的，就想跟你交個朋友。”

女孩笑着朝他眨眨眼，橙色的眼影随着她微動的眼皮浮現：“你不至于這個面子都不給吧。”

沈清野似乎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能別擋道嗎。”

語落，少年面無表情地繞過她直接離開，生平第一次被人當衆拒絕的管晨露愣在原地，臉色瞬息萬變。

早在沈清野出現在樓梯口，吳悅便一眼看到他，正想跟唐苗說一聲，那人居然被管晨露給攔住了！

管晨露，七班的班花，學校舞蹈隊的，人美路子野。

這是要現場告白嗎？

吳悅急忙搖了搖同桌的胳膊：“苗苗快看，你的小竹馬被撩了！”

一聽這個小竹馬，唐苗臉一熱，被吳悅搖得胳膊都要散架，她扭頭剛好看到不遠處的兩個人正在說話。

少男少女站一塊，引得很多人圍觀，唐苗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秒。

也不知道沈清野說了什麽，他臉色漸冷，把人晾在原地走了。

吳悅忍不住啧啧一聲，“苗苗，不是我說啊，你的這個小竹馬很有脾氣啊。”

唐苗小聲反駁，怕別人聽見：“你別亂說，他才不是我的小竹馬。”

吳悅叽叽喳喳地八卦，“我聽說管晨露初中那會認識的社會哥很多。”

“你的未來男友拒絕的這麽幹脆，也太狠了點吧。”

唐苗無奈：“你說什麽呢。”

吳悅一急，這姑娘怎麽跟塊木頭似的，抓不住重點呢。

“我的意思是，你得看着點，別讓人挖你牆角。”

唐苗：……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正當吳悅吧啦吧啦在給唐苗灌輸如何捍衛主權時，那個叫管晨露的女生居然朝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吳悅瞬間閉上嘴，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被拒絕後的管晨露實在拉不下臉直接走人，她和朋友打賭，說會要到沈清野的聯系方式，如果就這麽回去，那幾個人指不定背地裏笑話她。

無視周圍人幸災樂禍的眼神，管晨露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走到唐苗面前，用商量的口吻：“好學生，幫我個忙呗。”

這位可是長期霸占年級第一的學霸，管晨露雖然是個藝術生，但多少有些耳聞，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這個學霸長得不錯。

面前的女孩嚼着口香糖，校服褲被修改成八分緊身褲，露出細細的腳踝，帶着幾分社會氣。

唐苗不認識她，聽人語氣散漫地叫她好學生，莫名帶了些其他的意味，她微微皺眉，“有事嗎？”

管晨露笑了笑，将手裏的紙條遞給唐苗，“把這個給你們班沈清野。”

這女的哪是一副有求于人的樣子，差使人的時候跟個二大爺似的，吳悅暗自翻白眼。

唐苗低頭看了眼疊起來的紙條，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想到剛才沈清野黑着臉繞開這人，她要是送了，不就是往他槍口上撞嗎？

唐苗不作猶豫，很堅定的搖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