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室裏鬧出的動靜太大,周澤磊一旁的兄弟驚住,被男生狠戾的架勢吓到。

沈清野沒停手,緊跟着又是一拳直接砸得他偏過頭去。

張澤磊的腦子嗡嗡作響,被人打得壓根沒緩過勁,他吃痛地捂着太陽穴,鼻血瞬間湧了出來,他下意識一抹,臉上多了道血痕。

看到有人鮮血直流,周圍的學生目瞪口呆,還有女生大聲尖叫。

唐苗被眼前的狀況吓住,半晌她猛地站起來,急急去攔沈清野。

張澤磊周圍的幾個人坐不住了。

有人居然打了張澤磊!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我操。你媽!”張澤磊吼了一聲,一腳踹開桌子沖了過來。

沈清野眉眼沉沉,就在張澤磊揚手的時候,他勾住腳下的椅子用力踢過去。

尖銳的刺啦一聲,椅子重重地撞向周澤磊的小腿,張澤磊疼得悶哼一聲,顧不得太多,他氣急敗壞地抓起桌上的水杯朝沈清野砸過去。

唐苗顫抖着撲過去擋在沈清野身前,她吓得閉眼,等着水杯砸在她頭上。

頂多開朵花,她不怕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身後的少年低頭,長臂環着她的腰際往後一帶,力道極重。

唐苗猝不及防地撞向他的胸膛,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少年身上清冽好聞的薄荷味一點一點刺激着她的感官。

沈清野冷沉着臉将懷裏的人護住,“咣”得一聲響,玻璃水杯重重地擦過他的眼角。

那一刻,唐苗的呼吸停了一瞬,她張了張唇,說不出話來。

張澤磊的兄弟上前将兩人團團圍住,“你他媽誰啊,敢跟我們磊哥動手!”

教室裏靜得出奇,被這一幕驚呆,勢單力薄的兩個人很可能要被群毆啊!

張澤磊忙着止血,有人率先出頭,蠻橫地上前揮拳過去,沈清野推開唐苗,舉起手臂擋了一下。

唐苗踉跄着後退一步,她急忙看向沈清野,少年眼角一道明顯的紅痕。

“你們在幹什麽!”教室裏忽然傳來一道嚴厲的聲音,兩名監考老師拿着試卷進來,一眼便看到橫七豎八的桌子,倒地的椅子,還有一群氣勢洶洶準備幹架的少年。

一看到老師來了,圍觀的學生兔子似的蹿到自己的座位上,幾個男生握着的拳頭松開,不情不願地停住。

距離考試還有五分鐘,看到這混亂的場面,一名男老師氣得将試卷重重扔在講桌上,“反了你們,這是考場!要打架的都給我滾出去!”

張澤磊用紙堵住冒血的鼻子,目光陰狠地看向沈清野,眼底的怒意如一團火,他還是忍下了,帶着身邊的人走出教室。

沈清野眼尾輕挑,眉目冷冽地扯了扯嘴角。

唐苗的心直接卡在了嗓子眼,見沈清野也要出去,她急忙跟上去,指尖顫抖着去拉他的衣角。

注意到身後的女孩,眉眼冷冽的少年回頭,漆黑剔透的眼看她,薄唇動了動,聲音低得只有唐苗能聽見。

他說:“回去。”

唐苗愣住,面前的少年抽回衣角,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那名女的監考認識唐苗,一看這架勢,她皺眉拍了拍講桌,“沒事的人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馬上要考試了。”

唐苗咬了咬唇,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卻在拿到試卷的時候,悄悄紅了眼眶。

因為是全市統考,考場居然出現這樣的事情,高一的年紀主任聽到這事立馬取消了幾人的考試資格,順便将人叫到辦公室批評教育。

兩個小時的英語考試,唐苗生平第一次飛速答完題,四十分鐘交卷。

監考老師收到試卷的時候也跟着愣了一下,她看了眼唐苗的試卷,皺了皺眉:“還不到一個小時,再去檢查一遍。”

面前的女孩抱着兩個書包,手裏拿着一件校服,她低下頭抿了抿唇:“老師我肚子疼,想回家。”

知道女孩在撒謊,老師看了唐苗一眼,皺了皺眉頭放她離開。

從考場出來,學校裏出奇的安靜,大多數人還在考試,唐苗先摸去了操場,只看到寥寥幾個男生在打籃球。

在操場轉了一圈沒看到人,唐苗的心忽的一沉,她掉頭,朝年級主任的辦公室走。

三樓拐角的辦公室,門緊閉。

唐苗抱着書包做賊似的,趴在門口偷聽。

裏面傳來王主任的聲音:“你們跟我拽什麽拽,不想念的趁早給我滾蛋!”

“檢讨寫不完,今天別回家!”

“你再瞪我一下!明天把家長叫來!”

。…

猜測沈清野就在裏面,唐苗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果然看到他的後腦勺。

裏面的男生都站着,像在寫檢讨。

王主任氣紅了臉,背着手在幾人身後踱着步,餘光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晃。

他警惕地擡頭,便看見門上的窗戶那,探出半顆毛茸茸的腦袋。

唐苗只露出倆眼睛,本來想看得仔細一點,寂靜中卻與王主任四目相對。

裏面的人大步朝門這邊走過來,唐苗的心咯噔一跳,抱着書包落荒而逃。

王主任開門的時候,唐苗喘着粗氣貼着拐角的牆壁,吓得心髒差點停跳。

聽到門再次關上的聲音,吓破膽的唐苗有些腿軟地往上爬去了六樓。

她靠坐在樓梯口,那個位置可以看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她要等着沈清野寫完檢讨出來。

直到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那扇門也沒開。

唐苗沮喪地耷拉着腦袋,慢吞吞地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法式小面包。

她掰了一小半塞進嘴裏,一想到沈清野這會還在辦公室裏,唐苗鼓着的腮幫子不動了,有點難過。

沈清野因為她而被取消了考試資格,這會還要餓着肚子寫檢讨。

唐苗眼眶一熱,良心不安地把剩下的半塊小面包收好。

她要陪着沈清野一起餓肚子。

又是半小時過去,唐苗坐在臺階上,屁股已經發麻。

忽然,她的頭頂傳來一道聲音,清冽悅耳。

“等了多久?”

視線裏多出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唐苗唰地擡頭,面前的少年正低頭看她,那張白皙清隽的臉神情淡淡。

看到女孩微紅的眼眶,沈清野微怔,眉頭輕蹙,她肯定等了很久。

“起來。”他壓着嗓子,聲音有些沙啞。

等的人終于出現,唐苗吸了吸鼻子,準備起身,因為坐太久,她的腿腳發麻,根本使不上力。

她急得皺眉:“腳麻,站不起來。”

沈清野薄唇抿緊,心尖微動,他伸出手,像抱小孩似的,抱着她起身。

唐苗的腳全麻,整個人的重心直接落在他身上。

沈清野手臂用力,穩穩地扶住她。

面前的少年垂眸看她,忽而笑了:“看到我這麽激動?”

唐苗臉驀地一紅,有些窘迫地推開他,“你怎麽現在才出來啊。”

沈清野松開她,眼睑微垂,長而密的睫毛覆蓋下來。

他的聲音沉沉的,“你吃了多少?”

唐苗揚起眼睛看着他:“唔?”

他在說什麽。

沈清野深吸了口氣,擡手,溫涼的指尖蹭過她的嘴角,緩聲道:“面包屑。”

唐苗僵了僵,連忙伸手擦了擦嘴角,瓷白的小臉瞬間紅了,粉暈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

“我、我就吃了半塊面包啊……”

沈清野唇角微動,彎出一抹淺淺的笑痕。

靜了半晌,唐苗擡眸,急忙去看沈清野的眼角。

果然,那道泛紫的傷痕在他幹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為突兀。

她眉頭擰在一塊,懊惱地張了張唇,不等唐苗說話,沈清野接過她手中的書包和校服,雙眸幽暗平靜:“走吧,回家。”

回去的路上,唐苗依舊坐在後座,破舊的自行車每走一段路都會吱呀吱呀地響。

身前的少年脖頸修長,脊背挺直,唐苗默默盯着沈清野的後腦勺看了半晌,還是沒忍住,她偏着腦袋看他,小心翼翼地詢問:“沈清野,你的傷還疼嗎?”

過了會,她聽到沈清野冷冷淡淡的語調:“不疼。”

一想到那個笨重的玻璃水杯,砸在太陽穴的位置,不疼才怪。

唐苗抿了抿唇,還是不大放心:“我擔心你腦震蕩。”

身前的少年沒再說話,路過一個坑窪,唐苗垂着眼,下意識抓緊他的衣角。

“沈清野,我要下去。”女孩開口。

沈清野的頭微偏,聲音低沉:“別鬧。”

唐苗抿着唇,仰頭看向沈清野,格外堅定:“我要下去。”

說着,她伸手,搗亂似的在他精壯的腰際一頓戳。

沈清野先是沒有抵抗,任由她折騰,直到自行車不穩得晃了幾下,他皺眉,立馬扣住女孩那只為非作歹的手。

自行車終于停下,後座的唐苗掙開他的手,蹦了下來,沈清野黑着臉回頭,便見穿着藍白校服的女孩像陣風似的,跑回到馬路對面。

“永康大藥房”四個字,亮起了燈。

沈清野眸光一滞,薄唇動了動,本來想叫她回來的話瞬間咽了下去。

胸腔的某處沉悶的跳動,在夏末微涼的夜裏悄無聲息。

很快,女孩拎着一個塑料袋出來,站在馬路的對面,笑眯眯地朝他揮手。

沈清野站在原地沒動,一雙漆黑剔透的眼靜靜看着她,女孩逆着光朝他的方向跑過來,眉眼彎起的輪廓竟讓他的心尖有些發麻。

唐苗拎着手裏的藥,看到不遠處有長椅,于是拽着靜止不動的沈清野過去。

“你等等啊,先把這個藥膏塗了。”

面前的女孩低頭,在塑料袋裏翻找。

沈清野垂眸看她,黑如鴉羽的睫毛覆蓋下來,他頓了頓,叫她的名字:“唐苗。”

唐苗擡頭,眨巴着眼看他:“幹什麽啊?”

女孩的聲音很輕,軟軟的尾音上揚,更像一種沒有殺傷力的武器。

沈清野深吸了一口氣,語速很慢:“為什麽買藥。”

唐苗愣了愣,臉上的情緒慢慢收斂,聲音悶悶地,滿是自責:“腦震蕩也是一種腦損傷,不喝藥會有後遺症的。”

唐苗篤定,那個水杯先砸到了他的腦袋,再從眼角擦過去的。

沈清野明顯愣了一下,接着笑了,開口:“所以呢?”

唐苗忙殷勤地将袋子裏的藥推給他,“大夫說了,這個吡拉西坦片是用來喝的,這個是用來塗的。”

說着,女孩将一盒藥膏遞給他,澄澈的鹿眼明媚生動。

沈清野看着她,唇角不知不覺間噙着抹淡淡的笑意,他慢慢傾身朝她靠過去。

兩人的距離倏地拉近,輕淺的呼吸交融,少年身上冷冽好聞的薄荷味讓她愣了一下。

唐苗咽了咽口水,偏過腦袋,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說、說話的時候能別靠這麽近嗎……”

只聽面前的人輕呵了聲,沈清野眉骨輕擡,把她的頭轉過來,讓她看着他,語氣莫名帶了點笑意:“我就是讓你看看,我傷得重不重。”

唐苗一囧,有些鄙視自己的思想不純潔,沈清野倒是坦然,他湊過去,在她面前側過頭,露出他眼角受傷的位置。

不得不說,沈清野的長相非常标致,褶皺極深的雙眼皮,鼻梁挺翹,薄唇抿着,側臉的輪廓利落分明。

近距離看到他的傷口,又紅又腫還冒着血絲。

唐苗愧疚地盯着他的傷口,唇角下拉,一臉悲怆。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很疼?”

問完唐苗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嗎。

這點皮肉傷沈清野根本就沒放在眼裏,疼得估計是斷了鼻梁的那位。

看到女孩眉頭糾結,萬分悔恨的神情,沈清野抿唇,嗯了一聲,嗓音低低纏上來:“很疼。”

語落,唐苗毀得腸子都青了,她忙拆了藥膏遞給他,“趕緊把藥抹了,要不然時間太長會感染。”

沈清野唇角彎了彎,尾音輕揚,“你幫我,我看不見。”

他說的認真,即使淡笑着,唐苗也信了。

“那你別動啊,我慢慢塗,要是疼就吱一聲。”

說着,唐苗用棉簽沾了藥膏湊過去,動作很輕地一點一點落在他傷口上。

兩人的距離再次貼近,女孩身上傳來一股恬淡的薰衣草味,慢慢地融進清冽的薄荷中,沈清野斂眉,心跳聲如雷。

伴随着眼角的痛覺,女孩淺淺的呼吸像羽毛似的,掠過他的皮膚,沈清野慢慢抿緊了唇,喉結滾了滾,心頭異樣又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他閉了閉眼,握緊的手泛着青白。

時隔三年,沈清野不敢忘,唐苗那天紅着眼對他說過的話。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這不是她解釋的玩笑話,他很清楚地知道,唐苗怕了。

他第一次将陰暗偏執的一面暴露,只是冰山一角,她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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