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恨
封無意在書房。
阿寧敲了門， 便走了進去。
看得出來， 封無意這些日子忙于公務， 應該累得很，臉上的胡子也冒了出來，眼下全是疲憊。
阿寧随便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問道：“封大人找我有事？”
正提筆寫東西的封無意沒有擡頭，他将手上的東西寫完了， 這才放下筆走過來， 在她面前坐下。
“這幾日忙得脫不開身， 也顧不上家裏的事，蓮兒給你找麻煩了， 實在對不住。”
“封大人無須如此，蓮兒姑娘也不算是給我找麻煩，她也是個可憐的，封大人該多關心她一些。”既然已經将人娶了回來， 總不能永遠這麽不聞不問，這蓮兒本來沒問題也要有問題了。
封無意沒想她會讓他多關心蓮兒，微一沉吟，道：“蓮兒心思太深， 這幾年已經走上了歪路， 我不該縱着她，還将她帶回封家……這些阿寧姑娘便不用管了， 我自會與她說清楚。今日正好有空，我想問下阿寧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 姑娘一直待在封家，與你不利。”
阿寧略一沉吟，道：“先不說我，與太子而言，皇上壽宴，他又被斥責，如今還在鴻葉寺，如果此時我歸家，與太子而言就是少了一個大大的助力，你們确定？”
封無意也無隐瞞，道：“以我看來，自然還是想要委屈阿寧姑娘一些時日，但這是太子的意思，太子不希望阿寧姑娘因此受牽累，也會盡力補償姑娘。”
阿寧倒沒想到是太子的意思，有些驚訝，但轉念又覺得不出意料，如若太子就是個盯着一個小女子利用的人，那他也比大皇子好不了多少，能讓封無意和蕭如風都跟随的人，她覺得不應該是個卑劣的人。
想到此，阿寧便道：“封大人與太子都無須記挂此事，阿寧自有打算。”
聞言，封無意雖然不明顯，但還是松了一口氣。他不能贊同太子的做法，要知道得了王大将軍的支持，那不是一點點的助力，幸好阿寧沒有如同太子所說，真的回了王家。
“那就多謝阿寧姑娘了。”
阿寧與他也沒有別的事好說，便就回了自己房裏。
封無意繼續在書房忙，等到差不多時便準備出門，走到門口時他又停了腳步，他看了眼西院的方向，猶豫一瞬，便轉身去了西院。
蓮兒這會兒也正好醒了，小菊在喂她喝湯水。
見過封無意走了進來，蓮兒頓時露出一臉驚喜來，馬上又委屈得紅了眼眶。小菊識趣的退了出去，留下兩人獨處。
“封大哥！”蓮兒喚了一聲，嬌嬌軟軟。
“嗯。”封無意看了她一眼，在床邊上坐下，孩子太小就在隔壁讓奶娘帶着了，“你好好休養，不要多想。”
“我知道了，封大哥。”蓮兒也知自己此時剛生産完，必定是憔悴難看，也沒法使什麽手段将人留在房裏，有心想多說幾句話，只是封無意一向話少，她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生怕惹了他不喜。
兩人就這麽一躺一坐着，一時沉悶得難受。
房裏還有沒有散盡的血腥氣，過了一會兒，封無意便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你多休息吧，我還有公務。”
蓮兒見他要走，也不知是怎麽沖動，脫口說了一句：“封大哥，你別怪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蓮兒！”
封無意怒斥着叫了她的名字，止了她的話，這是第一次他明顯表現出不悅，甚至是帶着怒意，“這京城滿街都是達官顯貴，與我接觸的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你這點心思和小手段是覺着我真的看不穿嗎？我忍你算計，将你帶回封家，只是看在我們同鄉一場，你孤身一人在外，身世也可憐，只是你記清楚了，我能讓你進這個家門，也能讓你出去，別在使那些小手段，耗完了你我之間那一點情分。”
封無意說完直接摔門而去。
留下蓮兒臉色慘白，原來，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卻什麽也不說，他是将她當成了什麽？一個逗樂的玩意兒嗎？一旦牽扯到他的妻子，就可以像丢棄小貓小狗一樣，随便将她丢了！
對，她是個無依無靠的鄉野女子，人家是大将軍的女兒，可這是她的錯嗎？她也想要一個顯赫的身世，想要幹幹淨淨、無憂無慮活着，但她能嗎？
他和她那兩個要賣了她的兄長、嫂嫂有什麽區別！
不，他更可恨，至少她的兄長和嫂嫂從來沒有給過她希望。
“蓮兒，蓮兒，你怎麽了！”
小菊聽到動靜，只看到封無意冷着臉離開，進來一看蓮兒的樣子，頓時吓了一大跳。
“小菊？”蓮兒回過神來，看到小菊頓時眼淚啪啪往下掉，抱着人痛哭出聲。
她恨，她怎麽能不恨？她一定要讓封無意和王昭寧加倍将她今日的痛苦還回來！
……
且不說西院的事，阿寧回去後照舊過自己的日子。
因為與張如清約了去冰嬉，便讓人準備了一些東西，想想又給王虎傳了個話，到時帶上他一起。
到了約定的日子，張如清過來帶阿寧一起出門。
因為有了之前在鴻葉寺遇到穆末一事，這次出門不僅帶了丫鬟，又帶了侍衛。
一直出了城，阿寧跟着張如清到了一處專門用于冰嬉的大園子。
已經有許多人到了，原本與張如清玩得好的姑娘們都迎了上來，這些人裏也有如阿寧一般出嫁的，改梳了婦人髻，還缺了兩個，是懷了身子在家養胎的。
阿寧倒不覺得什麽，只是看到今日園子的守衛是禁衛軍的人，有她熟悉的人，也不知道蕭如風來了沒有？
正想着，園子入口處，一個異域打扮的男人，呼啦啦帶着一群貌美的女子走了進來。
真是不能說人道鬼，來人正是穆末。
阿寧一眼看到了他，他同樣也看到了人群裏的阿寧，懷裏摟着侍女，還抛來一個媚眼。
渾身上下連頭發絲兒都寫着輕浮二字。
阿寧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對了這個西崎王子的胃口，竟然就被他惦記上了。
站在一旁的王虎也瞧見了，他身體側了側，将阿寧和張如清都擋在身後。
穆末這才收了視線。
張如清帶着阿寧去暖閣坐下，抱着手爐看着下邊冰嬉的表演。也有姑娘已經自去玩耍了。
張如清問她：“阿寧你要不要也去冰上玩一玩？”
阿寧本也打算去試試的，便道：“就是不太會，姐姐今日收個徒兒？”
張如清頓時笑開了，拉着她便走。
這些姑娘們自個兒玩的地方又在另一處。
兩人叫丫鬟帶了裝備往外走，阿寧走在陌生的地方，不經意見似乎一轉頭，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如清姐姐，你先走，我去去就來。”
阿寧拉了春雨便走，也沒讓其他丫鬟跟着。
“哎，阿寧，你去哪裏啊？”張如清喊也來不及，只看了一眼同樣被妹妹扔下一臉懵的王虎。
“要不，我們在前面等一等阿寧？”
“好。”
張如清見王虎拘束的樣子，頓時笑了出來，忍不住道：“我是長得很可怕嗎？你是怕我吃了你嗎？”
王虎趕緊擺手，道：“當然不是……只是我與姑娘總要避嫌……”
張如清聞言又是一陣笑，不過見人連路都快要不會走了，便就放過了他。
在京城，她還真沒有見過這麽老實的男人 。
另一邊。
阿寧快走了幾步，沒有追上人，不由就跑了起來。
春雨不知道她家姑娘這是怎麽了，也跟着跑了起來。
“姑娘，你要去哪裏啊！小心迷路了！”
“就前面！”
阿寧跟着那一轉而沒的身影跑，只是轉了幾個拐角之後，便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呼……呼……姑娘，你要去哪裏啊！”
春雨看了眼陌生的四周，完全搞不清楚她們是到哪裏了。
“……”阿寧一點也不想說話，那人擺明了是想避着她，她哪裏能遇得到人？
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回頭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春雨點頭，兩人一回頭，頓時傻了。
這裏哪裏？
陌生的園子，通向四周的長廊，卻不知她們剛才是從哪裏過來的。
阿寧：“……春雨。”
春雨：“姑娘？”
阿寧嘆一口氣，道：“你真是個烏鴉嘴！”
春雨委屈，明明是她家姑娘亂跑，怎麽最後就怪上她了？
阿寧轉身往回走，按着記憶裏的方向試圖找回原路。可惜，走了半天，景色似乎越來越陌生。
行至一處暖閣，聽到有人說話聲。
阿寧終于松了一口氣，能遇着人就好了。
她踏上臺階，到了暖閣外。
暖閣裏正巧有人出來，阿寧便一眼看見了坐在裏面的人。
披着狐裘，手裏拿着暖爐，看着比旁人穿得更加暖和的人，正是有過兩面之緣的五皇子。
阿寧：“……”
真巧，有些人不認識前便算了，一旦認識了，到哪裏都能遇上。
五皇子也已經看到了她，他表情未變，只是多看了她兩眼。
阿寧行了一禮，道：“殿下安好，臣女在園中迷了路，煩請殿下指個方向。”
五皇子似乎也不驚訝阿寧認出了他的身份，指了身邊的小太監送她們出去。
阿寧又行了一禮：“多謝殿下。”
她的謝字加重了音，不僅謝了此時，也謝了那日晚上他在天下第一樓時關的那地扇門。
五皇子大概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原本已經移開的視線又落了她的身上，含着打量，最後只微微颔首，未再多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