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啊——”元府老爺吓得臉色大變,高聲驚叫起來,眼見着那東西就要砸上他臉的時候,身邊掠過一陣清風。

一道白色的人影閃過,黑色的發絲甩在元老爺的臉上,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元定均臉頰火辣辣的疼。

“哎喲喂,痛死我了。”元老爺捂着臉頰,看着江九卿手上抓着的東西,那就是一個軟綿綿的枕頭,就算砸在臉上也不見得多疼,只不過身後一堆人擁簇着,不大好看罷了,“還不如被它砸呢。”

元老爺嘀咕着。

他哪裏能想得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氣質高雅的人兒,竟然是一肚子壞水——故意的呢。

九卿笑眯眯地将枕頭抱在懷裏,湊到鼻端深深嗅了一口氣,感慨道:“枕頭長年累月跟在小姐的身邊,已然染上了體香,光這點上來看,貴小姐必定與傳言相符,是個絕代佳人,九卿實在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本來為着他這個算是孟浪的行為感到有些惱怒的元老爺,聽到他對寶貝女兒娓娓道來的稱贊,自然也忍不住跟着心花怒放。頓時有什麽想法全都抛到了腦後,拍了怕九卿有點單薄的肩膀,“這位公子說笑了,小女哪兒有你說的這樣好哈哈~”

他雖然嘴上謙虛着,表情可看不到半點兒,嘴巴都笑的要咧到耳根子去,眼前一表人才的準女婿,他越看是越順眼,恨不得立馬就将他拉去拜堂,送入女兒的洞房,成其好事。

元老爺再哈哈地笑,卻發現并沒有人來附和他。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眼前的人注意力早就被縮在床角的人兒給吸引住了,兩只眼睛就像是釘在那處一般,看的轉都不轉。

元老爺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在那十來步遠的地方,床簾半垂了一面,影影綽綽能看到裏頭的人兒,和半張粉面。

床上的人将自己團的小小的,好像恨不得讓自己縮到縫隙裏,消失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好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明明床上無人,可她卻渾身顫抖不止,時不時向着門邊掃來,扔出三兩樣物件,可還沒打到目标人物,就都中途軟弱的落下。

眼前的人太過嬌美太過脆弱,九卿忍不住拔足朝着那處走了幾步。他只走了不到三步,床上的人又已經抖如篩子,潸然淚下,卻死死咬着嘴唇不肯發聲。

“好,我不過來,你莫怕。”九卿縮回正要邁出的步子,放柔了聲音,又朝後退了兩步,“你看,我已走開了,現在我們就走出去,你慢慢從床上下來喝了那碗姜湯可好?”

剛進屋那會子九卿就已經發覺桌上冒着袅袅熱氣的姜湯,他的鼻子靈敏,心思也快,看到床邊架子上搭着的濕衣服,當即明白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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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爺,我們先出去吧。”九卿拉着元定均走出屋子,關好門,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望着那門有些怔忪,“元小姐,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

他問的小聲,可元老爺靠的也近,當即臉色大變,以為九卿反悔,忙捉住他手臂,着急解釋道:“聽我說,繡兒平日裏不是這樣,都是幾年前遭到了一場刺激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她也不日日這般,只是偶爾觸景生情才……”說到這裏,元老爺悲從中來,幾乎要掉下淚了。

江九卿生平愛美人,更憐惜美人,只是想到剛才說看到的情景,忍不住感同身受,跟着元定均兩人蹲在路邊,默默抹眼淚。

兩人抹的差不多的時候,四眼相瞪。

元老爺奇道:“你抹什麽眼淚!”

九卿抽搭道:“怎的就許你掉眼淚不許我掉眼淚?小姐哭,我也忍不住難受跟着哭罷了,你又為什麽哭?”

元老爺又笑:“既如此,我便高興了。”

九卿同笑:“你既然笑了,我也就不哭了。”

元老爺捉着九卿的手,親昵地拍着,好似他是他認識了多年的忘年之交,“我是為了女兒覓得如意郎君笑,你為的是什麽?”

“我呀,”九卿笑嘻嘻地看着他,兩只眼睛含着水光,熠熠生輝,好看的叫元老爺都看呆了去,“我當然是為了小姐後半生有了依靠啦!”

兩個翁婿相視一笑,把臂同游。

他們身後跟着的人簡直要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懂這倆人為何一哭一笑,一唱一和,只是隐隐覺得,今後府上恐怕要不同以往了。

聽到門外人全都走了,屋內的元繡才松了一口氣,從門邊滑落在地上。

那門外的兩人說話又沒個顧忌,離得也不遠,元繡的耳朵好使,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她這病來的蹊跷,去的也蹊跷,那人說話自有一股撫慰人心的力量,又能把握時機,在元繡最害怕的時候果斷退出,給她留下了喘息的空間。

他是第一個,在元繡沒有害怕的崩潰前主動離開的。以往的所有人,包括元老爺,總是在元繡不堪重負的情況下才會選擇退後一步,靜觀其變。

這自然,在元繡的心中植下了那麽一絲絲的非同一般。

她喝過姜湯,不多時就不再顫抖,慢慢恢複了理智。

元繡聽到門外那如水一般清雅的聲音裏帶了愁苦,竟然哭了。她忍不住好奇湊到了門邊,卻聽到了這樣一番讓她心神巨震的話,心中忍不住翻起驚濤駭浪。她想起了她這些年的委屈和噩夢,哭倒在門邊,縮成一團。

她下午在池邊乘涼,只不過是下人打翻了茶點,匆忙之下忘記了禁忌,竟然上前去擦拭元繡的衣角,就讓她發了瘋病,不受控制,大出醜态,這種惹人笑話的事情出的還少嗎?

元繡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子,只要是親近她的人都曉得。當年也是個天之驕女,鳳陽縣內誰人不知道元家小姐才貌雙全。若不是這個病,若不是這個病……

元繡心中泛苦,只因這瘋病,流言滿天,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至于她的心中早就存了死志。平日裏若不是為了疼愛她的父親苦苦壓抑,只怕到了瘋魔時刻,真就一頭撞死,世間早沒了元繡此人。

“賊老天,你如果就讓我這麽去了該多好……”元繡空洞的雙眼望着一出,默默流淚。

在她腦海中卻浮現出了促然一瞥下的人,翩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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