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牛二。
牛二!
這牛二可不是一般人,你若是欺他憨傻,欲要小瞧了他,那就大錯特錯!
——這就是九卿此刻內心的想法。
真三腳踢了個實在,他這身體就算不殘也得重傷,只希望……
想到這裏九卿狠狠咬住了下唇。
怎麽能将希望寄托在敵人的身上?人生艱難,他有哪一次是依賴他人取得的成功?求人不如求己。
他對自己也實在是狠,用的力度極大,好像在提醒自己,是輕敵導致了此刻的狼狽一般,嘴角溢出了一絲殷紅的血色。
“來吧。”
牛二猶豫了一下,大眼睛裏滿是不忍。他的臉朝身後某個方向偏轉了一下,似乎是在向九卿解釋着他此刻的身不由己,堂堂七尺男兒,說起話來都有些消沉了,“對不住了,大兄弟。”
九卿猛拍肩膀,喝了一聲,“牛二,敬你是條漢子,來啊!”既然是身不由己,就更不能讓人陷入進退兩難的不義之地。
這是個孝子,他不能讓他難做。
也許在衆人看起來這是件非常神奇的場景,一個即将被打的人,臉上卻是含着笑的;而另一個即将要打人的,臉上卻寫滿了不忍。
牛二将臉朝旁邊一撇,粗壯的右腿一擡起,那薄薄的一層布料都裹不住虬髯的肌肉,掃過空中,都能聽到獵獵的破空聲!
“砰!”
雙手交叉格擋的九卿受力朝後急速滑行,撞翻了酒幾,整張臉先是猛地一紅,緊接着刷的一白。他喉嚨裏悶哼了聲,捂着嘴唇咳嗽了起來,“牛二兄弟,真是好身……咳咳手。再來!”說着眉眼彎彎地笑起來,慢慢把手從嘴邊挪開,下意識地藏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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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聲長長的嘆息,像是落在人的心頭上,緊随不舍的就是牛二的第二腿。這是毫無花招的一擊,腳底板朝着九卿心口飛撲而來!
“好!很好!”伴随着興奮的聲音的是清脆的掌聲,被紅玉緊緊抱住手臂的元繡面色鐵青,在看到牛二隐蔽地挪開一寸,踢在心口旁的肩膀上時狠松了一口氣,眼睛牢牢釘在不遠處的孫兆新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才收回了露骨的眼神。
她拍了拍紅玉的胳膊,柔聲道,“你怕什麽,我總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的,放手吧。”
紅玉心下不安,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只能僵着不動。
“你瞧那邊,”元繡伸手指着即使腳下不穩發顫,卻依舊腰背挺直的九卿,輕輕地說,“那兒還有一個,我總得清醒着把他帶回去吧。”
看到遠處那個強撐的人,紅玉心裏一顫,松手了,但眼睛卻在兩人間流連不去。
“最後一腳了,我……我還等着呢。”九卿一開始說話的時候,嗓子還帶着幾分幹澀的嘶啞,可他不管不顧還是笑的歡暢,随後又劇烈咳嗽起來,“瞧我這身體,讓你們看笑話了。”說着捂着嘴咳了兩聲,嗓子瞬間清朗了起來,只是臉色又煞白了兩分,襯得眼珠更黑更亮。
“你瞧不起我?”九卿問。
“不不不,怎麽可能!不對是我……我覺得……”牛二慌亂非常,又不善言辭,一下子吶吶說不出話來,這讓看戲的孫兆新非常的不痛快,直接扔了個酒杯過來,砸在地上潑了一地酒液。
“拖拖拉拉跟個娘們兒似的,怎麽辦事兒的?只剩這最後一腳,踢完了事,沒的擾了我看美人的雅興!”說着還拿起了一串葡萄,往嘴裏一顆一顆的放,眼神極富挑逗性地看着樂瑤的方向。很可惜,先前熱情似火的大美人,此刻卻是一眼都不送給他,直直看着屋子裏堅韌卻又有些柔弱的書生公子。
牛二回頭,眼神都未與那孫兆新接觸,抱拳,行禮,接着又轉身,很低聲地說,“我師傅曾經對我說,學武是該扶弱為民的,可……”他沒說完,很快話頭一轉,“最後一腳,公子小心!”
說完眼見九卿護好了要害,才一個半轉勾腳,踹向他渾身肉最後的地方——
他本以為這只使出了五成力道的一腳,定是無法傷到眼前很厲害的公子,可卻沒想到這個看似很厲害的江公子,卻早已經是強弩末路,只差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了。
牛二的腳剛剛碰上九卿的臀,九卿已然朝着地方倒去,見到衆人驚呼,他臉上還露出了一貫從容的笑,似乎想要安撫大家,再說些什麽,可他此刻再也克制不住瘙癢的喉嚨,一口腥甜的熱血從喉頭噴了出來,恰巧濺在一雙小巧的深色布鞋上。
“江公子,你醒醒。”
那什麽……不用叫得那麽大聲……他可還沒聾呢……
“江九卿!你別——”
九卿眼前一黑,所有的聲音都離他而去。
“滿意了吧?可以走了嗎?”元繡使勁兒将地上的九卿拖起來,可不管怎樣,她還是個女子,即便九卿比一般男子要輕許……多……
為什麽這個人如此輕?成年男子的體重不論如何都不該這樣吧?
"啊!"紅玉急促叫了一聲。
"怎麽了?"
"小姐,公子的……的手……"說着紅玉掰開九卿的手掌。
那本該是養尊處優的幹淨手掌上布滿了猩紅的血污,看起來猙獰而可怖……有些地方已經幹涸了而有些地方還是新鮮的……
元繡的手指緊了緊,絞的發白,深吸了兩口氣才和紅玉把九卿給扶坐在旁邊。
“江公子他、他沒事吧?”牛二有些緊張,說話說得結結巴巴,一副很想上前,卻又礙于什麽不敢上前的模樣,只能讓眼睛放飛,不斷的往九卿哪兒飄。
元繡道:“托你們二人的福,想必沒事也有事了。”
“我、我不是……我……”牛二憋得臉紅脖子粗想要表達什麽,可是搜羅不出詞彙來,記得抓耳撓腮的,可突然閉了嘴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等待着主子踱到面前。
“喲,暈了?”孫兆新半彎着腰看着九卿,咂了下舌,“其實仔細看看,原來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難怪元小姐你念念不忘了。不過——”
孫兆新話說完了一半,越看越覺得這眼前之人低眉順目的柔順模樣有那麽一兩分熟悉,但仔細要想,卻又什麽也想不出來。
“屠九叔,背上他,我們走。”說着門口繞進來一人,原來是得到命令守候在門口的屠九。
進這屋子前,元繡曾說,若非她開口,否則絕不介入。屠九一直是個重諾的人,只要點頭,就必然達成,所以他果然沒有踏足過一步。
“小姐。”屠九一向話少,此刻還是很少,他甚至只看元繡,連多餘的眼光也沒給他人分毫,即便是地上的九卿。
“等等這江公子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兄弟姐妹之類——”孫兆新連忙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挽留。
“所以呢?”
“額,所以?我就是問問,有點好奇啊哈哈。”孫兆新一時結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問這個話的意義在哪裏,也就不曉得如何去應對元繡的質問。
“連你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問,那我又為什麽要答?”話畢,元繡頭也不回,跟在背着九卿的屠九身後,揚長而去。
在他的身後,李璟揮了揮手,一臉欣慰地摟住樂瑤,搖頭晃腦地離開。
等孫兆新回過味兒來,剛一轉頭,美人不翼而飛。
孫兆新怒火澎湃,畫脂舫雞飛狗跳,但這又關九卿一行人什麽事兒?李璟?他可不怕孫兆新!
湖上,船裏。
“小姐,這可怎麽辦?”紅玉急的宛如熱鍋螞蟻,團團轉,看着坐在數尺遠的位置,望向這兒的元繡,不住的問。
元繡不緊不慢道,“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可是該怎麽辦是怎麽辦呢,奴婢愚鈍啊。”
元繡問:“他受傷了,該怎麽辦?”
紅玉道:“看大夫。”說完一喜,拍掌,“船夫,劃快些!”
“不用,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有些事急不得。”元繡看着昏迷的九卿,這人難得不貧嘴,不說那些仁義禮教,這麽看起來,還是蠻好看的。她這麽想着,突然笑了出來。
“小姐!要是慢了耽擱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元繡笑吟吟地看着紅玉,“他如果殘了,大不了我們元家養他一輩子,反正是元府的姑爺,是我的丈夫。紅玉啊,你不覺得新娘子瘋的,新郎官殘的,也挺好的嗎?”
紅玉聽着心裏有點瘆得慌,猛搖頭,“不不,小姐,這一點都不好!更何況,小姐你并不瘋,不要這樣說自己,那都是外頭的人嫉妒小姐才貌雙全才傳的謠言!”
元繡點頭,“你說的對,我開個玩笑罷了。我當然希望他好好的,這樣就不用拖着我下半輩子照顧他了,所以,為了這個,船夫你還是劃快點罷。”
船夫聞言,戰戰兢兢地加快了速度。
紅玉看着船中撐住下巴看九卿的元繡,心裏頭湧起一股淡淡的心酸。
小姐诶……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胡漢三肥來啦~~~
嗯……下午兩點多上車晚上九點多到家,明天早上七點多出門打工,這很可以的/(ㄒoㄒ)/~~
我會盡量保持日更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