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修)
臉頰上濕漉漉的感覺令元繡又驚又懼, 她摸了摸右邊下颚, 顫巍巍的擡起手看了一眼, 眼前黑了一下, 差點跌倒在地上。
“小姐——”紅玉焦慮極了,“你沒事吧?”
元繡晃了晃身子, 很快恢複清醒。她盯着即将要沖到面前的胡老三,倒退兩步, 背後緊緊貼着牆壁, 佯裝鎮定:“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胡老三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臉上表情也已嚴肅起來,不複片刻前那吊兒郎當的兒戲模樣, “你的臉……”他自然不是關心元繡, 而是好端端的臉上突然多了道傷痕毀了容貌,下回鐘漢山來了,一眼便能識破。到時候他肯定瞞不過去, 也不知大哥會不會發怒。
這女人可不僅僅是個女人,她還是換回二哥的籌碼。若是傷了她, 令趙纨怒而反悔, 該怎麽彌補?胡老三也不非全無腦子, 心思電轉之間,已心生了兩分後悔。
但事已至此,實在是無可挽回。
“就算我手裏無刀,但只要你再靠近一步,元繡保證你換不回想要之人。”
元繡恨啊, 她多恨胡老三。
可元定均不在身邊,江九卿也不在身邊。獨獨一個紅玉,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唯一的籌碼,便是在那未知身份的人身上。她只能靠自己,來度過這道難關。
元繡曾以容貌自傲,可這麽些年下來,容貌于她來說,早已是毫無意義。若只能受困于牆院之中,這張臉又能給誰看?、若是能用這張臉,來換取正常人的生活,她是願意的。
更不用說,與清白,與性命比起來,容貌反倒是次中之次了。
“好好好,我退後我退後,你別激動。”胡老三兩手舉起已示無辜,果真是後退了幾步,和元繡拉開距離,“剛才是我錯了,我一時腦袋糊塗,才做出了——“
“那好,你出去。”元繡只得靠着牆,才能穩穩地站住。她生怕這胡老三再待下去,她會連站着的力氣也沒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因此不住地要将胡老三趕出門才放得下心。
“我出去是可以,除非……”胡老三眼珠子轉了轉。
“除非什麽?”
胡老三道:“除非你願意自動用繩子捆起來,否則我走了,你若是跑了我該如何向大哥交代?或者我就留在這裏陪着你,也正好讓你松松筋骨,就不用再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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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繡好不容易才逃脫這繩鎖束縛又豈能再聽他的話,自動戴上鐐铐。可要是不答應,他繼續留着,再生枝節又不是她所想。
到底該怎麽做,元繡一時間有些拿捏不住。
“那好,你把我捆起來可以,但不許你的髒手碰我!”元繡咬牙,只能初次下策。既然之前可以解開,那麽這回她一定還能再想出法子,只是不要再讓胡老三待在這裏了,她厭惡此人,絕不相信從他口中說出的話。
“那你的意思是?”
“讓紅玉來做這件事,到時你再捆了她便是。”
胡老三拍着胸口笑起來,“小姐到時打的一手好算盤,之前你們可就已經聯手解開了繩鎖,不然我早就該得手了,又怎麽會生出這麽多事端來?所以說,這件事還是我親自動手來得好!”
話音剛落,胡老三就已經順手将木椅上的繩握在手中,猛朝元繡一沖。眼見元繡要逃,他手中繩鎖迅速向她雙肩套去,牢牢将元繡套在繩鎖中,很快就制服住了元繡的行動。
好在胡老三已經醒悟,不再被色心蒙蔽了雙眼,只打算簡簡單單把人捆起來,限制住行動,就離開。
可誰知道,正巧落入了另一個人的眼。
江九卿抓了個寺廟裏的和尚,問明了來路,發現屋內有人,又不敢貿貿然進來,打算在外頭看清楚情況。誰知道一下子就見到胡老三用繩鎖困住元繡,當即心頭火起,失了冷靜,推開門就沖了進去。
她輕功好,速度快。還沒等胡老三碰到元繡衣袖,她就已竄到跟前,拉住繩子另一端,猛地一扯,将胡老三帶的整個人後退數步,瞬間遠離了元繡。
“你——”元繡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可千言萬語都哽在喉間,只能眼睜睜看着九卿與胡老三纏鬥在一塊。
胡老三看到九卿的臉,手上的動作就慢了兩拍。九卿是招招往要害處攻的,這麽一猶豫,胡老三很快就落入了下風。
他心裏着急,大聲吼道:“你是什麽人!可知道這已經是我們的地盤了,還敢一個人過來救人,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九卿不理他,任由他自說自話。防備一松,就看準了胡老三胸口的空門,身形在空中一扭,鞭腿朝他胸口踢去。
胡老三兩手交叉護在胸口,迅速回防,沒成想九卿虛晃一招,目标本就不是此處。剪刀腿夾住他脖子,整個人在空中猛地一弓,将胡老三這粗莽大漢朝空中一甩,又重重一砸。
胡老三從高處落下,受了重傷,鮮血狂噴不止,染紅了衣襟。咳的幾乎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九卿一腳踩住他的手掌,高高的盯着他,“你用哪只手碰的她?”
“你要殺咳咳……就殺!”胡老三還算硬氣,就算狼狽的不行,也仍說得出狠話,并沒有立即就求饒。盯着九卿的眼神,仿佛能吃人。
九卿又怎會害怕?
當即腳下一用力,只聽得一聲脆響,胡老三悶哼一聲,手骨斷裂,竟是生生的被九卿給廢了左手。
“你這小娃,看着年少咳……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倒是看不太出來。”胡老三斷斷續續的說,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明知九卿是來救人,又技不如人,現在風水輪流轉,成了對方手裏頭的人。只要看到元繡身上的傷,就斷沒有好好放過他的道理。
不死也得脫層皮,胡老三早就做好了覺悟。他本來還有些話沒說,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再多說什麽,幹脆閉嘴,免得惹了對方一怒之下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
九卿怕胡老三逃了會引來事端,輕松卸掉他的四肢關節,眼角餘光瞥見元繡身子緩緩滑落,心裏一緊,丢下胡老三躍到她身旁,将元繡從地上扶起來。
“你、你臉上的傷?!”江九卿又驚又怒,右手顫抖着想要觸摸元繡臉頰上的傷口,卻在即将碰上時猛地抽開,“阿繡,你受苦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元繡安置在木椅上,扯開繩子,抽出一塊洗幹淨的淡紫帕子,将她臉上的血污擦去。
從江九卿進屋的那刻起,元繡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但在看到這塊帕子後,她的目光終于移開了。
“你一直都帶着它?”
九卿點頭,輕聲道:“是,你我之間可供追念的東西不多,它于我來說是珍貴之物,當然随身攜帶。”
元繡不說話了,将帕子從九卿手中抽出,剛舉起左手,就被九卿一把握住。
“這又是怎麽回事?”她扭頭去看胡老三,後者躺在地上氣喘籲籲,時不時吐出幾口帶血的唾沫,看到九卿的目光,艱難地笑了起來,“誰叫她愛仆心切,自己要沖出來護着她,怪不得我。”
紅玉在一旁哭着說:“都怪我,若不是我,小姐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幸好公子來得及時,才免叫小姐受賊人屈辱……”
“你說什麽?”九卿替元繡包紮的動作一頓,聽完紅玉的描述後,她緩緩站起身,撿起地上的匕首,走到胡老三身邊。
“你看着倒像個故人,可人家嬌弱的像朵花,你卻——”
九卿每個動作都很慢,目光冷冰冰的,胡老三看着突然打了個激靈,後半截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這不僅僅是威脅,更是一種壓迫。
胡老三上位者當久了,又何嘗體會過這種膽戰心驚的情緒?他大吼着叫九卿來個痛快的,但九卿偏偏就不。怕叫來其他同夥,點了他的啞穴,不讓他高呼出聲。拎着匕首在身上來回比劃,臉上的表情陰沉極了。
紅玉從未在這張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
“小姐……”她緊緊攥住元繡的袖子,心裏有點瘆得慌。
“江九卿。”
元繡一句話,就打斷了即将落下去的刀尖。坐在木椅上休息了一會,她已經恢複了些許體力,能夠站起來了。
“這是我的事。”
元繡來到九卿身邊,不顧她擔憂反對的神色,從她手裏抽走匕首,“你不要插手。”
九卿欲言又止,可最終還是選擇守在她身旁,看她意欲何為。
“你既是那賊人的叔叔,那當年的事情自然有幾分責任。她是自幼跟我一同長大的,對我而言,已不僅僅是侍女。更不論她曾擋在我身前,替我受了□□,刺傷賊人,為我的一線生機,最終命喪黃泉。你們欠她的,今日我統統要替她收回來。聽說那賊人不巧已死在了官兵的手裏,那剩下的便由你償還了罷!”元繡說的溫柔,可眼裏卻冰涼一片。
游移的刀鋒終于停下,元繡手中使勁,胡老三面色猛然煞白,卻因被封了啞穴叫不出聲,整個人不斷痙攣抽搐,被震傷的心肺複發,嘴角噗的一口吐出血來。
“替你去了這罪惡根,免得你再禍害其他人。”
“你用這只手傷的我,女子的臉最是寶貴了,我也傷了你最寶貴的東西,我們扯平了。”
“我是個公平的人,你刺穿了我的手,那我也收你一只手。”元繡挽了挽耳邊落下的一縷碎發,溫溫柔柔的笑,積壓了七年的恨意,讓她下手狠絕非常,匕首起落間,胡老三的右手被洞穿,但卻沒想到誤打誤撞間挑斷了手掌間的筋絡,今後怕是握不住重物了。
落在九卿眼中,自然是他罪有應得,反倒覺得此舉痛快。
元繡了解一樁心事,惡氣已出,再看胡老三狼狽痛苦的模樣,臉色霎時一白。見她眉頭緊皺,九卿想伸手扶她一把,卻被她拂開。
“紅玉,你還好嗎?”
看着元繡跌跌撞撞的背影,九卿心中堵得慌,只好發洩在胡老三身上,往他身上幾處大穴重重一拍,竟是廢了他的武功,令他從今以後,即便是活着,也不過是廢人一個,再無法到處為惡。
“山賊作惡多端,奸殺擄掠無惡不作,今天也是你的業報,就在這自生自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