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孟峻掙紮了半天才爬起來，他扶着牆看着那個在屍體上停着的、低着頭的幽魂，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腦子空白了幾秒後，他果斷的搶過了北辰的輪椅拉到了北辰面前，并将剛才摔得不輕的北辰抱到輪椅上。

北辰捂着自己胸口喘着氣，他胸口的洞已經合上了，但是還能看到一條細長的縫隙。

“我的腿感覺好冷……”他說，“真是太奇怪了……腿竟然從我身體裏冒出來了……”

此時那兩條光着的長腿，則靠在牆邊，不再跳動了。

“那個發光的鬼魂是什麽？”孟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的脖子很疼，上面還留下了青紫的勒痕。

“誰知道。我渾身都要摔散架了。”北辰扣好了衣服，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注視着那個幽魂——大概過了歐三分鐘，幽魂忽然擡起頭，露出了肖玲的面容。

“北辰，你把我的一切都分解了，連帶附着在我身上的惡業。”那個幽魂飄向了北辰，終于落在了地上，她的樣子看上去像個正常的女生，只是像是個快要消失的投影。

“現在我終于能夠利用最後的人性，再一次像個活人那樣說話了。在我消失前，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肖玲的幽魂道，“我被我父親獻祭給了鬼樓，在進入鬼樓後，他為了不讓我掙紮反抗，用他帶來的刀子捅了我的臉和我的身體，我被他拖到了406，因為流了太多血而無法動彈。

進了406後，我看見的是一個完全由黃金做成的房間，我被扔在地上，我父親在沾着我的血在牆上寫着什麽，因為我意識已經模糊了所以并不知道。他好像聽到什麽，很快跪了下來喃喃自語，然後拿出那把刀，開始瘋狂的砍我。

我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了走廊裏，變成了怪物，腦子全是瘋狂的念頭和沖動，無法克制。從那時起，我就再也不是一個活人了。也沒法再正常思考，即使如此，我的腦子偶爾還是能轉動的。

我記得我只能在特定的區域行動，無法進入那鬼樓的房間，我記得406會偶爾給我下令，隔着門板。還記得有些房客會故意賄賂我，比如那個302利用電腦的家夥，他會把紙條弄出來，告訴我他的計謀。

廖藝也曾經和我說過話。

甚至，302的電腦狂還會通過我和廖藝進行交流。

有一天，也就是你來的那天，我接到了406的指示，裏面的人會給我一張從門縫塞過來的紙，告訴我你是符合當房客條件的人，叫我把你扔到三樓去。

而廖藝告訴我，你是特別的。能讓我們離開。

除此之外，二樓和一樓，我倒是從來沒在意裏面是什麽人。

最後，北辰，我要告訴你，因為我是被父親用刀砍死的，所以我變成了刀魔人，這個地方雖然鬼怪很多，但是也分高低。越接近406的地位越高，房客的地位是超過那些外面的野鬼，我雖然受到406的直接掌控，但是我進不了房間，所以我只是個夜游的野鬼罷了。

而殺了我，你可以提煉我那個充滿惡業的身體裏的‘寶物’。

北辰，你大概不知道吧，只要殺了高級的惡鬼，都可以得到寶物。所以古老頭那種邪惡的術士，才把這裏當做他們的寶藏。

向406許願的條件非常苛刻，成功的人非常少，大部分人都被我解決掉了。

302的電腦狂魔，卻把許願的傳說發到了網上，吸引了許多人過來——這讓我殺了更多的人，但是也找到了一些規律。

許願成功的人必須要帶活人祭品，願望的成功與否，看祭品的素質。也就是說，祭品最後能不能成為這地方的高級惡鬼，決定着許願的人是否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父親用我，得到了大量的財富，你的父母也是。

我能說的只有這麽多，我感到自己馬上要消散了，北辰……如果你能出去……幫我殺了……我父親那個惡魔！！！幫我殺了他！把他帶到這裏來受苦！！！”

肖玲的幽魂在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後終于徹底化作一縷青煙，很快就徹底散去了。

走廊裏只剩下孟峻和北辰，還有一地的骨肉。

“她說了提煉？到底要怎麽提煉？”孟峻道。

北辰轉動輪椅來到骨骸旁邊，道：“這看上去就是一堆骨頭。”

此時，一個腳步聲快速的從樓道那邊傳來，接着，一個帶着破舊面具的小孩子探出頭來。

“北先生，你快走吧！外面那些惡鬼知道大姐頭被幹掉了，馬上就要過來争她的遺物了。”這個小孩子竟然就是小寶！

“小寶！你沒死！”孟峻驚喜的說。

“不，孟哥哥，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就是個野鬼罷了。”小寶道，“我和你們見到的那些流氓鬼是一樣的，只能在外面游蕩。因為我個子小，所以很多鬼注意不到我，我才能過來給北先生報信。”

“但是，我們要怎麽拿走她的遺物？”北辰問。

“我聽他們說，大姐頭是猛鬼，是級別高的，所以被幹掉後會有寶物留下來，他們說只要把她的遺體放進焚化爐，就能燒出來。”小寶說罷跑到那堆骨骸裏翻找了一陣，別的骨頭一碰都掉落了，最後他只得擡起了那根長長的脊椎骨。

“我想就是這個了。我們快走吧！我知道安全的地方！”小寶說。

在小寶的帶領下，他們下了樓，然後跟着小寶從偏僻的小路繞來繞去。那兩條腿也跟着在他們身後一跳一跳的跟了過來。

在他們走後不久，許多喪屍便進了那幢肖玲居住的樓，然後裏面爆發出一陣陣的鬼哭狼嚎，似乎是在狂歡，又似乎是非常不甘心。

小寶最終帶着他們來到了一處犄角旮旯裏的違章自建房，在房前是一片幹枯的矮樹和堆積如山的廢舊雜物，有家電和家具什麽的，平日裏別人可能根本就以為這裏是個廢物堆積點而不會看到後面還有個房子。

小寶竟然推門進入，并喊了一聲：“爺爺，我把我說的那個北先生帶來了。”

在屋裏竟然生着老舊的煤球爐，點着煤油燈，還有一個穿着破舊衣服和皮圍裙的老頭，這老頭看起來也是一具喪屍，但是比起那些地痞喪屍卻親切得多，一看見北辰進來，就招呼道：“冷了吧，快進來暖和暖和！”

“我還不知道這小區還有這個地方。”北辰凍得鼻頭都發冷了，盡管屋裏一股煤球味道，但是真的暖和得多。

“老爺爺，你是誰啊？”孟峻把北辰的兩條腿也抱了進來，問道。

“我以前是這小區的鐵匠，給人打個鍋底什麽的。老婆子死後，家裏就我一個人，別人都搬走的時候，我也沒有門路，就索性留在這裏了。”老人說，“我想我可能是變成了鬼了，不過也不要花錢，也不用擔心吃喝什麽的，覺得還不錯。反正我在這裏都幾十年了，去了別的地方，我還不知道要怎麽過日子。”

老鐵匠說罷給兩人拿了那種舊茶缸，給他們倒了熱水。

“現在這裏水電都不要錢，我覺得還不錯，但是為了不引來那些地痞惡鬼，我就不點電燈了，如果不是你們來，我就不生爐子了，我都多少年沒生爐子了。”老鐵匠道。

“爺爺對我特別好，就像我親爺爺一樣。”小寶說，“他是好人，你們不要怕。”

“小寶也是我親孫子，嘿嘿嘿……”老鐵匠開心的說，“自從我兒子，老婆都走了，我就再也沒有親人了，幸虧小寶來了。”

孟峻沒想到小寶當人的時候一天好日子沒過過，也沒人對他好，父母都不把他當人看，死後竟然反而遇到了好心鬼收留他，忽然覺得有點心酸。

老鐵匠把自己櫃子裏藏了多年的軍大衣分給兩人披着，還給北辰的兩條腿弄了個被窩保暖，這才在自己的工作臺上研究起大姐頭——刀魔女肖玲的脊椎來。

“這小區裏，确實有個焚化爐，不過在很遠的地方，白天我們都沒法出來，只有晚上才能去，”老鐵匠道，“而且那個焚化爐，據說也有惡鬼把守。不過要拆開這玩意兒，不一定要焚化爐，我可以用我的工具試試。”

“老爺爺，為什麽惡鬼不會找到你這裏來？”孟峻問。

“因為我這邊是整個片區裏最貧困的地方，不要說人，連鬼都不會注意到這裏。那些鬼，就喜歡往有活人出沒的地方跑，看着能不能害死人，都是一群惡鬼，我雖然也是個窮死了的鬼了吧，但是這輩子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兒，死後也不能去害人。”老鐵匠把脊椎放在自己以前的車床上，一邊擺弄工具一邊說，

“說起來，北先生啊，差不多三十年前，就是你來到了這個片區，這邊才開始鬧鬼的。”

“怎麽可能，我三年前才來到這裏，而且我以前也不長現在這樣。”北辰道，“難道你的意思是！三十年前，有個長得和現在的我一樣的人，來到了這裏，小區才開始鬧鬼？！”

“就是這個意思，因為你的長相真的太特殊了，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老鐵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