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何羽白正趴桌上補覺, 忽然被吹到後脖頸子上的熱氣驚醒。他猛地坐起身,捂住脖子沖冷晉瞪起眼。
“別瞪眼。”冷晉沖他笑笑, “剛接到電話, 樓頂接直升機,你去不去?”
何羽白的困勁兒全沒了,蹦起來說:“去。”
“冷主任,我也想去……”從阮思平那邊冒出聲音。
用直升機送來的,除了重症高危別無他選, 誰不想漲漲見識?
“睡你的午覺!”從阮思平背後走過, 冷晉一巴掌給他的腦袋按回到桌上。
阮思平眼鏡腿兒差點讓他按歪了,等冷晉出了門, 他嘟起嘴哼了一聲:“切,重色輕友。”
天臺上風大,雖然穿着外套,可何羽白還是被冷風刮透了, 團着手直哆嗦。瞧他凍的那樣, 冷晉拉開外套把他往懷裏一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對方。
“你怎麽這麽怕冷?”他問何羽白。
“早産,末端毛細血管不發達。”何羽白撇撇嘴,“我爸說, 我太着急了, 還沒發育好就想着看外面的世界。”
冷晉收緊手臂, 神秘兮兮地問:“哪沒發育好?用不用我給你瞧瞧?”
那稍顯下流的語氣讓何羽白臉上一熱, 伸手擰了他腰側一把。冷晉誇張地“哎呦”一聲, 剛要繼續調侃他,忽見遠處出現一個快速移動的黑點,立刻斂起玩世不恭地态度。
直升機到了。
艙門拉開,先下來一位醫護人員,緊跟着,何羽白看到冷秦也從裏面跳了下來。他怔了怔,然後條件反射地從冷晉的懷裏掙脫出來。被曾經的相親對象看到他和冷晉摟摟抱抱,好尴尬。
冷秦明顯遲疑了一下,迎着等在天臺上的兩人走過來:“晉哥,何公子。”
“你小子怎麽來了?”冷晉大聲問。螺旋槳噪音太大,即便是面對面,溝通也得靠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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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船,船長突然暈倒,我正好在船上,就跟着一起過來了!”冷秦說着,猶豫地看了何羽白一眼。他老遠就瞧見冷晉把何羽白用外套裹在懷裏,想來他跟船出海的這段日子,這倆人已經搞到一起去了。
呵,冷晉,你行。不是瞧不起關系戶麽?怎麽又攀醫院董事長的高枝去了?假清高。
何羽白發現自己被冷秦盯着,略不自在地錯開眼神。冷晉沒心思關注堂弟的眼神變化,轉頭去向随機醫護人員交接并查看患者情況。
突發暈厥,心率快血壓低,查體懷疑是急冠發作。由于患者是在離岸尚有十幾海裏的船上發病,等待進港還要幾個小時,冷秦立刻決定通知急救中心派直升機來接人。駕駛員問他去哪家醫院,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大正綜合”。
他是不太喜歡冷晉,但确實相信對方的水平。
經一系列的檢查,确診患者急冠發作。冷晉把冷秦叫到辦公室讓他通知家屬,根據檢查結果,患者得打兩個支架。
“他家人都在國外,最快也要兩三天才能到。”冷秦面露難色,“能等麽?”
冷晉調出CT片子展示給冷秦:“最好別等,你看這個,馬上堵死了,我還說今天加個班,先給他做了。”
冷秦哪看的懂,不免感覺冷晉是有意在何羽白面前令自己難堪。他思考着該作何決定,目光自然而然地飄向站在一旁的何羽白。何羽白見冷秦又盯着自己,趕緊別過臉。
“我先打個電話。”冷秦拿着電話出去,過了一會,他回來把電話交給冷晉,“你跟他女兒說吧,我也說不明白。”
冷晉接過電話,詳細地為患者家屬說明情況的危急程度。冷秦在旁邊等着,不時望向何羽白。何羽白別扭極了,他感覺自己就跟沒穿衣服似的,被冷秦從頭到腳來回審視。
挂上電話,冷晉起身走到堂弟跟前,阻隔開對方盯着何羽白的視線。這小子打下直升機起就一直盯着何羽白看,他忍好久了。将手機遞給冷秦,他不冷不熱地說:“他女兒答應了,立刻打支架,說讓公司領導替她簽個字,她會盡快趕回來。”
拿回手機,冷秦擡眼看着冷晉,突然冷笑了一聲:“晉哥,恭喜你抱得美人歸啊。”
“你小子別胡說!”冷晉皺眉。他倒不是怕別人聽見,而是擔心何羽白臉上過不去。小家夥臉皮薄,冷秦冷不丁冒這麽一句,何羽白哪受的了,他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熱氣了。
冷秦并不在意,又歪過頭看向冷晉背後的何羽白,酸溜溜地說:“何公子,鄭伯伯前幾天還問我跟你怎麽樣了,我跟他說你慢熱,不能着急得慢慢接觸……得,下次他再問我,看來我也不用再找借口了。”
“你等會兒!”冷晉聽見個“鄭伯伯”,心頭一跳。這倆人之間還有他不知道的事兒?不行,得問個明白。
“鄭伯伯?哪個鄭伯伯?”
“鄭氏藥廠的董事長鄭志傑,就是他介紹我跟何公子認識的。”冷秦觀察着堂兄的表情,恍然大悟,“晉哥,你該不會不知道他是——”
“冷秦!”何羽白急得臉色通紅,慌忙出聲打斷對方。他是準備這兩天找個機會跟冷晉攤牌自己家庭背景的,但還沒做好準備。
冷晉伸手一攔,盯着冷秦說:“把話說完。”
冷秦的目光在對面的兩人身上來回游移,遲疑着不肯張嘴。他有預感,自己好像捅了簍子。
就在他和冷晉僵持之時,忽聽何羽白開了口,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在抖:“鄭志傑是我大伯,鄭志卿是我父親,何權是我爸,羽煌也不是我表弟而是我親弟弟。”
橫豎都要坦白,他想,但絕不該假他人之口。
冷晉機械地轉過頭,看着臉幾乎要埋到胸口上的何羽白,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動。
“你跟我出來。”
将冷秦一個人晾在那,冷晉拽着何羽白的胳膊,把人拉出辦公室。
在安全通道裏站定,冷晉收回手,雙臂抱胸。沉思片刻後長出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今天冷秦說走嘴,你打算什麽時候才告訴我,你是董事長的兒子?”
語氣雖然不嚴厲,但充滿了責怪的意味。
“就這兩天……”何羽白低頭抿住嘴唇,十指糾結地絞在一起。冷晉生氣了,他聽的出來。他設想過坦白之後對方的反應,生氣是意料之中的事兒。其實昨晚他就該把一切都告訴冷晉,可那時的濃情蜜意,他真的不想破壞。
冷晉抽手胡撸了一把臉,皺眉問:“關于你的身份背景,我跟你溝通過,對吧?可你當時并沒有坦誠相告,為什麽?還是說,看我跟個白癡一樣猜來猜去的,好玩是麽?”
“不是,我是怕——”何羽白欲言又止。
“嗯?怕什麽?”冷晉催促他。
何羽白擡起頭,眼眶微微發紅:“一開始我是怕你知道之後,不要我留在病區……後來……後來我是怕……怕你打退堂鼓……”
看他那副委屈的樣子,冷晉心裏的埋怨忽然散得無影無蹤。沒錯,要是一開始知道何羽白是鄭志卿的兒子,打死他也不會把人留下。開玩笑吶!董事長的親生兒子,這不跟放一二十四小時監控在身邊一樣?
不過何羽白的後半截話他并不認同。老丈人是董事長他就不敢泡了?小瞧他了不是?
張手把人抱進懷裏,冷晉揉着那一頭卷發安慰道:“別難過,我沒生氣,嗯……就是有點吃驚……還有就是讓冷秦那小子看笑話了,我有點兒……嘿嘿……”
靠在他懷裏聽着那平穩有力的心跳,何羽白稍稍松了口氣:“抱歉……讓你丢臉了……”
“沒事兒,甭在意,全都怪那臭小子。”冷晉正要松手,忽然感覺到何羽白收緊了纏在腰上的胳膊。
“別動,讓我抱會兒……”何羽白将臉在他的頸窩裏,“冷主任,答應我,不管将來我老爸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能退縮……我就認定你了,你可不許把我一個人甩下。”
冷晉大方承諾:“肯定不能。我是跟你談戀愛,又不是跟他過日子。”
他有底氣說這種話,是因為當初跟程昱佲回青海老家,被岳丈用青稞酒灌得命差點交待了。起碼鄭志卿看上去文質彬彬,總不至于把他泡酒缸裏。
是吧?
何羽白補充道:“打你罵你……也不能退縮……”
“鄭董還打人啊?”冷晉抽抽嘴角。這個真沒料到。
“不然你以為羽煌的脾氣随誰……”何羽白沒擡臉看冷晉的表情,要不後半句保準不會說,“太公去世前留了把手杖給他,交待說将來要是有人敢欺負我,讓他拿手杖打斷那人的腿。”
“……你太公也是個猛人啊……”冷晉背後嗖嗖抽冷風。
“但你不會欺負我的,對吧?”何羽白揚起臉,天真地眨巴着大眼睛。
“呃……那要看你家裏人對‘欺負’是怎麽定義的。”
冷晉幹笑。之前計劃好的一周之內吃上肉,現在被他全盤推翻——老實點吧,夾起尾巴做人,坐着輪椅可沒法上手術臺給人開刀。
哦對,還有何老師那。想起何權,冷晉略感心虛。
這丈母娘也不好惹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