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天午餐時間,邁克爾找到本。

他有十幾秒沒有說話,他的側影像一座山,本看着自己的午餐,魯本牛肉三明治,等他開口。他們需要談一談亞歷山德的事,亞歷山德已經找上了本。

邁克爾淺藍色的眼睛看向他,說,“我和亞歷山德的關系更接近于敵人。”

本點頭,“我……感覺到了。對不起,我沒考慮太多就出去見他。”

邁克爾搖頭,把他和亞歷山德的仇恨解釋得更清楚,“他的父親生前是BioX生物科技的創建者,四年前,BioX被舉報,調查,我是調查組的專家。亞歷山德認為我會為他父親遮掩,但是我沒有。之後你應該知道。”

說到那個公司本就猛地想起,幾年前的大新聞,醜聞,股價暴跌,巨額賠償,創建者破産……

邁克爾凝望着遠處某一點,說,“最後的結果,他的父親——老柯瑞恩先生——自殺。”

本被噎住,然後暗自打了個冷顫。這絕對是致命一擊,能讓所有愛情變成仇恨。

他看着邁克爾,剛才想問你是擔心我才跟出來嗎,你想保護我?可現在他知道,這個問題他不能問出口了。

邁克爾顯然有自己的煩惱,變成敵人的前男友陰魂不散,誰會在這個時刻考慮一段新感情?本不想在這個時刻加重他的負擔。

本說,“他……為了報仇會對你做什麽嗎?”

邁克爾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這個強壯成熟的男人微嘆一口氣,又用長輩的态度,鄭重囑咐本,“從現在起,控制好你的沖動和好奇心。”

“我答應你。”本認真說,藍綠色的眼睛十分堅定。

這周的休息日,本和班妮仍然在游泳館見面。

還是藍色的池水,恒溫泳池裏,班妮穿着銀色的泳衣和本聊天。她和本都是很勤奮的年輕人,總喜歡把聊天的時間和運動時間結合在一起,得到雙倍的效率。

游過一輪,精疲力盡的休息時間裏,本仰靠池邊,蜜色的頭發貼在額頭上,說,“我覺得……邁克爾是有一些喜歡我的。“他不好意思地笑,問班妮,“不到一個月,從覺得他讨厭我,到覺得他喜歡我,會不會變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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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妮柔聲說,“我聽過有些人,一天之間就能愛上原本讨厭的對象呢。所以不算太快。”她饒有興趣地打聽,“不過你終于稱呼他名字了嗎?”

本臉上閃着光,嘴唇翹起,“他說我可以叫他邁克爾。”

班妮為他高興,“一切看起來都很好。”

“是的。”本說,“我們中午經常一起吃飯,你知道,工作餐。很多問題要解決,比如年齡差,比如我還在實習,我們還沒正式開始,但是我感覺很好。”他眼裏有熱烈的光芒,笑出牙齒,“我想,我們都希望慢慢來。”

這個月月底是邁克爾的老師和同事,那個伊朗裔小老頭的生日。他是個好客的人,在家裏舉辦派對,邀請了許多客人。

那是棟兩層的大房子,雖然是冬天,但看得出花園植物茂盛,還有個顯然是自己用木架和玻璃建的小溫室。

客廳裏滿是客人,暖氣開得足足的,一地彩紙,派對的主人公戴着五顏六色螺旋花紋的尖頂生日帽站在正中,邁克爾推着吉爾和他說話,因為他太高,有一米九,身體微微前傾,低頭聆聽。

本剛進門,脫掉大衣,就看向邁克爾,看得有些着迷。

邁克爾發現他進來,愉快地轉向他,稍微點頭。他笑起來眼角紋路變深,像是從眼裏散發笑意,本不由自主也覺得開心。

直到有人來打招呼,本才拿起一個酒杯,開始聊天。

十分鐘後,本掙紮地看着甜點盤。他随手拿了一塊果仁的點心吃,沒想到居然那麽好吃,一時半會停不下手。等他發現和他說話的人情不自禁看向他,才意識到自己拿着拿着,快把這種點心拿光了。

我怎麽那麽貪吃?本幾乎要呻吟一聲,捂住額頭。

邁克爾替他解圍,送走和他說話的人,走向他,“想喝酒嗎?”

本困惑地看着手裏的酒杯,一下子不理解,“我想……我正在喝酒?”

“酒精含量更高的東西,”邁克爾眼中閃過一絲好笑,掃視派對主人,“不是這個小氣的小老頭從超市買來的三十美元一瓶的紅酒。”

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你是說——”

邁克爾笑得自信,“跟我來。”

一樓人太多,不會有人發現他們,本跟着邁克爾動作很快地上樓。邁克爾腿很長,步伐很快,走進二樓的……衛生間。

本愣了片刻,還是跟進去,兩個人擠在衛生間裏,有些尴尬。

邁克爾說,“這個小氣鬼,總是把酒藏在,你看,這裏。”

打開洗手臺下的櫃子,水管邊滿是酒瓶。本幾乎看呆了。

邁克爾檢查酒瓶标記,“這瓶,三十年了?動這瓶酒他會心髒病發的。我們喝這瓶。”他挑出另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樓下的音樂聲喧嚣聲傳來,本隐隐感覺刺激,他沒想到邁克爾有這一面——他竟會讓自己看見這一面——先前喝下的紅酒讓他躍躍欲試,明知故問,“在這裏?”

沒人會想在衛生間喝酒,哪怕是幹淨寬敞帶熏香的衛生間。

邁克爾的嘴角也有一抹笑,“我想二樓的陽臺更好,不會有人打擾。你拿酒,我去拿酒杯。”

明明知道沒人在看,本還是心虛地把那瓶威士忌藏在外套裏。

他以為二樓的陽臺會冷,沒想到戶外座位圍成一個圓,桌中間陷下去,燃着一小堆火,在下雪的冬天,這樣坐在室外也不寒冷。

幾分鐘後邁克爾上來,拿着兩個玻璃杯,還有一個餐盤。本的臉紅到耳朵,餐盤裏裝的是他方才不好厚着臉皮再吃的點心。

“你好像沒吃夠。”邁克爾的聲音無疑透出趣味。

“謝謝。”本拿起一塊,索性顯示完全真實的一面。他确實沒吃夠,“這個,真的太好吃了。”

“我會替你轉告巴曼夫人,這是她做的。”邁克爾先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欣賞酒杯裏的顏色,“你喜歡吃,她會很高興。這是件好事,你在享受生活。”

本看他端酒杯在手裏,喝了一口。金黃偏棕的液體,不加冰,顯然對這種酒精濃度不陌生。本也倒出一杯,喝下一口,全身像從咽喉燃燒起來,“我以為,你不喝酒。”

“我喜歡茶,但偶爾喝酒也不錯。吉爾要開車回家,所以拒絕喝這個。”邁克爾的狀态比平常放松那麽一點,這是喝酒之後自然的反應。

本問,“你沒有開車嗎?”

“我住在一個街區外,可以走回去。”

本點點頭,他自己是坐地鐵和巴士來的。他們都沒有開車,所以可以喝酒。

他們聊着一些事,幾杯下肚,本不能自制,注意到邁克爾顴骨上開始泛紅,自己的臉只會紅得更厲害。

他們喝掉了一整瓶,等到派對終于散場,派對的主人發現他們做了什麽,他們毫無疑問被罵了一頓。邁克爾相當平靜,本低着頭,外表很愧疚,其實迷迷糊糊在驚訝,這位發起脾氣居然能跳那麽高!

派對散場,吉爾堅持要送邁克爾回去,邁克爾堅持不用送,要她早些上車,送和她同一個方向的同事回家。

這兩個人差點開始争執,本只能也加入話題,自發地堅持送邁克爾回家。

邁克爾還在堅持沒有必要讓任何人送,派對的主人不耐煩,狠狠瞪他們,“不管你們送不送,快點做決定,我還想睡覺!”

于是本跟着邁克爾走向他家,走到半路天空飄落細碎的雪籽。酒精湧上血管,一點也不冷,只覺得空氣清新,非常興奮。

走到邁克爾房子外,他當然會邀請本進去。然後開門的過程裏,不知道怎麽,他們的身體接觸驟然增多,門打開的一剎那,已經吻了起來,最後——

用幾天以後,知情的吉爾的話說,“你們做了。”

邁克爾在通話的另一頭捏鼻梁,眉骨連接鼻梁,高高聳起的那一塊已經被捏紅。

“是。”

她強調,“你跟我說希望循序漸進,不打算打亂節奏,馬上和他正式發展,然後你轉過頭就和他上床了。”

“準确地說,沒有上床。”

吉爾倒吸一口氣,笑出聲,“所以一進門,你們連到卧室的路都不願走,就在沙發上?”

“吉爾。”邁克爾警告地說。

他已經發覺他在裝腔作勢,不由得更用力按鼻梁。他絕對不會告訴笑得停不下來的吉爾,不,連沙發都沒到。——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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