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路小埋到了小區外卻傻眼了。上次進進出出都是坐徐家的車,沒有意識到小區門禁竟然這麽森嚴。被高牆鐵欄擋住,她根本就進不去。而且門衛也不肯放她進去。
想要離開,又覺得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卻沒找到人,心裏頗有些不甘心,便在附近的林蔭道上徘徊。
她嘆氣地在路邊的一個樹蔭底下找了張石椅坐下,太陽漸漸爬升,路小埋心想再等一個小時吧,如果不行就回去,路爸爸還等她吃午飯,不回去,他肯定着急。
靜谧的空氣中偶爾有依稀的鳥叫聲。時不時有一輛車低調地從她面前駛過。她很少了解汽車,所以都認不出車牌,不過看這些車漂亮的車身和線條,也知道多半造價不菲。
看來這個小區裏住得人都不同尋常。
遠遠有人跑步的腳步聲。
路小埋驚喜地擡頭,又失望地低下頭。
時間過了許久,路小埋終于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麻痹的手腳,又重新随着太陽的移動,找到新的陰涼處坐下。
許久,有一雙跑步鞋從她眼前經過,她擡頭看了眼對方的背影,瘦得像竹竿,肯定不是徐公子,又低下頭。
那雙鞋的主人卻在原地停住了,不太确定猶疑地走了回來,停在她面前。
“小鹿?是你嗎?”
路小埋聽到這個耳熟的聲音,忍不住蹦起來,臉色卻在看清楚地方的時候,猝然變了:“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暑假去哪了?生病了嗎?怎麽沒告訴我們?這麽久都不聯系我們,還當我是好朋友嗎?”
徐公子也是又驚又喜,他想在開學前見路小埋一面,但身體狀況不太好,所以最近都在鍛煉和恢複飲食,想要盡快以最好的狀态出現在她面前,沒想到兩人會以現在這種方式見面。
路小埋是來找他的嗎?還是無意中路過這裏,或許這裏的小區有她的朋友?是誰?是男是女?
他忍不住患得患失,腦海中已經腦補了無數畫面,臉上卻露出溫柔的笑容:“我也挺想你……們的。”
路小埋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自在,十分開心地笑起來,上午的陽光透過樹蔭在她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彩,徐公子靜靜地望着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害怕眼前的倩影只是他的幻覺,也許一個吹氣就會把她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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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徐公子不想帶她回家,只想兩個人好好說說話。
路小埋卻沒看出什麽,拉了拉他的胳膊:“我剛剛走過來的時候,看到路邊有一家咖啡店,我們去那裏坐吧。”
徐公子自然是她說什麽都點頭贊成。
等兩個人終于坐定點了咖啡,徐公子突然臉色一白,摸摸運動服裏的口袋,發現身上沒帶錢包。他出來鍛煉,除了一個音樂耳機确實什麽都沒帶。頓時臉色有點微囧,坐立不安。
路小埋卻擡頭興致勃勃道:“這裏安靜,我們可以好好說說話。你暑假在忙什麽呢,都不聯系我們。對了你被哪所大學錄取了,什麽時候出國?”
徐公子回避了這個問題,只是挑了一些有趣的話題說了暑假裏的一些事,也告訴路小埋他身體恢複健康,已經沒事了。
路小埋松了一口氣。
兩人絮絮叨叨,說的都是雞毛蒜皮的無聊小事,但是說的人神采飛揚,聽的人也是津津有味,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氣氛倒是蠻和諧的。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路小埋一看手表,時間不早了,連忙道:“我爸還在等我,我得回去了。”
“路叔叔也來了。我應該去見見他。”徐公子略一思索,現在來不及了,不知道能不能請他們吃頓晚飯,“你們什麽時候回高臨?我……”
路小埋一下子看穿他的意圖,大手一揮打斷他的話:“不用這麽麻煩啦,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
“我去送你們……”徐公子一下子急了,眼睛都染紅了。
路小埋卻又一次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我們定的是火車票,得很早走,你不用來送我們了。”
來京城的時候,路家父女是跟着林家夫妻,自然是咬牙定了飛機票,回去只有兩個人卻舍不得了,只買了火車票。所以明天一大早就得趕路。
徐公子一臉失望,眼神裏的星光都黯淡了下來。他生病了一場,最近是調養期,已經在慢慢恢複健康,眼睛也做了矯正手術,戴了很多年的眼鏡終于摘下,所以路小埋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清澈卻又深邃,似乎有千言萬語,好似會說話一般,不知為何,路小埋似乎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無限的落寂,驀地被他的傷感觸動到,她也有一瞬間的不自在,暗自後悔,剛才自己是不是拒絕得太快太直接,或許應該委婉一點。
徐公子卻沒有繼續追問路小埋,好似揭過這個話題,很快又恢複了神采,眼神溫和地望着她,輕聲問道:“離開之前,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什麽事,你說吧。”路小埋眨了眨清亮的大眼睛,終于松了口氣,只要他別再傷心,不是特別過分的要求,她都能答應。
徐公子微微點頭,似乎斟酌了一番才鼓起勇氣道:“你以前打賭輸給我一個承諾,你還記得嗎?”
路小埋愣了一下,在徐公子殷切的眼神中,搜腸刮肚終于想起來那年暑假兩人一起做卷子,結果她輸給了他,然後答應為他做一件事的情景,沒想到他到現在還記得。因為後來他都沒提過這事,她早就忘在腦後了。
瞬間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吧,你有什麽需要讓我做的事情,盡管提吧,我提前說好了,不準提過分不切實際的要求,不然我有權拒絕。”
“恩。”徐公子看着她嘟着紅豔豔的嘴唇,一瞬間心柔軟得像棉花糖,眉目彎彎地含笑點頭。
路小埋後背一凜,總覺得自己是不是落入什麽圈套,想反悔又有點不好意思。
“可以答應我大學四年別交男朋友嗎?”徐公子清涼醇厚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響起。
路小埋表情瞬間怔住了,嘟囔了一句:“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因為我喜歡你,不想看到你和別人談戀愛,但是我答應了母親不可以告訴你,雖然我知道我這麽要求你,很自私很無恥……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徐公子說完四個字就一語不發,但路小埋卻從那雙如海般深邃無垠的眼神中讀到了一大段一大段的心聲。
她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也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她談不談戀愛和他有關系嗎?難道他喜歡上她了嗎?她要問嗎?但是女孩子可以這麽不矜持嗎?
“難道你喜歡我?”不知不覺,卻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
一旦說出來,路小埋也沒後悔。她從前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只是覺得自己是重生回來的,實在沒辦法把這些年輕的同學當成同齡人,也從來沒想過他們中會有人喜歡自己。
徐公子哪裏知道她心裏的千轉百回,早就被她脫口而出的問題,問得面紅耳赤,想順勢點頭,又想起自己答應母親的事情,頭怎麽也點不下去。
心情平複了許久才回答:“你能答應我的請求嗎?在大學裏不要談戀愛。”
路小埋想了想,覺得自己确實也沒這個打算,答應了也無所謂,就毫不猶豫地點頭。
見她點頭,徐公子的眼睛一紅,瞬間升騰起一陣朦胧的水霧,卻沒有說話,只是久久地癡癡地拿雙眼盯着路小埋水光粼粼的大眼睛和如雪的面容,舍不得眨眼睛。
路小埋被他猶如實質的目光牢籠般緊緊鎖住,差點繃不住臉,心中若有所誤,只是剛才追問了一次他沒回答,她有點不太自在,不想再提這個話題,連忙生硬地岔開道:“你什麽時候出國,到時候聯系我,別再不告而別了。”
徐公子卻什麽都不能承諾,只是含糊不清的說:“如果到時候方便的話。”
臨別前,徐公子一直把路小埋送到公交車上。路小埋上了車,他就站在車牌下一直望着她的身影。
車開走了老遠,路小埋回頭,恍惚還能看見那個穿着白色運動服,高高瘦瘦的人影,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想要站到天荒地老,又是那麽落寞,仿佛被整個世界抛棄。
不知為何,路小埋的心底冒出一種微微酸痛的感覺。
她晃了晃腦袋,收回了目光。
她沒想到這一次之後,徐公子再一次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她的大學生活也順利開始了,偶爾靜下心來,也會想起他,後來他的影子便越來越淡。到最近腦海中只留下他那雙如畫的修長眉目。
大學裏也曾遇到過追求她的男生,也曾對其他人有過好感,但等到對方提出交往要求時,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總會浮現那個站在公交車牌下落寂的身影,想要戀愛的沖動一瞬間就煙消雲散。
她是原則的人,既然答應了徐公子,不管對方在不在乎這件事,她都會遵守自己的承諾。
于是只好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陷入甜蜜夢幻的戀情之中,自己默默啃着一盆又一盆狗糧,堅定不移地捍衛着單身狗最後的尊嚴。
單身狗也是有狗權的。哼。秀恩愛死得快!默默蹲在陰暗的角落畫小圈圈。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此刻的路小埋還是一個剛準備上大學的新生,背着背包行囊,揮別親朋好友和家人,和好朋友們一起擠上從高臨通往京城的火車。
火車在嗚嗚聲中啓動,身後的人和風景都被遠遠地甩下了。
新的旅途和景色在面前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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