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螢丸
咕嚕咕嚕——唔、哐當，砰！
“嗚，好痛。”
狐之助面無表情地看着審神者裹着棉被滾來滾去，最後撞倒花瓶砸中頭。
少女眼淚汪汪地從被窩裏鑽出來，揉着腦勺将滾落在榻榻米上的花瓶撿起放回了花幾。
“你在幹什麽呢？審神者大人。”它歪了歪頭，一臉不解。
“我是在可惜，自己居然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時爻耷拉着腦袋，失落地道，“早知道‘過去的我’會遇見大和守君，那個時候再謹慎點回答他的問題就好了。”
——為什麽要發表那麽中二的言論啦。
今早審神者是從奇怪的夢境中醒來的。雖說是夢境，也未免太過真實了，對她來說就像是在回憶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她有些疑惑，将夢境的內容粗略地告訴了狐之助後得知，這是因為大和守安定無意間改動了歷史。
對于時代本身，無論是潛伏的時間溯行軍還是維護歷史的刀劍男子們都是“異物”，勢必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不過這種程度的變更，還在世界的自動修正和時之政府的允許範圍內。
“但是，審神者大人不是已經将大和守閣下的事情交給加州閣下了嗎？”狐之助不能理解地提醒，“比起糾結這個，您還是快點将文書整理出來吧！‘報告會’就在下周，快點行動起來啦！”
結果昨晚號稱要一鼓作氣撰寫完報告的審神者，拿着筆不到十分鐘就鑽進被窩裏歇下了。
“我讨厭寫報告……”時爻揉了揉臉，低頭嘆氣，她掙紮着從榻榻米上爬起來，往案臺挪動，忽然又回頭問，“對了，報告會那天，本丸的近侍是誰？”
“好像是三日月閣下。”狐之助不太确定。
“讓三日月和清光換一天吧。”她打着哈欠，收回視線，含糊不清地道，“對方應該也會這樣做的。”
西歷2205年，一群企圖改變歷史的“歷史修正主義者”發起了對過去的攻擊。時之政府為了阻止他們，派出了“審神者”。
時之政府對審神者提供援助，審神者以戰果作為回報。報告會顧名思義就是評斷審神者戰績的例行會議。
反過來說，也是檢讨會。
會議當日，審神者們身着狩衣或巫女服，戴上或精致或誇張的面具，攜帶近侍，齊聚政府大樓。
離會議召開還有段時間，在鋪着巴洛克風格地毯，懸挂着精美油畫的走廊上，不時有審神者抱頭痛哭，兀自念叨着“遠征不能大成功我也很絕望啊”“限鍛都是假的！垃圾刀匠，騙我資源！毀我人生”，似乎已經陷入了崩潰的境地。
時爻在狐之助的帶領及近侍加州清光的陪同下前往會議大廳，她回憶着昨夜熬夜趕工的報告書，沒忍住嘆氣。
戰績不好不怪她，都是之前的審神者太亂來的錯啦！
穹頂式結構的會議廳像是一座巨大而華麗的教堂，擁有一處正門，兩處側門，除正門外的另外兩扇門相對質樸，卻仍不失精致。
時爻朝離她最近的側門走去，側門略微虛掩着，她剛走到門口，眼前一花，一個秀氣的男孩子突然蹿出，差點跌入她懷裏，她下意識地道：“啊，抱歉。”
“主人？”她偏頭看向近侍，加州清光困惑地看着她，過了會兒才指出，“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哦，你在對誰說話嗎？”
“诶？”
“……”
少女重新看向眼前，已經進入了門內的狐之助駐足回頭，其餘的人都在較遠的地方小聲攀談，并沒有小孩子的身影。
“主人昨晚沒有休息好嗎？”加州清光遲疑，“在馬車上時就一副很累的樣子哦？”
“有一點呢。本來一周前就該寫報告了，拖着拖着，直到昨晚才被狐之助逼着趕工……”時爻深知“在假期的最後一天趕作業”的痛苦了，她苦惱地抓了下頭發，随口道，“清光之前有來過報告會嗎？”
“嗯，來過喲。”他點了下頭，停頓了一會兒又彎起唇語氣明朗地道，“畢竟我是本丸的初始刀嘛，像這樣的經驗還算豐富。會好好擔負起保護主人的工作的。”
“辰十。”
時爻正想說“那就拜托你了”，從背後傳來的熟悉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語。
少女回頭，出現在面前的審神者戴着能劇的面具，有着一頭耀眼矚目的金色長發。跟在她身後的付喪神身着藍色羽織，發束蓬松而柔軟，有着秀氣的面孔和纖細的身形，他微不可查地猶豫後微笑。
“安定……”加州清光微愣後低聲。
“你們應該有話想說吧？”卯七看向了時爻提議，雖然因為戴着面具的關系，看不見她的臉，但聽聲音她似乎在笑，“那麽，我和辰十就先進去了哦。可以嗎？”
“去吧，”她點了下頭，看着加州清光，笑着說，“慢慢聊也可以，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在門口見。”
“之前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和付喪神們分別後，卯七拉着時爻坐在了她的旁邊，她手肘撐在桌面上，托着腮看着她，興趣盎然地追問。
“哪件事？大和守君，還是……？”
“都是。”
卯七斷然地道。
“我将‘術’交給了清光，要怎麽做，由他判斷。”時爻一一回答，“至于另一件事，抱歉，我沒有這樣的打算。”
“清光和安定同為沖田總司的刀，他應該很希望和安定在一起吧，這對安定來說也是同樣。你的這種做法還真是狡猾呢。”卯七想了下又補充，“嘛，如果安定最後還是選擇你的話，我也不會強求啦，對我來說，他們的意志更為重要。”
“另外一件事，雖然我能理解，但可以聽一下你的理由嗎？”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沒辦法幫助每一個人。”她對上了少年幹淨清澈的綠眸，停頓了一下改口，“但是，一個人的話應該可以。”
“咦？”
……
“啊，主人，辛苦……你拿着什麽呢？”
伴随着報告會的平穩落幕，穹頂建築的大門重新打開，在約定地方等待着審神者的加州清光聞聲回頭，熱情的招呼聲戛然于驚訝中。
少女的身形在女生中還算高挑，但是，拿着超過她身高一半的沉重刀劍，對她來說還是有點勉強。黑色的刀鞘精致而修長，刀柄上系着繩索和蝴蝶結。
“刀。”她肯定地道。
加州清光：“……”
他知道是刀！
“我是說，主人為什麽會突然帶着刀出來啊？”加州清光看着刀身回憶，“這是……大太刀。是螢丸嗎？”
“嗯！我還以為會是短刀呢……好重。”她小聲地說了句又道，“這件事之後再跟你說吧？你們已經聊完了嗎？”
時爻好奇的視線落在了一旁的大和守安定身上。
加州清光也跟着看向安定，他剛才雖然跟安定說了些主人的事情，畢竟兩人沒什麽接觸，他不免擔心。
大和守安定看着她，頓了下，颔首。
“你的決定是……？”
“還在考慮中。”
“這樣啊。”她有些失落地應了聲，過了會兒又說，“你能回來的話，我和清光都會很歡迎的。”
“清光的話，确實會呢。”他看着黑發紅眸的男子微笑，加州清光不滿地“喂”了聲，大和守安定若無其事地岔開了話題，他注視着時爻道，“你之前說過‘和他人建立聯系很難’，現在的話，怎麽想？”
“……人是會改變的。”少女微微斂眸，語氣輕柔而認真，“我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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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審神者帶回本丸的大太刀是螢丸。鐮倉時代末期武将阿蘇惟澄的愛刀。
時之政府依賴審神者與付喪神進行戰鬥，然而，并非每一位審神者都擁有王佐之才。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或剛愎自用、或刁鑽古怪，或假仁假義。
政府的監察機制在各顯神通的審神者面前，又不是每每都能奏效。
在這種情況下，針對因審神者的私心或能力不足産生的黑暗本丸，時之政府通常的做法是回收審神者，因罪論處，派遣繼任者，如時爻和卯七。
但也有另外一種情況，有些本丸已經到了不得不徹底回收取締的狀态，在這種狀态下被回收的刀劍，幾乎等同于廢刀。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戰力，甚至于不再有付喪神依附的刀劍。
除了一些撈不到稀有刀的審神者會借着報告會的機會，試探性地帶回些刀劍外，其餘人等普遍不願意沾惹這樣的刀劍。
“審神者大人原本是想拒絕卯七大人的提案吧？為什麽又改口了？”狐之助替審神者從書架上找來了資料，它目露疑惑。
最初告訴時爻“收集刀劍特殊條例”的人是卯七，她說“有機會的話，希望你能從報告會上帶回一兩振刀劍，我能結契的刀劍有限。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審神者大人？”審神者沒有回答它，狐之助看出她在走神就又說了一遍。
果然，又不見了呢。
時爻将視線從擱置在地面上的大太刀上移開。她接過狐之助叼來的資料，平靜地道：“因為我看見了。如果沒看見的話可以當做不知道，但是看見了，能幫忙的話，還是想幫助他。”
“不過，究竟應該怎麽做呢……？”她抽出大太刀的刀鞘，刀身似乎塵封已久，沒有光亮，倒映着少女淺淡的身影，時爻仔細觀察着刀劍說着，“刀身已經修複過了，我剛才注入了靈力試了下，也沒辦法讓付喪神顯形。”
“那當然，”狐之助并不奇怪這一點，它毫不遲疑地回答，“政府只有在本丸再無可能正常修複的情況下，才會做出武力取締本丸和回收刀劍的決定。在這種情況下被回收的刀劍，基本上都不可能再作為戰力利用了。”
“原來如此，雖然我并不在乎戰力，本丸現在的戰力也夠用了。但是，他就像這樣保持着本體不能醒來的話，還是有點遺憾呀。”時爻将大太刀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刀鞘中，不緊不慢地道，“亂醬說，下次再來刀劍的話，就又可以舉辦宴會了。看來不能和螢丸一起享用下午茶了。”
狐之助：……這種事最無關緊要吧！？
……
時爻對照着古籍将能用的方法都用過後也沒能喚醒螢丸。因為昨晚熬夜寫報告，加之今天花費了不少靈力，她倍感疲倦，蜷曲在榻榻米上小憩時，不知不覺進入了冗長的夢裏。
夕陽沉落，夜色籠罩。無聲息的月光灑滿了室內，溫柔得像是春日天空下的飄渺細雪，一碰就化。
房間裏悄無聲息地集聚了晶瑩幽微的溫暖光亮，一向淺眠的少女睫毛輕顫，緩緩地擡起了眼睑。
映入視線的是少年白皙如雪的腿，他懷抱着颀長大太刀，側臉清秀可愛，低垂着長長的眼睑看着地面，朦胧的螢火蟲在他身旁環繞飛舞，閃閃發光，少年像是沉溺于星河鋪就的綢緞中，與世隔絕。
少女起身時，不知何時被蓋在身上的薄毯掉落于地面。聽聞聲音的少年回過了頭，他有着螢火般漂亮通透的綠色眼眸，充滿好奇地注視着她。
“我是阿蘇神社的螢丸，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傳說，當我受到損害時，螢火蟲就會像這樣集聚起來修複我，”螢丸輕柔地撫摸着被螢火蟲纏繞的刀身，歪了歪頭，疑惑地道，“你呢？為什麽……要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終于更新了，因為怎麽寫都不滿意_(:з」∠)_
我出爺爺了！四千九百多戰，終于出了……
待會兒修改下前文錯字，不用倒回去看啦，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