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就很尴尬了

比起“視覺”, 妖怪對“氣味”敏感更甚。

生人的味道、血的味道、鮮肉的馥郁香氣……各種各樣的氣息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低等妖怪的“第一認知”。

“那孩子早就被吃掉啦吃掉啦!”天邪鬼赤興奮地拍着手, 他轉來轉去, 熱情洋溢地朝“新朋友”介紹着, “會講故事的青行燈大人說過, 那個人類是被前幾天來陰界的術士騙了。笨蛋笨蛋, 笨蛋被吃掉啦!”

天邪鬼赤情緒高昂地朝前面跑去:“快來快來, 貍貓和巫蠱師他們就在前面。今晚我們要舉行宴會,你們也一起來喝酒吧!”

“結衣……”

陰界到處都是瘴氣, 荒郊野嶺,月影婆娑, 在冷風下胡亂顫動着如同鬼魅。稍遠點的地方就不能視, 神木曦子還能勉強看清藏在黑暗中的怪影輪廓, 時爻卻是完全看不見。

因為不是完全看不見, 再加上她早就習慣了在夜間步行, 所以輕微的夜盲症并不影響她的行動。雖說如此,但還是有個照明更好吧。

哎——為什麽她們進入陰界遇上的第三個妖怪不是燈籠鬼呢?

至于為什麽不是第一個……那是因為她們之前遇上的妖怪被時爻打暈了。她從他們身上取走了浸濡了濃郁妖氣的随身物品, 将其帶在身上施以術法掩藏她們身上生魂的氣息。

時爻胡思亂想間留意到巫女臉色雪白得無一絲血色, 她拉住了神木曦子的衣袖。巫女被吓住了猛然一顫,她看見是時爻回過神來,露出了稍顯虛弱的笑:“我沒事。”

“曦子……”

因為以前便覺察到千葉結衣身上沾染了細微妖氣——不少能于日間顯形的妖怪會化作人身潛伏人群, 她最初的确沒想到驅使牛車在天一神的通路經過的人會是結衣。

時爻将寫有真言的禦守送給了她辟邪,只是,她沒有表露過自己身份,結衣會不會不以為然, 沒有将禦守帶在身邊也不能确定。就算她将禦守帶在了身邊,那個禦守也并不是什麽蘊含着強力結界的護身符,充其量能讓一些低等的妖怪察覺不到持有者的氣息。在百鬼衆魅、毒魔狠怪橫生的冥界,偏居一偶的大妖怪也不少見。即使是她,不小心為上,也會屍骨無存。

所以,她原本并不打算進入彼世。

加上這只紅鬼這麽說……時爻沒辦法将“她會沒事的”這種不切實際的自信話語說出口。

“對不起,”她垂眸,“我們走吧。”

神木曦子一愣,她慢慢地點了頭。同為神職者,她清楚、很清楚陰界的危險和寸步難移。結衣出事是她的責任,不能将其他人卷進來。

“謝謝你邀請我參加宴會,但是我們還有點事,只有下次再來啦。”時爻拿出了從之前遇見的妖怪身上順走的酒壺,她把酒壺放在了天邪鬼赤手裏,“這壺酒就送給你們喝吧。對了,你知道住在黃泉河岸的彼岸花大人現在在哪個方向嗎?”

“你要去找彼岸花大人?你竟然要去找彼岸花大人!?不要命啦,會被吃掉的!你要被吃掉咯!”天邪鬼赤興高采烈又栗栗危懼地嚷嚷着,他抱着酒壺就想跑。

時爻抓緊了酒壺口,重複:“哪個方向?”

天邪鬼赤看了看酒壺,又看了看面前的“妖怪”,他迅速指了個方向,在時爻朝那個方向望去時,天邪鬼赤搶過酒壺跑了。

“哎!”神木曦子下意識伸手,小鬼一溜煙就跑不見了,她沒能抓住。

“算啦。”時爻倒不是很在意,“先過去看看吧。”不行在想其他辦法。

……

那只紅鬼倒是沒有騙人。

三途川是傳說中是生界與死界的分界線,住在黃泉河岸的妖怪彼岸花擁有往返現世與冥府的力量。那裏有片彼岸花海,和人世的彼岸花不同,是四季盛開的花朵,如火如荼,遍布河川,是不存于人世,普通人死後才能看見的壯觀景象。

美豔的和服女子漂浮在大簇盛放花冠上,烏黑的長發,紅色眸子,膚白勝雪。她伸手指着和其他地方看起來沒兩樣的彼岸花海,彎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用宛如蜜糖般妩媚動人的聲音漫不經心地說:“順着那條路往前走就能回到現世,但在這途中無論看見、聽見了什麽,都不要回頭。不然,只能成為我的花泥,與我融為一體呢。”

三途川裏充斥着水鬼,那是被船夫扔入河中,永遠無法轉生,承受着河水刺骨折磨的靈魂。他們會用與渡河之人有關的回憶引誘亡魂,因為自身已經失去了輪回的機會,便産生嫉妒和憎恨,也要将他人拉入河中。

神木曦子聽過這樣的傳聞,她對自己能否堅定信念抱有疑問,就算理智上清楚“不能回頭”,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水鬼的引誘下下意識……正當神木曦子這麽想着時,身旁少女握住了她的手。

“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堵上耳朵吧。我帶你出去。”她平靜地保證。

“你……不怕嗎?”神木曦子想起住在彼岸花海的那只妖怪面對阿時熟稔的态度,遲疑道,“你以前來過黃泉吧。”

“嗯,”時爻點頭,“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過去,晴明時常來這裏,大多時候是有人拜托他解決與妖怪有關的事情,我也跟着他來過一兩次。”

“晴明……等等,你說的晴明,難道是那個傳聞中的陰陽師安倍晴明!?”一向穩重自持的神木曦子詫異間脫口而出,“你認識他?能和我說說關于他的事情嗎?我……很在意。”

安倍晴明是平安時代極負盛名的陰陽師,占蔔、除妖、執行祭祀,無一不能,無一不精。江戶時代廣為流傳着一句話“不知源義經,但識晴明公”,足以說明他有多麽了不起。他的才能如永遠倒不盡的酒壺,每當他人以為他展現出來的只有這麽多了,他又能給人新的驚喜。

神木曦子也是憧憬着他的一員。

“诶?唔,好吧。從哪裏說起呢……”

>>>

時爻拉着神木曦子回到現世時,入目便是殘肢斷腿,血流遍地。她詫異地看着滿地殘骸,只聽一聲清脆響聲,一身是血的壓切長谷部将卡死在妖怪骨頭中的打刀強硬抽出。

“長谷……”

她話音未落就被付喪神攬入懷裏,時爻懵住,只聽得抱住她的壓切長谷部聲音略顫地道:“主公……您還活着啊。”

時爻:……這臺詞聽起來怎麽這麽不對勁。

他松開主公後退一步,雙手奉上本體,以近乎訣別的語調沉痛地道:“眼見主公在絕望下舍身進入冥府,卻沒辦法阻止。壓切長谷部實在是無能,主公還是将我刀解了吧!”

藥研舒了口氣緊接着沉默。

“我才不會刀解你啦……也沒有絕望。”她在長谷部心裏究竟是什麽形象啊。

不知何時刀劍們已經齊聚,無論是作亂的妖怪還是溯行軍們都被徹底鎮壓,鶴丸國永振血收刀,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還好主君回來了,聽說斬殺上百只妖怪産生的瘴氣有可能連通陰界,主君不在的時候,長谷部可是打算砍殺世上所有的妖怪,強行打開通路去接你呢。”

雖然今晚跑出來的妖怪也被砍得差不多了。

“咦?主人回——”跑去追擊的螢丸才回來,他靈敏地跳下牆頭,幾步上前,卻忽然僵住。

少年澄澈剔透的綠眸映照着白衣緋褶的巫女的身影。

……

…………

“……曦子大人。”

螢丸略低下頭,半阖眼睑。月華冰涼傾覆如細雪。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個封面,但還是我啦W

阿時:不好意思我去車底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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