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謊言
溯行軍和百鬼夜行的事情順利解決。翌日, 刀劍一行在神谷/道場吃過早飯後各自散開。昨日累了一整天, 審神者讓他們趁着最後的空閑自由行動, 預計午後返回本丸。
千子村正在道場幫助明神彌彥練劍, 時爻還以為他肯定會拒絕, 然而, 他看起來并不讨厭小孩子, 反而很盡興。
壓切長谷部回到了千葉旅店做最後的資源清點和準備工作，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螢丸說要吃饴糖, 找審神者借了零花錢出去了。
時爻坐在窄廊上，因為老鼠藥患病的村民們陸續痊愈, 或自主離開、或被他人接走, 庭園恢複了往日的空曠, 院裏漂浮着細微的香氣。她擡頭望去, 只見一枝白梅露出牆頭, 微弱的香味随風搖曳，溫和的陽光稀疏散落。
她端起手邊杯盞。
“早呀, 主君。”
旁邊傳來了衣料窸窣的聲音, 她聞聲回顧，白衣如鶴羽的付喪神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側，他将倒扣在托盤裏的空杯翻了過來, 将盛放着白瓷瓶透明清液緩慢倒入了杯中。
“唔……”鶴丸國永看着雪白杯壁中清澈剔透的液态略微沉吟，他端起杯子輕輕一嗅，确定猜測後看向了主君，“吓到我了, 大早上就喝酒？”
“喝得不多……”她尋找借口，見着鶴丸國永舉起酒杯送至殷紅唇邊，她悄無聲息地舒了口氣将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還說我呢。你不也喝了？”
“小酌怡情。”鶴丸國永彎起唇語氣輕快，“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時爻沒有反駁，她慢慢地飲着杯中酒液，清酒醇香四溢，微風徐徐。
“似乎有梅花的味道。”
“啊……是牆外面那支吧？”鶴丸國永略略擡眸。
“我指的是酒啦。”她輕輕地笑了下緊跟着看去，“雖然牆外的那支梅花開得也很好。”
“……”
純白如雪的柔軟花瓣次第盛開。坐在屋檐下只能看見單調數枝，但倘若推開門扉步入門外，想必能見到花團錦簇的新天地。
“春天快到了。”
“……主君喜歡春日的話，回到本丸後将節氣調整到春天不就行了？”鶴丸國永想了下建議。
“話雖如此。”她認可地應了聲，卻并不像是贊同。
時爻苦惱地抿了抿唇：“但是，夏天冰涼的河流，秋天美麗的紅楓，還有在冬天時待在被爐裏關上紙門哪裏都不去，我也非常喜歡。頻繁去換的話我自己都要搞不明白了。所以，還是任其自然吧。”
——但主君前段時間為了吃西瓜不就強行把春天改為了夏日。
鶴丸國永微微張了下口到底沒将這句十足不識趣的話說出來。
他轉開了話題：“主君昨晚得到了一根金色的羽毛吧。那是以津真天的羽毛？”
有這樣的傳聞，有一種怪鳥，晝伏夜出，經常在戰争、瘟疫流行的年份出現，于亂葬崗和屍山上空鳴叫，聽說它們的叫聲就像在悲嘆天下生靈塗炭，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就算是如此強勁又叫人恐懼的妖怪，卻依舊難以得到安寧。古往今來，少不了貪心之徒的追尋捕殺。原因無他，傳說以津真天最珍貴的地方在于每隔一年，它們身上僅有一根羽毛會變成燦爛的金色。那是稀世罕見的黃金羽毛。
即審神者昨夜得到的那片羽毛。
“嗯。”她點頭。
“原來如此。”鶴丸國永應了聲。
樹影婆娑，風和日麗。
她看着庭園裏晃動着的花枝嫩葉，許久才疑惑地出聲：“你要問的只有這個？”
“是啊。以津真天是傳聞中的妖怪，我多少有些好奇。知道以津真天和黃金羽毛都是真實存在的，對我來說就夠了。”鶴丸國永坦然回答後反問，“還是說——主君有什麽想說的事？我姑且還算個不錯的傾聽者哦？”
“真的嗎？”審神者懷疑地道，“你的語氣明明是‘有什麽有趣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下’。”
“這可真的是吓到我了。我在主君眼裏是這樣不值得信任的對象嗎？”鶴丸國永信誓旦旦，“主君讓我保密的話我還是會乖乖閉嘴的。”
他頓了下，看着少女側顏平靜質詢：“怎麽了？有什麽讓你介懷的事情嗎？”
主君将酒杯送至唇邊的動作微停。
“沒有哦。”她回答後淺酌美酒擱下杯盞。
“诶，你們在這裏呀。”這時端着糕點路過的神谷薰上前，“你們看到五虎退了嗎？他昨天說村上夫人做得和果子很好吃，今早村上夫人為了答謝我們又送了點來。但是我到處都找不到五虎退。”
“退不在道場嗎？”時爻才知道。
“啊，藥研，”鶴丸國永偏轉視線看見了路經回廊的藥研藤四郎便叫住了他，“你有看到五虎退嗎？”
“他大概去了後山吧。”藥研回答，“今早我在廚房幫高荷準備藥材時，五虎退拿着一本書來問我‘哪裏能找到四葉草’。快到中午了，我正要去找他回來。”
“那我也來幫忙吧。”她說着要起身。
“不，就不必麻煩大将了。”藥研下意識地道，“這種程度的事……”
“後山不小，反正我也沒有什麽事。”
審神者都這麽說了，藥研想了下不再回絕。
“那我也來幫忙。”神谷薰立即說。鶴丸國永雖然沒說什麽，卻有動身的趨勢。
“那一起吧。”藥研點了下頭，“麻煩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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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郁郁蔥蔥，山坡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和苜蓿草。
一陣風拂過，樹葉沙沙，綠意盎然。
“唔，不是，這個也……”蹲在苜蓿草堆裏，幾乎要被那片綠色海浪包裹的短刀少年在尋找着什麽，他不時嘀咕，看起來非常苦惱。
“啊，找到了！”
五虎退眼前一亮，他剛要去摘下躲在樹根下的新鮮草葉，正在這時，樹上傳來了一個聲音，那人恍然大悟地道：“诶——你在找四葉草呀。”
“诶？”五虎退擡起頭。
身後榕樹粗壯的樹枝上，坐着一名戴着可怖鬼面的少年。他有着金橘色的柔軟頭發，穿着灰色的短和服，身披滾金邊的華麗羽織，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腿。
“你是……”五虎退下意識去摸腰間刀柄。
金發少年擡起了鬼面，露出了一張漂亮的臉，他有着精致的五官，眼眸澄澈而甜蜜，少年翹起唇，跳下了榕樹。
“吶，你手上的那根葉子，是要送給什麽人嗎？”少年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
“……是。”沒有從對方身上察覺出殺意，五虎退遲疑了下還是回答，他咬了下唇，小聲，“是送給主人的東西。聽說能帶來幸運。”
“你還真是喜歡呀。”
“什麽？”
“——時爻大人。”
金發少年如此回答。
見五虎退一臉疑惑，少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你難道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嗚……”五虎退低頭思考，他隐約記得主人提過她姓“時”，單名。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什麽都不知道還那麽喜歡她。”那個妖怪少年一下子笑出了聲，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極其可笑的事情那樣，捧腹笑得低着頭雙肩顫抖，“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笨蛋嗎？好笑，太好笑了。”
“你……是誰？”五虎退猶豫着将短刀拔出了些。
“我？那種事不重要，”妖怪直起身，他笑眯眯地反問，“你喜歡時爻大人什麽？讓我猜猜——溫柔、善良、不會生氣，是那樣嗎？”
五虎退咬了下唇，沒有回應。
少年用甜膩如蜜糖的聲音不徐不疾地道：“如果，我告訴你她的溫柔全部都是謊言呢？”
“請你不要再胡言亂語，诋毀主人！”五虎退有些生氣了，他抽出短刀，“你……究竟是誰？”
“啊……好像來了，”頭戴鬼面的少年卻并未在意五虎退手中利刃，他看向一個方向，忽然說。五虎退留意到少年的表情有些奇怪，在那邊傳來步伐聲時，五虎退稍微松懈時，妖怪消失了。
少年消失前輕聲喃喃：“時爻大人已經衰弱到了這個地步啊……”
“主人！”五虎退将短刀收回跑了過去。
“怎麽了？”她看着低着頭一副不安表情的白發少年，有些困惑。發生什麽事了？
“主人……會消失嗎？”他仰起臉目不轉睛地看着主人，忍不住問。
分頭尋找的鶴丸國永留意到這邊的兩人後上前，他還沒來得及招呼，就聽見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鶴丸國永疑惑地瞄向時爻。
然而，時爻也是一頭霧水，她停頓了下再度道：“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五虎退張了張口，他本來想說在森林裏遇見的那個鬼面少年的事情，但是，看着主人清澈又溫和的眼睛，他脫口而出：“我……不想要主人消失。因為主人很溫柔，因為我很喜歡主人。”
“笨蛋，”時爻愣了下，她揉了揉少年頭頂柔軟的發，“我們回去吧。”
——卻沒回答。
鶴丸國永眸光微閃，他看着五虎退肯定點頭後臉上略顯羞怯的笑，未置一詞。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讓你們猜的般若，這章出場啦W
是許久不見的三千字_(:з」∠)_
很早以前的時候，不是有讀者疑惑過，女主接手暗黑本丸的事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