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世感激
殿下這樣恍惚的神色令輕盈大為緊張,回程的馬車車夫駕車駕的格外的膽戰心驚,就怕馬車一個晃動,驚動了郁郁不樂的孟光長公主。
這時回長安,勢必要在路上歇一晚了,輕盈本打算緩到明日一早啓程,讓蕭元在山寺裏歇上一夜,無奈蕭元執意要立刻動身會去。
馬車只走了三個時辰,天便黑盡了。
空曠寂靜的官道上,只有孟光長公主馬車的轱辘有序的轉動身,蕭元躺在馬車裏,睜着眼睛卻怎也睡不着覺。
倏地,馬車停住了。
一陣喧嚣從前方傳來,似是有刀劍相擊的聲音,間或有人的呼喊或是強烈的喘息聲,蕭元坐下了身子。
“殿下,是壽王世子一行。”
馬車外有人禀報道。
壽王世子是誰?
蕭元不知道,輕盈懂事伶俐的解釋一番,蕭元才弄清關系。
那并非是姜氏皇族的親王,而是開國傳下來的鐵帽子王爺,封地在西,壽王。
世子叫做梁雙泓,曾經或者說至今愛慕着孟光長公主。
曾直言不諱的向年僅十三歲的孟光長公主自表真心,還曾經上書過皇帝,要求尚公主殿下,也曾經三番五次的被孟光長公主或者是光武帝拒絕,但是難得的是堅持不懈,屢敗屢戰。
蕭元在輕盈的講述中笑了,詢問車窗前候立的禁軍,“他怎麽了?”
怎麽了?
梁雙泓那倒黴孩子在這京城的範圍內居然遇上了山賊,其實也怪不得山賊要搶他,這人從封地來,手上帶着的私兵着實不多,但是馬車卻足足有好幾輛,都是要用來讨孟光長公主歡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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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子每年都會這樣鬧上一番,遇上喜歡的,孟光長公主也會毫不做作的手下,但是別的什麽,便全然丢開,提也不提。
“去救他吧,總歸是本宮的東西。”落入山賊的手裏可就不劃算了,也當是日行一善吧。
禁軍領命,便上前去助陣,那是光武帝的征天軍團中選拔出來的,精悍得力,雖然慣着禁軍的名頭,卻全都不是禁軍可以比拟的。
這次出來的,随行的禁軍統領叫做方簡,他的兄長便是蕭元手中那支五萬征天軍團的大統領方礙。
兄弟二人一人領軍在山中訓練,一人留在了蕭元身邊就近侍奉,光武帝的用心可謂良苦。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驟然安靜下來,只聽見整齊的腳步聲。
“臣見過孟光長公主,願殿下長安千秋。”
這句長安千秋源自長安城裏的兩座主要宮殿,帝後所居的長安宮,以及太後太妃居住的千秋宮。
南國人,素來這般請安,旨在南國長安,南國國祚千秋萬代。
外間的一衆侍女拉起绛紅色門簾,蕭元輕輕擡起眉眼。
馬車前有無數的侍女,容色溫軟秀麗,石榴色的裙擺在清涼夜風中飄搖,素白如雪绡的手持着一盞盞橙黃色的精致宮燈,輕輕折下腰,溫柔旖旎。
而這樣迤逦的景致外圍,則是器宇軒昂的少年郎,他們身穿着南國最高等的盔甲,面色肅穆莊嚴,堅強有力的長臂中握着腰間的佩劍,随時随刻都可以為馬車中的少女赴湯蹈火。
梁雙泓跪在最中間,正對着馬車上的蕭元,顯得有些狼狽,錦質華服上面是血污泥污,甚至衣擺一角被刀劍劃破。
蕭元抿着櫻色薄唇,難得的輕松笑了,“世子請起吧,怎這般狼狽?”
她知道梁雙泓此時一定覺得大失顏面,卻故意挑人傷疤,不可不謂壞心眼。然梁雙泓漲紅了面頰,有些羞赧,又有些歡喜的說:“是臣庸碌,不過萬幸,沒有損壞進獻給殿下的禮物。”
蕭元此時一愣,原先要戲弄他的話卻不好說出口了。
倒有些感嘆這人的心意難得,不知是真的癡愛孟光長公主怎麽的,這般的死心眼。
她玉手指着潔白如羊脂的下巴,聲音十分友好的道:“世子可受傷了?”
梁雙泓從未被孟光長公主這樣溫柔的對待,還帶着傷口的臉上止不住的傻笑,看的蕭元直皺眉,真是個傻氣的人。
“只是小傷,謝殿下垂詢。”
他回答的聲音高亢激動,引得一衆侍女眼中都是笑意,卻又不敢真正笑出聲,孟光長公主是極為嚴厲的人,在她身邊侍奉的侍女都知道分寸,不敢逾越半步,即便是長公主身邊自幼服侍的輕盈侍女長,那也是每日端着腦袋在做事。 梁雙泓一共帶了五輛馬車來長安,在山賊作亂的時候,有一輛馬車被毀壞,正是他自己所坐的那一駕車,而他千裏迢迢要帶給孟光長公主的東西,全都裝在另一輛車上,被他保護都很周到,沒有一件損壞的。
蕭元微微笑着,讓輕盈收拾出一輛馬車,這樣的舉動無疑讓梁雙泓感激到幾乎落淚,他何時受到過孟光長公主這樣體貼的待遇,可見鐵樹也是會開花的。
在一夜的行路之後,天*明時,他們這一行被太子接到了。
蕭元倚靠在車壁側,看着身旁的英武男子,略略失笑道:“哥哥怎麽這時候來了?”
姜永夜接過輕盈奉上來的茶水,一口喝淨才緩了一口氣說道:“那厮怎麽知道你的行蹤的,這手都伸到長安來了,這次非得讓他三個月下不來床。”
蕭元被他的話弄得茫然,過了片刻,姜永夜看着蕭元蹙眉道:“元兒?”
“哥哥在說什麽?我一句都沒聽懂。”
姜永夜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元兒不記得了,那姓梁的,以前總是糾纏不清,你過去很厭惡他。”
壽王世子鐘情孟光長公主,只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世子锲而不舍的情意非但沒有感動長公主的鐵心,反而激怒了太子,處處為難,時時捉弄。
孟光長公主也是默許的,甚至連見都不願意見梁雙泓,只要梁雙泓一出現在孟光長公主視線之處,太子殿下勢必出手将世子攆得遠遠地。
“只是湊巧遇見的,哥哥,不必了。”
蕭元手中捏着一個特別的珠子,材質通透,沒有顏色,透過珠子去看事物便會放大許多,是梁雙泓從海上尋來的珠寶,四車東西裏,數這個最為珍貴,也最讨蕭元喜歡。
“他有這份心意,十分難得。”蕭元的這句話引得姜永夜蹙了眉,十分不快。可是蕭元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心中有些難受。
“在南國,我雖然貴為長公主,可是真心實意愛護我的,實在屈指可數,除了父皇和哥哥,還有誰呢?”
是啊!
放眼整個南國,不是因為名利地位,不是阿谀奉承,不是貪圖權勢美貌,而真心愛護尊敬元兒的,應該是沒有的。
“哥哥也知道,驸馬是不能入仕的,這些年有無數的男子自薦枕席,要做我的面首,可卻沒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站在父皇的面前,說求尚公主。”
“哥哥,但是憑這點,他也是只得我尊重的。”
姜永夜沉默無話,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眼前張揚跋扈,嬌劣自私的元兒是這樣的通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小心翼翼護在身後的妹妹一夜之間變得成熟睿智。
這并非是說過去的孟光長公主愚笨頑固,在以前,孟光長公主聰穎玲珑,可是那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她從未想過從未感嘆過世間稀少的真心,她不屑于此,又偏偏真心錯付給景行止。
此刻的蕭元,面上帶着純淨的笑容,安适而美好,是一朵剛剛綻放在枝頭的傾國牡丹,雍容美麗,溫和從容。
“好,哥哥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