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有汜之子歸(前世)

姜有汜一日一日的長大了,可惜始終與景行止不曾親近。

随着他開口,說的第一個字——娘,到後來的漸漸吐字清晰,喚的每一聲母親,甚至于叫輕盈為嬷嬷,卻始終分辨不清景行止究竟是誰。

他偶爾會随着景行止的徒弟韓書叫他師父,有時又喊他叔叔,可是始終不能開口叫他一聲父親。

他不肯叫景行止父親,孟光長公主不知道為什麽,卻在心裏暗自難過。

她常常想,她這一生都在為與景行止親近而努力,為何自己與景行止的孩子,反而這樣厭惡景行止。

可是,與這些比起來,只要姜有汜平安健康的長大,都不在重要,她的目光從景行止身上,轉移到了姜有汜這裏,喜悅而安穩,被依賴被需求。不管姜有汜是否喜歡景行止,蕭元對他傾注的愛,始終不曾改變。

光永三年,初春久雨。

清山的整個春日,都被雨霧所籠罩着,山道濕滑,霧氣氤氲。

一轉眼,姜有汜就已經兩歲半了,孟光長公主看着他俊美的眉眼,白晰的皮膚,淺淺的呼吸,便覺得心滿意足。

“娘,”沉睡的有汜忽然醒過來,哭了起來,他素來不愛哭的,這是雙眼明亮,又不像是沒有睡醒,孟光長公主一急,連忙伸手要去抱他,姜有汜憋着嘴巴,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掉。

“娘,疼···”

她心裏有些慌亂,叫輕盈,才記起輕盈被她派下山去采購東西了,整座清山都只剩下她們母子二人。她的丈夫,有汜的父親,帶着他心愛的弟子下山講經去了。

姜有汜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母親,喘息得有些急切,嘴裏卻是說:“娘,不怕,孩兒可以忍着,孩兒沒有那麽疼。”

他向來聽話,喜歡待在她身邊,即便是做自己的事,不要抱不要陪,只要能見蕭元,便會聽話懂事。

孟光長公主心一緊,說不出話來,一把将有汜抱了起來,他渾身滾燙,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母親,乖乖的,很聽話的說:“娘,不怕了。孩兒陪着你,”

孟光長公主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她生平都不曾走過這樣快的路,這樣陡峭的山路,抱着懷裏的孩子,姜有汜看着她,微笑着,明明已經難受得豆大的汗珠從額角冒出,渾身滾燙,可是卻再也沒有說過一個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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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乖乖的蜷縮在蕭元的懷裏,盡可能的去減輕蕭元的恐懼。

他說:“娘,你別怕,我不會死的,我要陪着你。”

後來,容煥接到消息從軍營中帶着軍醫趕回來,有汜的豆症已經好了,乖巧如昔,可是人卻瘦了一大半。原本就體弱的身體,小臉愣是只有孟光長公主那麽大了。

容煥要回軍營的時候,姜有汜看着因為他的大病,而身形憔悴的母親,異于常人的聰慧的說:“娘,我們回長安吧。”

姜有汜坐在蕭元的腳邊,說:“師父說,長安城很好,娘在那裏是公主。”

“你知道什麽是公主嗎?”蕭元摸了摸有汜的臉。

姜有汜笑,露出還未長齊的乳牙,“知道。娘,你就是我的公主。孩兒會一直陪着你。”

光永三年,闊別長安城的繁華,隐居清山八年之久的孟光長公主攜愛子回到長安。

一路上,孟光長公主都刻意低調,沒有特意讓長安的人送來她往年慣用的馬車,而是在容煥的護送下,坐了一輛簡單的尋常馬車。

馬車中,有汜在輕盈的懷裏正是好夢,原本在馬車外騎着馬的容煥因為官道上頻頻為他駐足的女子太多,便也坐進了馬車,蕭元看着姜有汜好眠的模樣,笑了,問:“何時拜你為師的?”

容煥低頭看了一眼姜有汜,忍不住一笑,他伸手接過姜有汜,抱在懷裏,笑道:“上次我來的時候,他送我,叫我父親,我告訴他不能這樣叫我,他就問我怎麽樣才可以,我告訴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于是他就拜我為師了。”

直過了好久,直到有汜醒來喚她娘,蕭元才回過神來。

“娘,這就是長安嗎?”

前方傳來的喧嚣聲,和打鼓聲。,令蕭元眉頭輕皺起,掀開了車簾。

姜有汜摸了摸蕭元皺起的眉,說:“娘,不怕啊,孩兒陪着你。”

她望着前方水洩不通的道路,浩浩蕩蕩的人群,忽覺得物是人非,人群的前面,是她那已經蓄了胡子的哥哥,明黃色的龍袍,九龍冠冕垂下的珠子遮住了他的面容。也許唯一沒有變化的,是他看她的神情,疼愛依舊。

最先下車的,是被容煥抱下馬車的姜有汜,他看着眼前的人群,雙眼都是好奇。

姜永夜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這個才到他膝蓋的孩子,容貌俊秀,眉眼如畫,最重要的,是他酷似蕭元的那張臉。

姜永夜上前,親自将孟光長公主從馬車裏扶出來,問道她歸途上的情況,言語親近,一旁的輕盈潸然淚下。

姜有汜走到母親的身邊,問輕盈嬷嬷為什麽哭?

蕭元淡淡一笑,輕盈止了淚,将原因告訴他,姜有汜聽得有模有樣,還不時的點點小腦袋。一旁的姜永夜看得有趣,便俯身将他抱起來,問:“有汜以為長安可有太陽遠?”

姜有汜想了想回答說:“太陽更遠,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從太陽來,這顯而易見。”

姜永夜感嘆着,對蕭元道:“此兒深肖元兒。”

蕭元抿唇,伸手将姜有汜抱下來,放到地上,道:“有汜,這是你的舅舅。”

“舅舅。”

是日,長安城皇宮中舉行了盛大的晚宴,席間,衆人對坐在孟光長公主身邊的小人都難掩好奇的目光。

宴席正*的時候,蕭永夜突然揮退了歌舞,朗聲笑着将在長安城門前的問題與衆人說了一遍,又含笑再問了三位皇子,三位皇子所答接不如姜有汜之前回答的。

因而又問:“有汜,你說清山離太陽近還是離長安近。”

姜有汜起身,拱了拱手,說:“離太陽近。”

姜永夜蹙眉,有些奇怪的問:“為何與你之前的回答不同呢?”

姜有汜看了看母親,得到蕭元的鼓勵,才朗聲答道:“舉目見日,不見長安。”

姜永夜聞言,撫掌大笑,一邊笑一邊對蕭元說:“元兒,此兒有大智慧啊!”

蕭元搖了搖頭,沒有過多的言語。

他贊許的對着姜有汜點頭,道:“拟旨,封孟光長公主之子姜有汜為光王。”

當時,姜永夜膝下已有三子,太子姜贊,為方皇後所出,年五歲。

長子姜恪,柳貴妃所出,年七歲。

三子姜耀,陸貞妃所出,年四歲。除去太子之位已定,剩下的兩位皇子都不曾封王,由專門的宮人照顧,養在西五所裏,即便是生母也不得親近。

孟光長公主離開權力的中心已經有整整八年,剛踏進長安城,兒子就被封為光王,這其中的深意耐人尋味。

要知道當今陛下還不是太子的時候,就是被封為光王的。

回府的馬車上,姜有汜問:“娘,你不喜歡舅舅誇我嗎?”

蕭元笑,摸着姜有汜的頭說:“沒有,有汜開心娘就喜歡。”

光永五年的上元燈節,姜有汜趕着點燈十分,從帝學回來,下馬車時,卻發現自己府前站着兩個人。

白衣飄飄的清冷男子,與另一個穿着僧衣的和尚。

“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他上前去,拿出小大人的模樣詢問二人。

白衣男子在看見他的那一刻,變得有些迷茫,反倒是小和尚先開口道:“我師父特意來拜見長公主。”

姜有汜拍了拍府門上的鎖叩,立刻就有人來開門,他前腳踏進去,卻又轉過身來,說:“我母親不見外客,兩位請回吧。”

小和尚卻急了,說,“師父并非外人,是你的父親。”

姜有汜黑濯石一般明亮的雙眼冷意浮現,搖着小腦袋,嚴肅的說,“我沒有父親,自幼被母親養大,二位若是在口出狂言,那我就請護衛來了。”

小和尚還欲争辯,卻被景行止攔下了。

正在此時,一身常服的孟光長公主從裏面走了出來,看着門口的三人,目光最終落在姜有汜的身上。

迎上去,拉出他藏着的小手,左手紅腫得厲害,蕭元顧不得許多,甚至不曾多看一眼她少年時熱切愛戀着的白衣男子,傾身抱起兒子往府中走。

一邊往裏走,一邊焦急的問:“老師為何打你?不是有伴讀替罰嗎?怎麽就打得這樣狠?”

“娘,你吹吹就不疼了。”

姜有汜攤開小手,一板一眼的說:“杜師傅要是打阿穆,泰安姑奶奶該哭得厲害了。再說,是孩兒先闖的禍,孩兒本該自己承擔的。”

李惠安與杜蘅的幼子,名叫杜穆,是姜有汜的伴讀。

兩人平素與皇長子姜恪喜歡一起學習玩耍,如得了空,三人便會一同來長公主府,其中又以姜恪來得頻繁一些。姜有汜和誰走得近,孟光長公主素來不會插手,她有那份能耐,讓孩子活得自在,至少在年幼的時候可以不被拘束。

------題外話------

接下來的兩章至關重要,是後文結局的伏筆,童鞋們仔細看了,有汜真正的死因,孟光長公主前世的結局都在這兩章中有預兆,今世的結局也和前世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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