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更新時間:2016-12-12 17:00:05 字數:4498
鐵戰衣在那一天對梁寒玉求親遭拒後,他并未再提起。
一方面是知道梁寒玉的想法一時半刻改變不了,另一方面是要以退為進。
日子如常的過着,梁寒玉今日依然為他送膳換藥。
“這幾日外頭似乎很熱鬧。”他喝盡碗中苦藥,淡淡問道。
“五月初五賽龍舟,少将軍若有空閑要一塊去嗎?”她的意思是:有傷在身就別湊熱鬧了,留在屋子裏孵蛋。
“有何不可,瞧瞧熱鬧也不錯。”她開口邀了,他不去過意不去,勉為其難給她面子。
很不快的梁寒玉狠狠瞪了他一眼。
到了五月初五這一日,休養了月餘的戰鐵衣行動如常人,他胸口上的箭傷大致痊愈了,有道指長的肉疤,比原本的肉色淺,突出一小塊,指頭摸過能感受到。
外傷看起來并無大礙,可仍是隐隐作痛,看得出他的氣色尚未補足,還得喝普惠大師開的湯藥。
“玉姊姊,我們不等戰哥哥他們嗎?”被梁寒玉牽着的白玉淵問,他們被丢在後頭好可憐,孤伶伶的好像失去家人的孤兒。
“他們有腳自己會走,不會走丢的。”她是故意不等人的,那家夥把她惹毛了,她不痛快。
哪有人求親求一半就沒下文了,一點誠意也沒有,讓人以為他存心拿她尋開心,害她沒了面子。
雖然她不想嫁,可有人提是好事,表示她行情看俏。
偏那根木頭是沒嘴的葫蘆一只,事後沒半絲反應,倒是她老記挂在心,自作多情似的,見誰都生厭。
“可是戰哥哥不認得到河邊的路,萬一走岔了就看不到龍舟了。”一年才一回,不看很可惜。
梁寒玉細白蔥指往淵哥兒腦門一戳。“戰哥哥、戰哥哥,叫得可真親熱,他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這個小叛徒整個偏心地,人家可是連鬼都怕的大将軍,你一個小娃娃哪能和他當兄弟,人要有自知之明。”
連鬼都怕還真說對了,從戰鐵衣入住你來棺材鋪後,除了頭兩天在鋪裏見到一只老鬼外,之後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沒鬼等于沒有意外之財,梁寒玉憋屈得很,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有多糟,愛財如命的她若抱不着銀子比割她的肉還痛苦,她的渴銀症又犯了,找着人出氣。
“玉姊姊,人家不是小叛徒,我跟你是一國的,世上除了我娘,我最喜歡玉姊姊了。”白玉淵只有和梁寒玉在一起才稍稍放得開,恢複小孩子的開朗和朝氣。
“去去去,巧言令色,你分明是說好聽話讨好我,要是你的戰哥哥也在,你又要倒向他了。”
“玉姊姊,你是不是在生戰哥哥的氣?”他問得很小聲,唯恐踩到她的痛腳。
“我有什麽氣好生,不過看他整天躺着不順眼罷了,連你都要充當小道士賺銀子,而他像殘了似的要人伺候,你玉姊姊我嫉妒了。”出身擺在那裏,就算不上戰場拚生死也能好吃好喝的過日子,不愁吃穿。
“可是你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別人看了會怕。”他指了指看了她一眼又趕緊撇開臉的圍觀群衆,他們幾人四周少有人靠近,都避得遠遠地。
人有趨吉避兇的本能,遠遠來個巨大的火球,不避開成嗎?若被燒着了可不是開玩笑,輕者皮開肉綻,重者焦炭一枚。
“你這小子會不會說話呀!你玉姊姊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人緣代表,誰看到我會害怕,他們是愛慕我的美貌,忍不住一再回頭顧盼。”她努力擠出一抹笑。
“是嗎……”噢!好痛。
“是,沒錯,玉姊姊我說的是至理名言,絕對不會有錯,淵哥兒要多學學我的氣度,不要糾結在一點點小事,日後才能成大器,當大奸商。”這手感真好,軟乎乎。
“姑娘,你別下重手了,淵哥兒的小臉快被你捏腫了,你松松手,讓他娘瞧見了可要心疼死了。”看不下去的丫頭香草拉開她家姑娘的手,解救小肉包飽受蹂躏的小臉。
為了多賺點銀子好養兒子,莫綠绮難得的端午佳節也舍不得休息,連趕着兩場哭場,沒法陪兒子看龍舟賽,所以她将淵哥兒托給東家,有人作伴她便安心了。
梁寒玉一行人從棺材鋪出來時,婆子、丫頭、随從浩浩蕩蕩十來人,走着走着各自走散了,此時她身邊除了白玉淵外也只剩下緊跟在後的丫頭香草和春滿。
“我捏得正起勁呢!偏來掃興,你也是個沒良心的,不讓你家姑娘過過手瘾。”赤血丹心的忠婢沒養成倒養出偷米吃的耗子。
“淵哿兒還小……”香草輕柔的幫小男孩揉臉,小有怨言,一旁的春滿呵呵直笑。
“我在他這麽大的時候就開始養活自己了,那時還沒他高……唉!罷了,罷了,說這些過往舊事幹什麽,那是老人家的趣味……”她抿抿唇,皺眉瞧了瞧四周,“人真多,擠了點……”城裏的人都不幹活了嗎?全往河邊去。
“是呀!姑娘,人真的很多,往年也是擠成一團,還有人靠得太近被擠下河呢。”春滿提醒。
“那你們自個小心點,別被人擠散了,香草、春滿,看着淵哥兒,人多容易出事,咱幾個靠近點,走慢點,不用急。”梁寒玉吩咐。
“是的,姑娘。”
正當香草、春滿一人一邊握住淵哥兒的小手,不知哪來的大戶人家幾輛馬車從後趕上來,人群紛紛閃避,更多的人往邊邊一靠,把能站的位置擠得快沒立足的地方,梁寒玉等人也受到波及,擠得快喘不過氣。
人一多,就會亂。
不知是哪個姑娘被偷摸了一把,尖叫出聲,又有人喊着捉賊,人人自顧不暇的想走開,但你動我也動,不僅讓擁擠的情況沒消失,反而更糟糕,有人被推得差點摔倒。
“……搞什麽鬼,要擠死人嗎?再不加以管制就要踩死了……啊!別推,有孩子吶!不要……”這些人不帶眼睛出門嗎?一窩蜂的往人多的地方擠。
為了護着白玉淵不被踩,教人擠得動彈不得的梁寒玉反而被人踩了一腳,吃痛的她想擡腿,可是後面又有人撞過來,重心不穩的身子斜了一側,在人來人往的推擠中,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成為人人踐踏的肉餅。
她驚得臉都白了,以為好運終于用盡了,穿越女的一生短暫如煙花,瞬間的燦爛後是死寂。
驀地,一只強悍的手臂攬住她的細腰,将她托起。
“是我。”
聽到沉穩的厚實聲音令一顆慌亂的心定了下來,梁寒玉停止了掙紮,慢慢的平複受驚心情。“淵哥兒他們……”
“我讓侯千戶幾個看着,不會有事。”這女人太會惹事了,一錯眼就差點釀出禍來。
“你的傷還沒全好,這樣碰來碰去沒事吧?”人家好歹救了她一命,問候也是應該的。
“先關心自己再說,我一個大男人不是瓷做的,撞不壞。”戰鐵衣鐵臂一緊,将嬌柔身軀按向身前。
好吧!人家不領情,她別白費心了。
“你、你要帶我到哪裏……你的手……”她的腳懸空了,被一把抱起。
“這裏不安全。”他将人帶出尖叫連連的擁擠處,身上散發的冷凝煞氣在人群中開了一條路。
人多得不象話,簡直是人山人海,別說行動自如了,就算走到前方一尺也相當困難。
可是戰鐵衣不愧是令人吓破膽的鬼将軍,如入無人之境,梁寒玉覺得氣順了,四周的喧嘩聲也變小了,而她還在某人的懷裏。
“戰……戰大哥,你可以把我放下了,男女有別……”她本來想直呼他名字,忽覺不妥又改口。
戰鐵衣像是沒聽見她說了什麽,抱着她繼續往前走。
“我真的沒事了,沒有受傷也不曾受到驚吓,跟你一樣不是瓷做的……”梁寒玉白皙的面頰泛起淡淡的緋纓色,是因為羞澀,也是因心慌要是被熟人瞧見了,她還要不要做人。
“閉嘴。”
他……居然吼她,他吃錯藥了嗎?波光潋濡的翦水雙瞳中有深深的不解,她識時務的不捋老虎的虎須,難得溫順的閉上朱唇,她想人在“暴力”下,不得不低頭。
可是她實在不是能安靜的人,任人擺布的感受更不好受,她水眸向上一睨,偷看繃得死緊的男子側臉,她發覺他其實長得很好看,有股令人安心的陽剛沉穩,心口不禁怦然一動。
只是她越看越覺得他像一個人,但一時間不知在哪裏見過,他眼中的倨傲倔強……啊!她想起來了。
“阿湛。”
輕如微風的低語,令戰鐵衣倏地繃緊身子。“你說什麽?你喊我……”
是錯覺嗎?
每回看到她都會想起另一個人,一個語氣、行事和她十分雷同的小姑娘,她們都有一張不饒人的嘴,是因為這樣才會聽錯?
“戰大哥,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對。”活該,肯定傷口又疼了,明明有傷在身還逞強。她想是這麽想,心中卻不由得擔憂。
戰鐵衣目光深沉如水的看着她,深得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你不是她……不是她……”
世上該沒有這般湊巧的事吧?
“她?”他的心上人?有些酸意湧上的梁寒玉刻意用手遮面,不讓他透過她的臉去懷念某人,她才不做人替身。
戰鐵衣不答,忽然說了一句,“你讓我很生氣。”差一點,他就救不到她。
看到她在人群中被人推擠,他的心像被繩索纏住,有那麽一刻不能喘氣,猶如載浮載沉的溺水者。
他不知道這種即将窒息的感覺為什麽出現,但他只知她不能死。
“生氣?”她愕然。他不是七情六欲皆不動的面癱男嗎?怎會有人的情緒。
“你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她向來謹慎,卻在這一次過于疏忽。
梁寒玉一怔,繼而心口暖意一陣陣,嘴角上揚。“看熱鬧嘛!誰曉得會發生人擠人的危險,都怪先前的馬車趕得太急了,活似趕投胎一般,也不曉得是哪戶人家。”
“我會處理。”恣意妄為的人就該受點教訓。
“咦!你要出手?”他不是會管閑事的人啊。
“他們差點傷到你。”而他絕不容許。
她一聽,心頭沾了蜜似的。“你很擔心我?”
黑眸幽深如潭,淺淺流洩出一抹流光。“你若出了事我還得換個地方藏身,不方便。”
“你……你……你這根木頭,氣死我了,你沒有半點甜言蜜語的天分。”惹人心跳加速,卻又說這種話,可惡。
氣得捶他一拳的梁寒玉從他懷中跳下,一雙瑩瑩水眸瞪得又大又圓。
“你在氣什麽?”這女人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裏。
“你還不知道我在氣什麽,你……你真是……”眼兒一掃,瞟見兩人正站在河邊,她氣暈頭了,假裝要落河了,實則要把呆頭鵝推下河,喝兩口髒水。
“你要幹什麽?!”
一切如梁寒玉所料的,不可能見死不救的戰鐵衣長臂一伸欲拉住她,不料她反手拍開他的手,使勁的朝他一推。
噗通一聲,落水聲。
可是,為什麽她也在水裏?
“哈哈哈——”
耳邊傳來的大笑聲讓梁寒玉心肝兒一顫,她雙眼冒火的轉過身,看向笑得有如孩童的大将軍,她手顫唇也顫,又羞又窘恨不得拿把刀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