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雨欲來

二皇子與太子妃不倫的傳聞,像被風吹起的楊絮飄到天庭的每一個角落,每過一處都留下了一絲痕跡。最後落到天帝臉上,拂之不去,觸及了天庭最高統治者的顏面。

天帝喚來了愛子石夷,看着他的臉卻不知如何開口。

石夷的臉像極了霁月,天帝此生最愛也最恨的女子,天帝在凡界的妻子。

石夷的臉就像拓下來了霁月的臉,尤其是那雙晶亮的會說話的鳳目,和融入骨子裏的那股倔強。

兩千年前,天帝陵遠下凡歷劫,住在下界都邑昆侖山。掌管昆侖山的天神陸吾,帶回一個受傷的少女,少女名霁月。傷愈後留在了昆侖山,其實是在避禍。

霁月人如其名,貌美亦品性高潔,陵遠不免動了凡心。

霁月身負着血海深仇,并不把兒女私情放心上,每日舞刀弄劍一心只為報仇。

夕陽下,舞着青鋒的素衣少女回眸那一抹淺笑,令陵遠的一顆心跳了又跳。

陵遠終于在一輪皓月下對着霁月真情告白,霁月沉默了許久。

她悲苦道:“我的家人在我面前被剿殺殆盡,我卻獨活了下來。我的仇人依然活得逍遙自在,我若不思複仇茍且偷安,他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見家人。我是個随時會死的人,莫要将情錯付在我身上,我怕還不起。”

霁月的拒絕使陵遠一腔熱火如遇堅冰,卻也激起了他的鬥志,愈挫愈勇。他硬是用三年的時間攻克了堅冰,天庭也才過去了三天而已。

天神下到凡間三天便可闖禍,這便是天帝最忌私自下凡的原因。

霁月很幸運,陵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他并不是只貪一時之歡。人的生命只短短數十年,他是要與霁月白首偕老,做凡世一世的夫妻。在昆侖山他們拜了天地,成為真正的夫妻也有了石夷。

陵遠愛霁月愛到低入塵埃裏,他徹底忘記了自己天帝的身份,他只是霁月的夫君陵遠。

世間太子的宿命之一便是奉旨娶妻,陵遠也曾是太子,他與奉旨迎娶的天後無愛。他在遇到霁月之前,都不知愛是什麽東西。他一旦愛了就不是和風細雨,而是燭地燎天般熾烈。婚後他與霁月坐則疊股,食則同器,睡則同衾共枕,愛得恣意無比。

然霁月在愛與被愛時,報仇的火種從未熄滅過。陵遠雖是天帝,也不能随便更改人的運數,他不能替妻子報仇。

該來的最終還是來了,霁月偷下昆侖報仇未果,搭上了自己性命。

其實陵遠已推算出霁月只能活到二十一歲,他不能逆天,結果與命數嚴絲合縫,霁月殁于二十一歲深秋。

臨終前霁月躺在陵遠的懷裏,用盡最後的力氣,撫摸着陵遠的眉眼,她原本晶亮的眼眸已黯淡渙散。

霁月低緩道:“夫君,上天如此厚待于我,讓我此生遇見你。如果有來生,我願做你袖底清風,雖無形卻一直在你動靜間……”她一聲嘆息,在陵遠的懷裏阖上眼。

陵遠仰天長嘯,他愛她,他恨她。恨她讓他懂了愛,得到愛又恸失愛,恨她丢下愛她的夫君愛子,偷下昆侖丢了性命,他還沒有愛夠啊!

最終,陵遠違背天道替她報了仇,代價是失了九十九片龍鱗。他悔啊!早知今日何不早替她報仇。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可神的不如意也不少。

陵遠沒有給他的凡間妻子修墳冢,而是用業火化了,一半撒在昆侖山,一半裝了錦囊放在了他的袖底間。

離開天庭五日而歸的天帝,抱回幼子石夷。天帝對天後道:“她是我的情劫,然我卻虧欠了你,我不求你諒解,唯願你能善待石夷。”

天帝陵遠下界歷劫,原來是歷的情劫。

天後善待了石夷,像對待寄養在自家的,別人的孩子,衣食住行樣樣周全,然與母愛無關。天帝給了石夷雙份愛,全是父愛,與母愛無關。

天帝回過神來嘆息一聲:“你有何話講。”

石夷面色如常:“我已查明,瑤言出處是攸寧宮,我私自下凡,也洩露于攸寧宮。當日鸾鳳中毒更是蹊跷,連季格都不知毒為何物,然又不傷及性命。難道父君不曾懷疑過?這一切都是在針對太子妃。”

天帝斟酌道:“那麽你對太子妃是……”

石夷神情不容置疑:“兒子斷不會做出亵渎太子妃之事,我與太子妃并無半分逾越。”

天帝微微颌首。

石夷面露不悅:“大哥也過于縱容鸾鳳了些,父君也處事不公,天庭的太子妃倒比不過個鸾鳳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早看不下去了。”

天帝不悅:“你倒教訓起為父了,看不下去你待如何?”

石夷決然道:“鸾鳳如果放任,總有你們後悔的一日,她是大哥的人我什麽都不能做,但她如果傷害太子妃,我不會坐視。”

天帝變色:“你要做什麽?”

石夷面沉似水:“什麽都做的出。”

天家兄弟最是無情,得到與失去是天與地的懸殊。

石夷得天帝親自教養,天帝曾對石夷道:“你們兄弟和睦,便是我最大的功績,天家相争必生靈塗炭,禍害蒼生,你們不争便是我為萬民造的福。”

所幸石夷闊達,凡是與長琴有關的,他先自避讓從不與争,只有一次他後悔至今。

白錦獨自面見天帝,是從未有過的事,她見石夷也在,見過禮後開門見山道:“請父君賜我休書,我要離開太子離開天庭。”

天帝石夷同時一驚,天帝道:“是太子做了錯事?”

白錦搖頭:“沒有,是我做了錯事,沒有更早看清自己。我嫁過來才知太子有鸾鳳,我曾以為愛他就可以不在乎,我便一直忍。我雖隐忍三年,但與人共侍一夫依然無法做到,我的婚姻沒有為我帶來哪怕一絲快樂,請父君允許我離開天庭。”

天帝蹙眉:“太子休妻豈是兒戲,你是太子正妻,此事不要再提了。”

白錦決然道:“我們只有夫妻名份,我也只得了太子妃的名號。我将太子妃的名號還回天庭,天庭理當還給我自由之身。此話我也向太子表明了,我本想等太子親自與父君講,但我不願等了。我不能任憑他人毀我名節,毀石夷君清譽。”

天帝詫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竟……”未曾圓房,天帝沒能說出口。

白錦低垂眼簾:“當太子新婚之夜為鸾鳳要名分時,我就不該再留下的,是我錯了。”

天帝依稀記起婚禮第二日,白錦紅腫的眼睛,不由心生憐惜:“事關重大,本君見過太子後答複你,你先回去。”

白錦離開正天宮,石夷也起身離開,看着他倆的背影,天帝若有所思。

石夷白錦并肩而行。

石夷關切道:“想好了?”

白錦輕松道:“是,早想好了,只是決心下遲了。”

石夷停住腳步,凝視着白錦:“會不會後悔?”

白錦亦止步,迎着石夷的目光:“不後悔。”

石夷似釋然:“我送你回去。”

白錦自嘲道:“石夷君,我們的名聲可是不好,你還敢送我,這可是好事者最想看到的,你這是予人口實。”

石夷滿不在乎:“我一向做事但求心安,全不在意他人感受。”

白錦沉思:“這話我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石夷唇角上揚:“是嗎?你還真是好記性,這不是你說過的話嗎,不過你這話甚合我意。”

他們遠遠便看到琴瑟宮鬧哄哄的,及至走近倒散了。

白錦詢問希兒,希兒氣呼呼道:“真是莫名其妙,香茵帶了攸寧宮好幾個侍女闖進寝殿,要找天孫。我便說太子妃的寝宮不能随便闖,要找也是我們的人來找。香茵倒不依了和我們鬧起來,正鬧得不可開交,突然說找到天孫了,又一哄散了,真是豈有此理。”

白錦不明白了,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希兒又道:“太子妃,不能就這麽算了,找天孫可以但也不能無理,闖我們這裏,要完太子要天孫,就像我們是小她是大了。”

白錦雖不悅也沒有表露,反倒勸希兒道:“算了,不要計較了,我們快回家了。”希兒不解白錦之意。

石夷不放心:“回去查一下有沒有遺失,你要多防着攸寧宮那邊。”

希兒仔細檢查了珠寶首飾,無一遺失。

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防不勝防也常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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