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除夕歲除(三合一)
來到雁回山的第四日, 沈緣福便被娘親給趕回了沈家。
明日便是臘月二十三,便算是真正進入年關了。
小戶之家多是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将過年之事提上日程準備起來的, 而沈府雖然早從進入臘月便開始準備過年之事, 可家大業大的比小戶事兒多出了許多, 便是一早就準備起來了,之後幾日也只會比前些日子更忙碌。
臘月二十三,竈王爺上天。
明兒府裏要祭竈, 雖說沈府有沈麗暫時照管着, 可沈母管了幾十年突然放手,心裏還是不放心, 便讓女兒回去替自己看着。
沈母私心裏也想着女兒大了, 也該學起來了。
沈錢今日又在沈母那裏碰了壁, 按着前幾日該晚兩個時辰再回去的, 因着女兒要回家去,沈錢便一同回去了。
到沈府時已是傍晚時分,沈緣福先是回自個兒院子裏換了身衣裳, 不過是出去了三日, 院子裏頭氣氛卻大不相同。
雖說下人見到沈緣福時都比往常熱情了許多,可似乎卻又比以前冷清了不少。
沈緣福想了想也是,家主與主母吵架,主母一氣之下還帶着女兒搬了出去, 家主又是整日不着家,真正在府裏的正經主子只剩個躺在床上養傷連門都出不去的公子。
偌大一個沈府,還得靠個嫁出去多年, 回娘家做客的姑太太管家,下人們氣氛低沉也是情理之中的。
這幾日住在雁回山上,娘親與爹爹的關系也有所緩解,沈緣福便當是和娘親出去小住幾日透透氣,也沒有多想過別的念頭。
可現在這麽一想,沈緣福還真生出了一種家不像家的錯覺。
一家九口人,大哥一家在京城,二哥沈緣福壓根沒什麽印象,便只當做沒有,三哥一身的傷,還可能對沈家存了其他心思想要脫離出去。
在沈緣福的印象裏,便是除去二哥,一家人齊聚一堂的時候也是少得可憐。再說二哥怎麽着也是娘親懷胎十月肚子裏出來的,怎麽能不想念?
爹娘年歲已高,兒孫承歡膝下的日子也不知能享受到幾回。哪怕他們嘴上不說,心裏定是覺得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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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衣裳時想了這些,沈緣福的心情便有些沉重,總覺得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爹娘還能盼一家團聚盼多少年?
換完衣裳,沈緣福剛準備去看三哥,院子裏便來了個小丫鬟,說是飯菜已經準備好,請沈緣福過去用晚膳。
沈緣福看看時辰,比平日裏用晚膳早了足足半個時辰。可既然來請了,沈緣福也沒有多問,便直接去了。
反正用了晚膳去看三哥也是一樣的。
回來的路上沈母替沈緣福準備了許多吃的,一路無聊,沈緣福的嘴便沒有停過,加上現在時辰尚早,其實沈緣福壓根沒什麽胃口。
可到底是姑媽見自己一路奔波辛勞,特意讓廚子裏提前準備好了,好讓沈緣福一回來就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一片心意,沈緣福自是樂得接受。
可偏偏飯桌上沈麗話裏話外便是自個兒的這個大嫂不懂事,做女人的怎麽能忤逆相公不說,竟還離家出走,簡直無法無天。
表姐夫馬致遠還一直在一旁幫腔,那一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模樣讓人看着就來氣。
其實他們也還沒來得及說幾句,不待沈緣福開口,沈錢便先動了怒,筷子啪嗒一聲摔在桌子上,倒是沒有開口訓斥,只壓制着怒氣生硬地說了“吃飯”二字。
長兄如父,沈麗哪怕心裏覺得委屈也不敢再多言語。馬致遠臭着一張臉,看樣子倒是想甩袖就走,可到底自诩讀書人,在長輩面前做不來這麽無禮不孝之事,全程都跟吃了蒼蠅一樣。
既然爹爹出了面,沈緣福便懶得再開口,反正是對牛彈琴,說再多也是沒什麽用。
索然無味地吃完了這頓飯,沈緣福因着剛回府時沈麗噓寒問暖的暖心之舉,好不容易對她生出些好感,此刻也在飯桌上蕩然無存。
這個姑媽的确是真心疼愛自己,不,是真心疼愛沈家子孫,從她能對自己不計前嫌,絲毫不計較自己先前對她的無禮便能看出來。
可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幾句話便能分分鐘被她給氣着,還是躲得遠些為好。
吃飯時沈緣福也注意到了表姐李魚,那時她低着頭是沒有說話,可分明一臉贊同的模樣。
其實沈緣福本不欲與姑媽一家多打交道,只等過完年再住上些時日他們便會離開,等他們一走,怕又是不知何年才能再見。
若說是之前還顧慮姑媽一家因着沈家而平白遭到連累,可現在既然已經不再按着劇情走了,沈家自己人都沒事,自然更加礙不着沈麗這個嫁出去那麽久的姑太太。
前幾日沈緣福夢到過年後,幾年未有孕的李魚突然查出喜脈,馬致遠不能再與李魚同房,沈麗與李魚便商量着給他安排一個通房伺候着。
馬致遠有了後,心裏高興,覺得腰杆子也更加硬氣了,也不推辭,卻不太看得上那個丫鬟,說是過于平庸。雖收用了,可卻頗有微詞,不太得他喜愛。
恰巧近些時馬致遠日在永修縣認識了些志同道合的所謂讀書人,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一個勁地拍他馬屁。
今日這個誇他滿腹經綸世間罕有,那個誇他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幾日下來馬致遠便已經飄飄然。
以往雖說在丈母娘和娘子面前,馬致遠說一不二,面子十足,可在外卻哪裏享受過這般待遇,還真以為是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日日出去以文會友,漸漸被帶得做出了不少風流韻事,還自己為是美談。
一日從酒樓回來,馬致遠被好友誇贊了一日心情真好,忽見前頭樹下一位絕色佳人含羞帶怯地看這自己,顯然對自己芳心暗許。
馬致遠心頭一動,正猶豫着接下來該如何,便見絕色佳人身邊的丫鬟朝自己跑了過來。
這絕色佳人原是被扭傷了腳,馬致遠原想着雇一頂轎子将絕色佳人給送回家去,誰知那絕色佳人偏說自己害怕,馬致遠便跟在轎子後頭,一起護送着那姑娘回了家。
自此一來二去兩人便搭上了。
一位對自己用情至深的姑娘,看着家裏頭也小有家底,不求名分哭着要為奴為婢伺候自己一生,極大地滿足了馬致遠的虛榮心。
況且那姑娘容顏豔若桃李,身姿一流,讓馬致遠享受了與娘子在一起時從未享受過的歡愉,自是舍不得放手。
不過一月過後那女子便診出有了身孕,讓馬致遠驚喜不已。自己的孩子哪有嫌多的,多年無子,一下子來了倆,馬致遠幾乎要樂瘋了。
那女子以退為進,說是自己不要名分,只求讓孩子認祖歸宗,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馬致遠當下就跑回家中,找娘子商量納妾之事。
哪怕外頭藏着嬌,馬致遠也依然深愛也敬重着家裏頭的娘子。
娘子賢良淑德,再好沒有了,馬致遠對自己的這個娘子甚是滿意。看看外頭那些好友,有哪一個有自己這般好福氣,能娶到這般娴靜溫婉的娘子?
雖說外頭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自己更能聊到一處,可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樣的女子當妾是極好的,可卻萬萬不是當妻的料。
果然馬致遠開了口,只說是外頭一個女子懷上了自己的孩子,李魚雖是一愣,可當下便強撐着笑容,問要不要把妹妹接進來照顧。
馬致遠深覺娘子賢良識大體,心底想着等外頭的嬌娘進了門,定要讓她敬重娘子,自己也會更加對娘子好。
沈麗雖有些擔憂女兒與外頭的那個月份差不多,萬一讓外頭那個進來後先生下長子,反倒委屈了女兒肚子裏的這個,可一想女婿到底是入贅的,怎麽着也越不過女兒去,便也就釋懷了。
倒是沈錢聽說這事有些動怒,妹妹和外甥女居然也由着那個畜生在外頭胡來!
再着人一打聽,外頭那個哪裏是良家,分明是個暗娼子!
有了阿蘭的事,沈錢對暗娼是深惡痛絕,更別說現在妹妹幾人暫居沈家,小轎是從沈家門擡進來的,沈錢是千萬個不同意。
馬致遠得知紅顏知己竟是暗娼出生,當下便怒氣沖沖找上門去。
那暗娼早想到了這一日,手摸着肚皮楚楚可憐地哭泣着,解釋自己雖是暗娼出生,可養爹養娘對自己當做親生女,與別個女兒皆不同,不舍得自己去做那皮肉生意。
自己除了有個做暗娼生意的養爹養娘,其他皆是清清白白的,反問馬致遠自己清不清白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知道?若不是自己傾心與他,養爹養娘能放任自己沒名沒分別無所求地跟着他?
馬致遠一想也是,除了給嬌娘添置了些胭脂水粉,也真沒有花什麽銀子。若是真打着做生意的念頭,自己還能不大出血一回?
馬致遠的怒氣早就被那暗娼的眼淚給澆滅地一幹二淨,況且人家跟着自己時是清清白白的,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英雄莫問出身,只要嬌娘保證進門後安安分分,與養爹養娘斷絕關系,自己便包容一次。
若說是初遇時便知道了這暗娼的身份,馬致遠定躲得遠遠的,說不得再見面時還會覺着惡心,可現在相處了這麽些日子,人心是肉長的,馬致遠也舍不得這麽合自己心意的美人兒。
橫豎是個妾,納回去有不妥當的,讓娘子好好教一教便是了。
卻說那暗娼見這一關輕易過去了,對自己入門後的日子愈發有信心了。
那暗娼起初勾搭上馬致遠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否則哪裏真會什麽甜頭都沒從馬致遠身上拿到,便輕易給了清白身子。
養爹養娘和院子裏的一衆姐妹,早在那次相遇前便已經多方打聽了馬致遠的為人,那暗娼實是有備而來,投其所好,才會這麽輕易拿下馬致遠。
馬致遠好糊弄,又打聽了他娘子和丈母娘皆是軟弱可欺的,一進門便是無盡的好日子在等着自己,那暗娼便愈發賣力讨好馬致遠。
沈錢終究管不了嫁出去的妹妹的家事。馬致遠一堅持,沈麗反而天天到兄長面前說起了那個還沒擡進門的暗娼的好話,想解解兄長的怒氣。
這個當娘的都不在意,沈錢還心疼外甥女作甚,反倒是白白惹人嫌。沈錢一甩袖不管了,第二日那暗娼便一頂小轎從側門擡了進來。
自此沈錢是連見都不願意見這個外甥女婿,連帶着連多年難得相聚的妹妹都少見了。
那暗娼做了妾日子好不快活,上頭嫡妻大氣,不同自己計較,丈夫也驕縱着自己的小性子,反倒是時不時地故意讓他發現自己吃醋,還更得寵愛一些。
馬致遠覺得嫡妻吃醋便是妒婦不端莊,小妾本就是玩物,吃醋那是因着在乎自己,表面上會訓斥幾句,可心裏美着呢。
況且馬致遠覺得自己對妻子的敬愛絲毫沒變,不過是娶個小妾罷了,哪用放在心上,娘子也不會介意的。
有了那暗娼的先例在前,家裏頭的兩個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外頭便有些人心思活絡起來,想着法子想要重走那暗娼的老路。
而家裏正好沈母身體不适,沈家一團亂沈錢自顧不暇,那時的沈緣福忙着勾引陸景之,鬥顧凝煙,就是沒空管家裏,便交由沈麗代為掌管一段時日。
那暗娼起初收了銀子接近的馬致遠,後頭雖未再與那人聯系,可進門時便又開始有了來往,只說要和沈麗打好關系。
否則憑着那暗娼的手段,定是一進門便要緊緊抓着夫君的心,使點兒手段讓李魚失寵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哪至于忍到現在。
沈麗那裏也好辦,起初是讓丫鬟做些鞋襪,只說是自己親手做的,又每日一趟往廚房裏一坐,廚娘弄好了吃食再親自送到沈麗那裏,當然也說是自己親自下廚做的。
每日早晚兩次安,到後來送的大到襖子小到帕子,伏低做小一應兒功夫俱全,簡直比李魚這個親閨女還孝順。
沈麗心軟,雖遠不上自己女兒,倒也對她信任,反正是一家人,俨然是半個女兒來對待了。
沈麗管家,處理賬冊一應起初還避開她,後來看她反正也看不懂,倒是人家一片好心特意來陪自己說話,自己每每把她趕走倒是自己的不是,也就不再避開她。
那暗娼雖說沒特意學過管家看賬,可也不是一竅不通,這些不是她的目标,她也就只安分地看着。
到後來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真讓她見着了些有用的,具體的沈緣福記不得了,只知道那暗娼的運道太好,竟真讓她将東西拓了下來送出去了。
至于是什麽東西,沈緣福也記不清了,只知道這些東西讓沈錢生意上狠狠損失了一筆,便無暇顧及其他,加速了沈家衰退的速度。
而最後遭人陷害時,也是那暗娼在沈家偷偷藏了證據,這才算人贓并獲。
後頭那些事是那暗娼是被逼得迫不得已的,可是沈家落敗馬致遠功不可沒。
沈緣福原本不欲管姑媽一家的家事,可牽連到了沈家,沈緣福就不得不在意了。
上次夢到沈麗流落街頭,沈緣福覺得人家一家原本好好的,是被沈家給牽連的。
可自從這個夢後,沈緣福的那些愧疚感蕩然無存,不過是自己種下的因,結出的果罷了。
表姐診出有孕是年後的事,尚有些時日,最近家裏事多,沈緣福沒精力顧那樁糟心事,且容後再說吧。
總之那事情解決起來也容易,不顧人情些便是任他發展,只死咬住不讓那暗娼進沈家的門便罷了,總歸沈家別莊宅子多,真要讓那暗娼進門讓姑媽一家搬出去吧。
就是現在說是讓沈麗暫管家事,可沈緣福終究信不過這個姑媽,娘親那裏只跟着去了個早已經不親自管事的劉嬷嬷,剩下的幾個得力的嬷嬷們俱都留了下來。
沈緣福特意找劉嬷嬷透了個意思,劉嬷嬷請示了沈母後便讓人以沈母的名義偷偷給幾個嬷嬷傳了話去。
沈麗能管的也就是兄長沈錢和三侄子沈臨風的吃食出行,沈臨風更是連出行都省了。其餘的事皆是幾個嬷嬷井井有條處理着,頂多已經合計好了主意來沈麗跟前問一句,沈麗自然也是一口同意的。
一開始就沒有經過沈麗的手,因此沈麗也沒有插手的份。本來沈母也就離開個幾日,若非遇上過年,壓根也沒什麽影響。
本來這次也沒人親口提出讓沈麗管事,只是畢竟曾是沈家的女兒,身為後宅唯一的女主子,雖嫁出去了,但好歹不能看着兄長侄子無人照顧卻坐視不理,沈麗的觀念裏男人便是離不開女人身前身後打點好一切的。
沈緣福同意回來也是因為接下來幾日事多,留着沈麗做主沈緣福不放心。
匆匆用完晚膳後沈麗倒是還想說幾句,沈錢和沈緣福沒有心思聽不說,就連她女婿馬致遠都不耐煩了要走,最終自然沒有說成話。
沈緣福出了正院直接去了三哥沈臨風的院子。
三哥前幾日得知娘親要去雁回山住些日子時,沈緣福幾人的馬車都快要到雁回山了,因此想要攔下來也不可能。
臨走前沈緣福沒有讓翡翠跟着,便是要讓她去安撫住三哥的。
三哥腳上的傷重,不好好躺着等骨頭長好,怕是以後走路都得一瘸一拐的。
這才過去幾日,這次見面沈緣福明顯感覺到三哥比上次見面似乎更加沉默了許多。整個人有些怏怏的,讓沈緣福更加放心不下。
昨日張傾送來了信,說三哥在外頭似乎因着一個女人和人家起了争執,就這次遭到暗算也是為了救那個姑娘。
沈緣福倒是一奇。自己認識的三哥不近女色不說,便是劇情裏也沒有三哥将其他女人放在心上的場景,至少在沈緣福的記憶裏是沒有的。
三哥眼裏的女人怕是只有娘親和沈緣福是他自己真正放在心裏的,頂多再加一個小侄女,就連大嫂也只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究竟什麽女人能讓三哥如此在意?
想了想,沈緣福還是試探地開了口,故意擠眉弄眼地語氣暧昧。
“三哥,一個和我關系頗好的姑娘前幾日跟我說,她住在永平縣的表妹出門逛街見到你了,你身邊還跟着一個漂亮姑……”娘。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沈臨風給打斷了。
“沒有的事!”
沈臨風話裏帶着怒氣,反倒讓沈緣福覺得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鮮活的三哥。
上面的話當然是沈緣福編的,唯有永平縣和那個姑娘是真的張傾打聽到的。
剛剛說到永平縣時三哥臉色瞬間變了,沈緣福當時便認定了那個人就是三哥。
況且那段時日把永修縣都快給掀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三哥,也唯有三哥不在永修縣這個說法最說得過去。
不過那姑娘什麽來頭?張傾說是個賣花草的,竟讓三哥挂在心上卻又連提都不願意提?
若說是因着家世原因,這是最不可能的,三哥不是在意這些的人,爹娘更是不在意,娘親當時和爹爹當時的家底不也是天壤之別?
三哥親事拖了這些年沒有眉目,若他肯帶回個姑娘來,只要不是品性實在過不去的,哪怕帶個缺胳膊瘸腿的爹娘定是只會同意的。
難不成不是自己猜測的那個關系?
也是,劇情裏三哥可是對自個兒的妹妹動了心思呢。不過自己不是那個沈緣福,性格舉止大不相同,現在看來與三哥的也不過是兄妹之情。
三哥若說是喜歡上別人也不足為奇,畢竟自己在三哥心裏的位置不一樣了,有了自己這只大蝴蝶,三哥身邊的人出現其他女子也是有可能的。
沈臨風也反應過來自己過于激動了些,面上讪讪的,有些心虛地看着妹妹,希望妹妹沒被吓着。
一直和沈臨風談了一下時辰,沈緣福也沒有問出什麽消息來。在自己面前向來大嘴巴的三哥今日那張嘴可是比蚌還緊,讓沈緣福走在回去的路上便有些氣惱,不覺得加快了步子。
白瞎了一晚上的時間!
不過細想起來三哥這些年嘴巴雖大,可從來沒有透露過他在外頭做的那些生意上的事,也沒有從他嘴巴裏流進來那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腌髒事兒。
所以其實三哥的嘴上還是帶門的,他分得清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只要是他不願意對自己說的,自然瞞得緊緊的,松的只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便是大嘴巴透出來也沒多大關系。
無論如何就是那姑娘确實在三哥心裏有位置,是罕見的能調動三哥情緒的人,剩下的就是不知道是什麽關系了。
沐浴過後沈緣福又是早早地把人趕了出去,然後偏向床榻一側閉着眼睛等待入睡。
連着幾日如此,翡翠幾個都開玩笑說,那麽些年還沒有見姑娘連續這麽多日這麽早睡過呢。
畢竟沈緣福常會躺在床上看些畫本子,一看便容易忘了時辰。而現在一連幾日沈緣福沒有再碰畫本子,似乎也習慣了這個作息。
今日又與前幾日有些不同,前幾日在雁回山,陸景之來的可能性并不大,可今日回到了家裏,陸景之來的可能性就打多了。
幾日沒見,沈緣福不禁有些緊張,被窩下一手抓着領口,一手抓着衣擺,像是防備着陸景之偷襲,可又有些期待。
等了許久,沈緣福強撐着自己別睡,眼皮已經在一下下往下耷拉了,陸景之依然沒有來。
大概今日裏不會來了吧。
前幾日他來了嗎?
會不會前幾日他來過了自己不在家,撲了幾次空,因此今日便幹脆不來了?
或者這幾日,他壓根就沒有來過,今日依然不想見自己?
沈緣福心裏更傾向于第二種。憑着陸景之的性格,就算自己不在家,他定是要找到自己究竟去哪裏了,哪會輕易就放棄了?
心情失落,可抵不住今日馬車裏奔波的疲勞,沈緣福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醒過來時意識還沒有回籠,便覺得身上不太對勁。
唔,衣裳被解開了,可是沒有被脫下,松松垮垮地連一邊兒肩膀都露了出來,肚兜也還在。
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沈緣福一下子清醒過來,然後轉頭望旁邊看去。
空的。
也是,若是陸景之那個色胚,自己的衣裳肯定早被脫下了,哪能還穿在身上。
不過自己睡覺再不安分也不至于将衣服解成這樣吧?難道自己又做了什麽不該做的夢?可是明明沒有印象啊。
沈緣福的臉一下子通紅起來,可随即又聯想到上次的夢,那條吐着蛇信子的大粗蛇,一下子臉色便又被吓白了。
太吓人了!
不能再多想下去,沈緣福忙坐起身,準備下床之際卻又看到一旁的位置枕頭上分明有人睡過的痕跡,中間一處略微凹陷也清晰可辨。
所以,他還是來了?
意識到這個,沈緣福心情便又好了起來。
門外翡翠敲門,時辰到了,今日該祭竈了。
二十三,祭竈王,
二十四,掃塵土,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公雞,
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這些便是普通百姓過年時的場景,沈家家業大,自然不會按上面的來,就說掃塵土,沈府這般大的地界一日哪裏打掃得過來,不過要做的事卻也差不離。
這幾日看着不需要沈緣福親自動手,可卻也忙得沈緣福腳下生風,明明同在一個府裏,連看三哥的時間都要靠擠出來。
一到晚上沈緣福雖想好了要等到陸景之,怎麽說也要談一談,可卻沒有一日是熬下去的。
陸景之到底什麽時辰才睡覺?他一夜才能睡幾個時辰?
祭竈、掃房、制衣、蒸糕、書福、請香,等這些事兒一一過去,也到了臘月二十九了。
沈錢日日去見沈母,依然沒有被放進門去,明兒便是大年夜,沈緣福便準備親自去一趟雁回山,看看母親怎麽樣了。
出乎沈緣福意料,沈母心情看起來似乎很好,而且怎麽看也不像是作假的。
前幾日置辦年貨的人多了,集市也熱鬧,沈母昨日似乎還去湊了個熱鬧,讓沈緣福驚掉了下巴。
不是在吵架嗎?這像是個吵架的樣子嗎?
沈緣福原本想着都這樣了娘親應該會回家了吧,誰知娘親竟然說這裏住得舒坦,想多住些日子,既然要過年了,那就回去過個年再回來吧。
……
所以,娘親這還是真喜歡上了這裏的生活?
不過好在娘親願意回家過年,那就過完年再說吧。
誰知道這幾日會發生什麽事,說不定娘親回家後就改變主意了呢?
沈緣福還是在雁回山住了一夜再回去的。當夜沈緣福心想着反正陸景之只會去沈府找自己,那自己來了雁回山應該就不會來了吧,便也沒有什麽期待了。
因此沈緣福洗漱完後便來到了沈母的屋子,然後賴在床上不肯走。沈母沒辦法,嘲笑了一番哪家這麽大的女兒還巴巴地跑來娘親床上睡的,最終還是留下了她來。
沈緣福是打着要找娘親套話的心思來的,沈緣福弄不明白沈母這麽大變化是想通了還是沒有想通,是原諒爹爹了還是沒有原諒爹爹。
上次和娘親的一番談話沈緣福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也再沒有見過陸景之,雖說從早上的痕跡來看兩人算是日日同睡一榻的。
若到最後沈緣福發現自己無法喜歡上另一面的陸景之,那自己和他的那些又算什麽?
結果沈母壓根沒有給沈緣福說話的機會,一到床上沈緣福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問,不過就猶豫了那麽會兒,沈母竟然睡着了。
聽着娘親均勻的呼吸聲,沈緣福有些驚訝,伸手在娘親面前比劃了兩下,又輕輕喚了一聲“娘親”,這才确定娘親是真的睡着了。
……娘親多年的失眠治好了?
沈母往常沒有心事時都要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些時候才能睡着,也就午睡的時候入睡會好些,若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一夜不睡也是有的,為此沈錢請了好些大夫來,效用卻都不大。
難不成是娘親在裝睡?
等了許久,沈緣福這才放棄了根娘親說話的打算。
算了,反正不管真睡裝睡,談不成話了就是了。明兒一早再找機會吧。
最後的結果便是沈緣福失眠了,等了許久才入睡。等沈緣福醒來時,沈母早不知道起了多久了,自然早上談話的計劃也胎死腹中。
得了沈母回家過年的消息,沈錢高興地親自來接,覺得這個女兒果真是個好女兒,不愧自己寶貝了那麽多年,果真沒有白疼她,比兒子什麽的管用多了。
最直接的反應便是沈緣福當晚的壓歲錢都比往年翻了幾倍。
沈緣福捏着厚厚一沓銀票,有些狐疑不安地看了爹爹一眼,總覺得有一種拿人家手軟,爹爹沒安好心的錯覺。
沒錯,沈緣福現在是個小富婆,偷偷存在外頭的銀子就夠她一輩子餓不死的,再加上買的幾處鋪子和交給鐘凝姑姑一家代為打理的果園,一點兒也不稀罕爹爹給的這些銀子。
別的不說,就說鋪子和果園的地皮,光今年漲得那個差價就夠沈緣福逍遙好幾年了。
可是一想握在自己手頭的銀子……好吧,自己其實也窮得很,手裏面的銀子都拿了出去,只能在賬面上看一看。
銀子不嫌多,拿到就是白白賺到了。
雖說今年有了沈麗三口一起過年,卻依然冷冷清清的。畢竟沈家三哥兒子一個也不在,三哥的傷依然瞞着沈母,只說是要出遠門談一筆大生意。沈母好些日子不理事,倒是沒有發現府裏藏了個兒子。
對此沈母還頗有微詞,銀子是賺不完的,萬一三兒子也同大兒子一樣定在了外頭可如何是好?
吃完年夜飯,一家人圍在一起說了會兒話。這麽一桌子人卻沒什麽話好說的,反而尴尬起來,不過坐了小半個時辰,沈母便稱乏了要回屋,衆人便散了。
今夜該是要守歲的,卻沒人提起,沈緣福便早早回房歇着了。
今年沈緣福做主,不止年底賞錢比往年多了一倍,留在沈府當差的也比往年少留了很多人。沈府最近氣氛低沉,沈緣福做這些也是想讓下人們高興高興,給沈府添些喜氣。
畢竟沒有比發賞錢更讓人高興的事兒了。
沈緣福身邊最親近的翡翠、雁兒和雀兒,俱都被沈緣福給趕了回去,其他的暫時頂上的今夜也被沈緣福給趕得遠遠的。
自然不止是心疼她們忙碌了一年,讓她們回家好好和家人團聚,更重要的是今夜守歲,沈緣福就不信今夜還等不到陸景之。
然而真的一個人坐在床上時沈緣福反而忐忑起來。他還有一個祖父呢,就他們爺孫倆相依為命,今夜陸景之自然是要陪他祖父的。
一連那麽多日都沒有見到陸景之,心裏懷着自己對陸景之的感情的疑慮,加上上次陸景之又是黑着臉不歡而散走的,今日不能見面要讓沈緣福說不失落那是假的。
沈緣福盤腿坐在床榻上,一頭青絲只用一根白玉簪簪起,臉上未施粉黛,可含嬌帶媚的眼神一下子便讓那張臉豔麗起來,絲毫不覺得寡淡。
身上的寝衣看着布料樸素,勝在勾勒出了腰身,楊柳纖腰盈盈一束,雖領口做的高顯得有些保守,更顯得胸前高聳誘人。
這是沈緣福特意為陸景之準備的,還頗花了一番心思。既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特意準備過的,否則他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又不能過于樸素無華,怎麽說已是除夕呢。
這是和陸景之過的第一個除夕,沈緣福想着陸景之每日晚上來,今夜正好可以和陸景之一起守歲,偏偏忘記了他還有個祖父的事。
早早便回了屋子,離沈緣福平日裏睡覺的時候還有好些時辰呢,沈緣福便想着自己要如何打發時間才好?
早知道便不把翡翠她們幾個全部放回家了,怎麽說也要留一個,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娘親那裏爹爹好不容易進了門,自己自然是不方便打擾的,三哥那裏……
沈緣福覺得自己還是去找三哥玩會兒好了,今日吃年夜飯前去看過他一次,之後為了早些等陸景之倒是把三哥忘到了腦後。
一個人的除夕夜定是孤單極了,沒想到自己也是個見色忘義的人呢。
想好了沈緣福便翻身下床,也懶得穿鞋,反正地上鋪着厚厚的絨氈子,沈緣福便赤腳走到大櫃前拿衣裳。
過年新做了好多衣裳,沈緣福都還沒有穿過,甚至忙得連看都沒有好好看過。這下子沒什麽事沈緣福反倒是有心思一一翻看起來,到底是姑娘家,總歸是愛美的,沈緣福便想着找一件漂亮些的換上。
一件件對比了一番,沈緣福這才看上了一身,上身是縷金妃紅百蝶穿花洋緞窄襖,配的是一條一式的只顏色素些的緞地百蝶裙。
還沒來得及換上,身後便想起了涼飕飕帶着怒氣的聲音。
“這麽晚了,你要去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