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放不下，心憔悴（七）
随着那聲高昂且又帶着威嚴的“禮始”，衆神仙們紛紛安靜了下來，各自就位。
仙帝滿意地看了看四下的神仙，而後瞧了瞧殿下站着的兩對新人，開始主婚。
“一拜天地——”依舊是高昂且又帶着威嚴的聲音，響徹雲霄。
兩對新人分別握着兩根紅綢，僵直了半晌，終是分別轉身，對着宮殿外拜了下去。
“二拜父神——”
父神可謂是神仙們的老祖宗。如今雖是神形俱滅，卻造了一尊金像擺在仙帝與帝後的龍座之上。這次，四人皆沒有猶豫，紛紛對着金像拜了下去。
本該是喜慶的，兩對新人的面上卻是看不見任何喜慶。一個個沉着張臉，各懷心事。每一拜都好似例行公事般，那麽僵硬。
四下紛紛起了議論聲，“怎的重瑤玄女今日目光呆滞，有種傻了吧唧的感覺呢？不過美人到底是美人，便是呆呼呼的模樣，都如此傾國傾城。”
“何止是重瑤玄女啊，你看天皇帝君，雪嫣上神以及紫微帝尊，哪個不是陰沉個臉目無表情？若非不是這大紅喜袍以及周圍的布置，怕是會以為這不是婚事而是喪事呢。”
“真不曉得這兩對新人在想些什麽。大婚當日就沉個臉，多不吉利。”
聽着四下的議論，又瞧了瞧那兩對面無表情的新人，仙帝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頭，似有些不悅，卻是什麽也沒有說，繼續主婚。
“夫妻對拜——”
兩對新人分別面朝着自己的新郎新娘。待雪嫣正打算彎下腰去，卻發覺自己對面的新郎君亦蕭眉頭緊皺着，絲毫沒有拜下去的打算，咬了咬下唇，尴尬地僵硬在那裏。瞟了眼那邊的莫言同重瑤，發覺那對新人亦是沒有對着拜下去。
此刻，重瑤忽地顫了顫眸子，從自封靈識的狀态中醒來，那雙一直以來目光呆滞的鳳眸終是有了焦距。她好似做了一段悠長且又令人心疼的夢。她夢見她要成親了，而自己要嫁的夫君是桃子幾萬年來的心上人。她夢見桃子知道她與莫言的婚事後，那樣絕望的離開。她夢見他師父也要成親了，是同自己讨厭的女人雪嫣成親......一片鮮豔的紅映入眸中，她擡頭，看清了面前喜袍加身的莫言。又看到了莫言身後同樣是喜袍加身的她師父的背影，以及鳳冠霞帔的雪嫣，臉上逐漸失去顏色。“原來不是夢......”
莫言聞聲，微微一顫，似驚喜，似不解，“瑤瑤？”
她卻并未理會他。忽地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好似細小的繡針般刺在她身上。微微扭頭，在衆多神仙中找到目光的主人，怔了怔神，是桃子......竟是桃子......她未曾想過桃之夭竟會來參加她的婚禮。
她看到桃之夭坐在人群中，面上布滿笑意，眸子卻如同一潭死水，毫無任何光彩。一直以來極愛桃紅或是桃粉的桃之夭今日竟穿了一身素白，如同她與桃之夭二人的臉色，白的滲人。她曉得，那是桃之夭在祭奠她還未開放便已死去的愛情。
見新人們遲遲沒有動靜，議論聲越發地大了。仙帝眉頭皺的緊了，只得又一次出聲，“拜——”
雪嫣心中有些着急，見君亦蕭一副神游的表情，還是絲毫沒有拜下去的意思，不禁小聲提醒着，“阿蕭，快拜啊......”
君亦蕭的身子不着痕跡地僵了僵，抿緊了薄唇，握着紅綢一頭的手緊了緊，終是硬着身子與雪嫣拜了下去。
而這邊莫言喚了重瑤好幾次，“瑤瑤？瑤瑤，對拜了瑤瑤。”重瑤卻一直直愣愣地瞧着別處，好似沒聽到般。感受到身後的那兩人已經拜了下去，他心中越發的着急，扯了扯手中的紅綢，聲音也略微提高了些，“瑤瑤別瞧別處了。”
許是莫言的聲音終于傳入她的耳中，又許是手中的紅綢将她的思緒扯了過來，重瑤終于收回了目光，看向莫言。然而卻是面無血色，便是臉頰上的胭脂，都無法遮掩那慘白的臉色。
雪嫣同君亦蕭一直彎着身子保持着對拜的姿勢。見重瑤這對卻遲遲沒有拜下去，仙帝面子似有些挂不住，再次重重地喊了聲，“拜——”這次，沒了喜悅，反倒多了幾分威脅。
然而，重瑤卻沒有拜下去。此刻，她的身子就好似不是自己的般，怎麽也彎不下身。她為何要在這麽重要的時刻清醒過來？為何沒有一直陷入自封靈識的狀态？又為何讓她看見桃之夭那萬念俱灰的表情以及那身滲人的白？
握着紅綢一端的手抖得厲害，連聲腔都發着抖，“莫言......對不起，我......沒法奪人所愛，看着桃子傷心......更沒法放下他......這般嫁于你，于你，于桃子，都不公......”握着紅綢的手放開了，她後退一步，眸中帶着滿滿的歉意。是對莫言的，亦是對桃之夭的。
她說的語無倫次，莫言卻是瞬間懂了。紅綢的一端掉落在地，就好似他的心，掉入萬丈深淵中，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許是感受到了身後的不對勁，君亦蕭直起身子轉過來，發覺重瑤竟松開了紅綢，一臉蒼白地站在離莫言三步遠。眸間閃過一絲驚訝，張了張口想問她在幹什麽，想要幹什麽，卻是什麽也問不出來。
雪嫣亦是直起身子，神色複雜地看着那二人。緊緊地咬着下唇，已有絲絲血絲滲出。
神仙們莫名其妙地瞧着殿上的四人，交頭接耳，“這是怎麽回事？”
“重瑤玄女怎的松手了？”
“有沒有瞧見他們的神情都很不對勁？”
仙帝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低沉着聲音詢問道，“重瑤玄女這是何意？”
重瑤直直地看着君亦蕭，好似群仙宴上那一次的琴舞交合，眼中只有他一人。她曾多次有想過，她師父穿起鮮豔的紅袍适合模樣。原來她師父穿起紅色竟也這麽好看......
此時此刻，她已想清楚了，她放不下。如若她一直處于靈識自封的狀态，或許也就算了。可如今她清醒了，那麽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莫言行完這個夫妻對拜的禮節，亦無論如何也看不下自己的心上人同旁的女人行這禮。擡起腳，不顧仙帝的詢問，不顧四下的議論聲，不顧雪嫣仇恨地目光，亦不顧莫言僵硬着的模樣，緩緩朝他走去。
待到他跟前，她揚起最美的笑，“師父......不要娶她，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