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隔日,蕭槿收拾好之後,便跑去找蕭榆。
蕭榆早已經預備停當,一見到蕭槿就連連拍她:“啾啾太講義氣了,下回再遇到這種好事記得還要及時來找我!”
蕭槿攤手道:“你跟去也沒有用,我也不打算跟他走在一處,到時候咱們各玩各的,除非你預備跟着二哥他們。”
蕭榆不解道:“你為什麽不樂意跟那衛四公子打交道?你也看他不順眼?”
“我跟他打交道作甚?”
蕭榆覺得蕭槿真是不開竅,湊近小聲道:“我聽聞他還沒定親呢,你就不想……”
蕭槿嘆息道:“你要是收拾好了,咱們就走。”
蕭榆狐疑地打量了蕭槿幾眼。她真是不懂蕭槿是怎麽想的,擇夫可不就是看家世看相貌看人品麽?那位四公子瞧着是樣樣都好的,她這堂妹怎麽都不上心呢?
兩人出門時,發現蕭枎與蕭杫也要跟去。
蕭枎見蕭槿似有些不豫,掩口笑道:“八妹這是作甚?都是一家姐妹,出門自該一道的。”
蕭枎覺得蕭槿大概是怕她搶了她的風頭,因而心裏反而舒坦了不少。她今日是精心妝扮了一番的,就打算在衛啓濯面前争取一下。她母親去年就想給她定親,但她一直鬧着不肯嫁。
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她要是就這麽草率地嫁個舉人之類,将來必定要被其他姐妹比下去的,她可不願那樣。
蕭榆見蕭枎挺了挺腰杆一徑往前去了,撇嘴對蕭槿道:“真不曉得她怎麽就覺得自己那張臉天下無雙了,明明你長得比她好看。”
蕭槿望着蕭枎的背影,倒是想起了溫錦。等到了京城,這倆人還要争一争京師第一美人的寶座。不過這一世溫錦在聊城時就已經跟蕭枎結了梁子,屆時怕更是針尖對麥芒了。
溫錦身後站着衛啓沨,跟人掐架也頗有底氣。
到了地方之後,衆人便分成了兩大撥。蕭枎想跟蕭嵘他們一道,蕭嵘正要應下,一旁的衛啓濯忽然道:“三姑娘跟着我們多無趣,我看還是與表妹她們一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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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岑忍不住擡頭看了衛啓濯一眼,這一聲“表妹”叫得真順口。
蕭嵘見衛啓濯臉色不好看,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只好勸走了蕭枎。
蕭枎悻悻而歸,扯了蕭杫的衣袖一把:“你說這衛四公子喜歡什麽?”
蕭杫白了蕭枎一眼:“我看你還是死心吧,你忘了上回榮公是怎麽落你面子的?那四公子可是榮公的親兒子,你能在人家跟前讨着什麽好?”
蕭枎想起上回的事,心裏便堵得慌。那次之後,她一直在揣度衛承勉究竟為何那樣待她,思來想去,覺得八成跟衛莊有關系,因而她更加痛恨衛莊了。
但是榮公護着衛莊還情有可原,那四公子跟衛莊能有什麽交情,所以蕭枎仍舊琢磨着怎麽接近衛啓濯。
晌午時分,蕭家幾兄弟将帶來的吃食擺了出來。蕭嵘要為衛啓濯卷鴨肉,被衛啓濯一口回絕。蕭嵘覺得這位大約也是個愛幹淨的,便讪讪笑了笑,沒有勉強。
衆人都等着衛啓濯先卷了之後好各自開始動筷,因而都将目光定在他身上。
衛啓濯從從容容地将一張荷葉餅攤在手裏,刷了薄薄的一層醬,跟着用公筷夾了寥寥幾段烤鴨絲,放到餅上後,将之使勁卷成一個又細又長的卷,就在衆人預備各自去卷肉時,忽見他一把拎起一旁備用的幹淨小刀,對着那一條卷餅哐哐連斬兩刀,末了将刀刃上沾着的些許油醬在餅上仔細蹭了蹭,才将刀擱下。
他擡頭見衆人都驚愣地看着他,道:“諸位自便,不必拘謹。”
衆人回神,面面相觑,又忙忙應是,開始各自動手卷肉。
衛啓濯捏着三段餅,正自細嚼慢咽時,瞧見蕭嵘卷肉之際掉了好幾塊鴨肉,蹙眉道:“四公子小心些,這般多浪費。”
蕭嵘一怔,随即連聲應是。
衛啓濯瞥眼間又轉向蕭峥:“三公子仔細着點,你的醬漏了,那漏的醬夠再塗一張餅了。”
蕭峥微微一愣,低頭一看果然,連連感謝衛啓濯提醒,拿出汗巾擦了擦。
蕭岑唯恐被點到名,趕忙檢查了一下,确定自己沒弄掉鴨肉也沒漏醬,剛剛松口氣,就聽衛啓濯含笑的聲音直沖他而來:“五公子嘗嘗我卷的餅,我這餅裏沒有加蔥絲,醬塗得也十分勻和。”
蕭岑愣愣地望了一眼他遞來的那段餅,小心翼翼地捏在手裏,唯恐那個小卷開了,把鴨肉漏出來。
衛啓濯裝了大半年的衛莊,覺得衛莊這個人的脾性真的對他影響太深了,他現在看見什麽吃食都想剁成幾段吃,方才那些舉動做起來都是自然而然的。他心裏嘆息一聲,這毛病萬一真的改不掉可怎麽好。
他将手裏那兩小段餅細細吃完之後,對衆人道:“過會兒我想獨自去四處走走,諸位各自結伴游賞便是。”
蕭嵘覺得奇怪,如果想獨自覽景,還跟這麽些人出來作甚?但衛啓濯的話他不敢質疑,只好随着衆人應好。
蕭槿與蕭榆結伴坐到了溪邊的草地上,一面閑談一面吃糕點。
蕭榆一再詢問蕭槿要不要去看看四公子他們在作甚,蕭槿搖頭道:“要去你自己去,上回我陪着你去偷看衛啓沨,結果滾到他身邊去了,丢死人了。”
蕭榆鼓了鼓腮幫子:“時機難得嘛,誰知道這位四公子在咱們家待多久。”
兩人說話間,蕭榆的丫頭忽然跑來說四少爺他們叫她去一趟,蕭榆本以為是衛啓濯叫她,仔細一問才知道這四少爺說的是她四哥,頓時掃興,但那丫頭催得急,她不好推脫,跟蕭槿打了聲招呼,回身跑走了。
蕭槿正望着溪水吃點心,就聽到身後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踏草聲,以為是蕭榆折返,結果扭頭一看,發現是衛啓濯。
蕭槿待要起身,衛啓濯擡手示意不必,跟着便徑直坐到了離她不遠的一塊草皮上。
蕭槿有些不自在,往另一側挪了挪,問他來此作甚,衛啓濯輕嘆道:“我迷路了,正巧瞧見表妹,就往這邊來了。”
蕭槿險些一口糕嗆在喉嚨裏。
衛啓濯那樣的人也會迷路?何況這座山頭統共也沒有多大。
衛啓濯說話間又抹了一把臉:“今兒風有點大,臉都髒了。”說着話小心卷起袖子,俯身就着溪水洗了一把臉,起身時似乎恍然想起什麽,轉向蕭槿,“表妹的汗巾借我使使,我的忘拿了。”
蕭槿輕嘆一息,掏出一方白绉紗汗巾遞與他,然而衛啓濯卻沒接。
“表妹幫我擦臉吧,我手濕。”
蕭槿咧咧嘴,正想婉拒,誰想到他直接将臉湊了過來,等着她幫他揩水。
蕭槿下意識往後挪了挪。她望着眼前的少年,禁不住感慨,這個人真是造物主的寵兒。
他目下的情态,倒是令她想起了前世曾經見過的他淋雨後的模樣。別人淋了雨都是一身狼狽,但他不是。有一次她跟小姑子在園子裏下棋時飄起了小雨,兩人收了棋枰棋笥,撐傘往回走的路上,遇見了冒雨歸來的衛啓濯。
他沒有帶傘,頭發和衣裳都淌着水,但長身立于雨中,居然越顯氣度肅肅,清清泠泠的玉人一樣。
但這麽個人,可能是個彎的。
“表妹怎還不動手?”衛啓濯嗓音低柔,一點點朝她靠近。
他說話間,瑩透的水珠順着他的喉結一路淌下,落入了微微敞開的衣領裏。
蕭槿只覺她要噴鼻血了,面上一紅,當下跳開來。
衛啓濯也拂了拂草屑站起身,正要繼續勸她幫他擦臉,就聽他身後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四弟讓我好找。”
衛啓濯回身一看,正瞧見衛啓沨闊步走來。
蕭槿眉頭微蹙,他怎麽來了?
衛啓濯眉尖微挑:“二哥怎地大老遠跑到聊城來了?”
“大伯父挂心四弟,”衛啓沨走到衛啓濯身前停下,“左右我目下無事,便代大伯父來山東接四弟回去。”
衛啓濯迎視衛啓沨的目光,須臾,道:“有勞二哥了。”
衛啓沨笑道:“都是一家兄弟,這般見外作甚。”
蕭槿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這倆人自小便是對頭,後來更是鬥得不死不休,眼下倒是裝得親兄弟一樣。
正此時,四房姐妹三個朝這邊過來。蕭枎瞧見衛家兩兄弟都在,當下快步上前行了禮,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了幾圈。
蕭槿嘆氣,面前這倆雖然是京師二美,但一個将來是太監一個可能是彎的,三姐你選吧。
衛啓沨與衆人行了禮,回身對蕭槿笑道:“令尊明年就可以調任都察院副都禦史了,先在此恭賀了。”
蕭槿笑了笑,跟他道了謝,但心裏一點也不驚訝。
“家父跟徐大人商讨接替孫大人的人選時,詢問我可有人選推薦,”衛啓沨微微笑道,“在下之前在聊城時多蒙令尊令堂照拂,況在下覺着令尊堪當此任,便推了令尊,不想竟真的促成了。”
蕭槿聞言倒是擡頭看了衛啓沨一眼,她父親前世也是在她十二歲那年調任的都察院副都禦史,她也随之赴京,但她并不知道衛啓沨在這件事上出了力。
衛啓濯轉頭看了衛啓沨一眼,眸光微動。
蕭槿颔首稱謝,回身欲走時,忽見一個小厮匆匆跑來,急道:“八……八姑娘……不好了,五少爺……”
蕭槿一聽是關于蕭岑的,忙問:“怎麽回事?”
那小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言之不詳。衛啓濯當下扯住他:“帶路。”
衛啓沨在一旁道:“我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