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更)

林清先把手中勺子放下, 從袖子中拿出一塊絲帕,擦了擦嘴, 把絲帕放回袖子, 才笑着問:“不知這位兄臺叫什麽?”

對面的人臉上一僵,他可不信,身為同科學子, 他又排在第二,林清會不認識他。只以為林清是心中高傲,看不起他,不過還是說道:“林賢弟,在下李懷。”

“原來是李兄, 幸會。”林清點頭稱道。他還真不知道他叫什麽,誰叫他壓根連發案都沒親自去看, 而去看的仆人小厮, 看到了他得了案首,就忙着回來讨喜錢了,又怎麽會注意他下邊是誰。

李懷又舊事重提說:“我這幾日聽外面風言風語的,真是為林賢弟擔心壞了, 有心替林賢弟辯解兩句,可又怕不了解情況, 不如林賢弟自己趁學子宴給大家解釋幾句, 也好別在讓流言滿天飛,惹的大家對林賢弟有什麽誤會。”

林清輕笑,淡淡的說:“流言, 在下怎麽沒聽說過什麽流言?”

李懷一臉恍然大悟的說:“對了,賢弟是一直沒參加過文會吧?所以才不知道學子之間的一些消息,這怨為兄,一直沒聽說過林賢弟大名,所以也沒有給林賢弟帖子。”

“文會?”林清右手拿着白玉折扇,用扇背輕拍左手。

“不過是在下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組成的,平日讨論些學問,在下不才,添為會長。”李懷嘴上說的客氣,神情卻很是自得,顯然對自己能做會長,很是驕傲。

林清聽了點點頭,看來這應該是縣裏成績比較好學子的一個小圈子,這個李懷應該是圈子裏功課最好的,平日很受追捧。

李懷看着林清點頭,還以為林清也想加入,就表現有些難為的說:“按理說林賢弟你中了案首,也應該讓你加入的,可你也知道,這些日子,外面一直傳言,你這個案首,來的有些不大正當,所以會裏有些人,對林賢弟,還是心存疑慮,為兄也不敢給賢弟入會的名額,不過,要是賢弟能自證清白。為兄一定說服文會裏的其他人,讓林賢弟入會。”

李懷看着林清,他的文會是整個縣最有名的,裏面功課好的也最多,許多學子都想加入,他以前沒聽說林清,知道林清應該沒加入任何圈子,如今林清一舉成名,想必很期待得到衆人的認可。

李懷正等着林清開口,打算端端架子,卻不想聽到林清驚訝的說:

“李兄,抱歉,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在下并沒有想加入你那個什麽文會的想法。”

接着他聽到林清咕哝一聲:“我一個童生,吃飽了撐的加入一個連會長都還是白身的文會幹什麽。”

“你說什麽!”李懷瞪着眼問道。

林清捂了一下嘴,好像剛才不小心失言,解釋說:“不好意思,李兄。我這人為人比較直,不大會說話,我是覺得,你一個連府試都沒過,連童生都算不上,就能當你那個什麽會的會長,可見你那個會也不怎麽樣,我覺得你還是把你那個會散了算了,老老實實多讀着書,說不定府試還能考好一些,混個童生,我以一個過來的人告訴你,心思太雜,可是會影響學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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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聽着林清明面勸導,實則譏諷的話,只覺一股怒氣從胸中上翻,口不擇言的吼道:“你一個作弊得來的案首,有什麽資格嘲笑我。”

此話一出,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的學子宴頓時一靜。

坐在主位上的縣令大人皺皺眉,還是發話道:“何事争執?”

林清還沒開口,李懷就搶先說:“回大人話,學生最近聽聞一些關于林案首縣試作弊的事,就勸林案首能将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也好給在坐的諸位一個交代,可不想林案首不但不以為意,反而對學生多加譏諷,學生氣不過,才一時大聲了些,驚擾了大人和各位同科。”

衆人一時轉頭看向林清。

縣令大人對林清問道:“他說的可是屬實?”

林清這才說道:“李兄确實剛才告訴學生有關于流言的問題,不過學生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困擾,不過李兄卻一直非常‘熱心’讓學生解釋,學生感激他的熱心,就勸他不要理會流言,把心思放在學業上,省得影響府試。”

“噗嗤”一聲輕笑從李懷的另一邊傳來,林清往那邊瞅了一眼,看座的位置,應該是此次縣試的第三。可惜林清也不認識。

結果那位不但大庭廣衆下笑出聲來,居然還插嘴道:“李懷,你自己沒考過人家,就覺得人家縣試作弊,讓人家解釋,你多大的臉,憑什麽讓人家解釋。還有,那作弊的傳言,不會是你自己傳出的吧!”

“江炳,你別血口噴人。”李懷氣的臉色漲紅的說,不過卻也只是敢反駁了一句。

“我血口噴人,在縣學裏,誰不知道你李懷平日裏最妒賢嫉能,誰考的比你好,你就在別人背後說別人壞話。”江炳悠悠的說。

林清一聽,感情這李懷天生就是小心眼啊,不過這縣試可不是自己學堂裏的考試,可不是能讓你随便在背後拿着說的。不過這江炳能在縣令大人沒有問話的情況下就插嘴,顯然是個有背景的,想到對方姓江,林清手中的扇子一頓,這家夥不會是沂州府知府家的公子吧!

李懷被江炳戳了短處,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偏偏江炳背景深厚,他又不敢怼,險些憋出內傷,轉頭看着林清,卻發現林清在悠閑的看戲,頓時一腔怒火都轉移到林清身上,怼林清道:“所謂空穴來風,無風不起浪,既然別人都說你這案首來路不正,難道不說明問題嗎?”

“都說?”林清一臉驚訝的看着李懷,說“我只聽你一個人說過,難道還有別人說?誰啊?”

李懷一噎,然後不甘的轉移話題說:“難道別人說的,你買通縣令大人家的家仆,讓他給你透漏試題,不是真的。要不是真的,你為什麽不敢說?”

“哈哈哈哈哈”江炳在一邊用筷子敲着碗大笑。

“你笑什麽?”李懷皺着眉說,語氣卻弱了三分。

江炳挑眉說:“我笑有人出身不好,眼皮子淺,不但眼皮子淺,還沒見識,朝廷曾有規定,從小到縣試,大到會試,一旦确定了考官,從出題起,考官就要被上級派來的教官監視,并且考官從出題到發榜,不得再私自回家。

縣令大人從被定下考官的一刻起,就被我爹還有學政派的教官看住,吃住縣衙,林家怎麽可能去買通縣令大人的家仆,就算買通了,也沒用啊!”

衆人一聽恍然大悟,衆人雖然都經過科考,可畢竟只是自己被搜身,只知道怎麽防學子作弊,卻不大清楚對于考官,就算林清,他上輩子也只是考試,所以對古代主考官具體如何防洩題,也不大清楚。也只有江炳這樣的,父親做知府,參與監考,或者主管監考的才知道。

不過想到現代的高考保密制度,林清點點頭,看來古代科舉保密也有相通的地方。

林清偷偷看了一眼江炳,一開始他還以為江炳和李懷有什麽過節,才怼李懷,順手幫他一下,可如今看來,江炳應該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澄清流言。

林清擡頭看了眼縣令大人,看來,他們縣令大人應該是知府大人的人。

李懷頓時啞了,他只是看着林清奪了本該屬于他的案首,心有不甘,才想像以前在學堂那樣,偷偷在背後放些流言,畢竟作弊這種事,壓根就是無法自證清白,就算不能扳倒林清,也能惡心惡心他,出一口惡氣。可誰知這縣試裏面還有這些道道,不但沒惡心着林清,反而差點把他繞進去。

李懷正要說些自己誤信流言等等,給自己開脫,卻聽到上首的縣令大人說:“身為讀書人,明辨是非是第一要務,如果天天人雲亦雲,那就是枉讀聖賢書。”

李懷臉色一白,這縣令大人是說他呢!

縣令大人話剛落,江炳就大聲接道:“縣令大人說的是,我爹也從小教導我,讀書明理,要是連理都不知道,這書也不用讀了,就李懷這樣的,連最基本的明理都不會,還讀書幹什麽,這樣的人就算考,我爹也不會錄取。省得給我爹丢人。”

李懷一聽,本來蒼白的臉立刻變得煞白,身子更是搖搖欲墜,又看到旁邊林清不屑的眼神,頓時眼前一黑,往旁邊倒下,在倒下的一刻,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江炳的爹,江知府,一府之主,正是府試的主考官!

他,這輩子,都過不了府試了!

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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