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14
在水紋號化作一尾流星消失在浩瀚宇宙中時, 位于C區宇宙港中的白銀號還沒有得到消息，蘇洛收到羅賽的通訊後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再怎麽看羅賽只身前往A區甚至答應藍星降下作戰的行為都有些莽撞, 她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叱咤風雲的第一向導, 身邊甚至沒有結合的哨兵，連結又很虛弱，不該貿然踏上戰場。
“羅賽……沒問題嗎？”白發的少女飄在艦橋的窗口附近, 望着群星璀璨的宇宙, 不知其中哪一簇光芒會屬于羅賽他們的艦船。赤紅的狐貍嗚嗚叫着擠在她懷裏，漸變黑的兩只爪爪搭在她的肩頭，濕漉漉的鼻尖不斷的頂着蘇洛的手，示意她撫摸自己, 蘇洛有一搭沒一搭的揉弄着狐貍厚實的皮毛，目光中帶着憂色。
與沉靜的宿主不太一樣，精神體赤狐在喜歡的哨兵面前絲毫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變着花樣的撒歡求撫摸, 也不管此時艦橋中略顯沉悶的氣氛, 大概是看不慣對方毫無底線的撒嬌，威猛的白虎出現在了哨兵少女的身後，低吼一聲咬在了狐貍的後頸, 穩穩地叼着它去了艦橋的角落蹲下, 還用前爪壓住狐貍的尾巴，任憑對方百般掙紮，白虎巋然不動。
“白虎, 不要欺負它。”蘇洛見狀忍不住笑了笑，她與朔夜的精神體都跟宿主的脾性大相徑庭，特別是在與對方獨處的時候，沉穩冷靜的朔夜有一只粘人愛撒嬌的赤狐，而個性跳脫開朗的蘇洛卻有一只凜冽沉默的白色巨虎，用羅賽的話來說，這大概就是他們會達到99%匹配度的原因，不管是人還是精神體都彼此契合，生來就會本能的适應對方。
狐貍嗚嗚叫了一聲，委委屈屈的消失了，沒了折騰對象的白虎在原地轉了轉，舌頭舔舔宿主的手心，也消失不見了。乘員們都已經回房各自休息，艦橋上只剩下蘇洛與朔夜兩人，氣氛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
“羅賽不會有事的。”朔夜的情緒似乎并沒有随着精神體的消失而波動，擱在扶手上的左臂撐着臉，頓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阿洛你沒有察覺到嗎？羅賽的精神力已經發生變化了……那次事件之後她的狀态頂多能算得上‘不能死’，眼下卻有一些‘想要活下去’的氣息了。精神力的強度雖說與**也有關系，但更多還是看自身的信念與意志，就這一點而言的話，羅賽的狀态比在學院的時候還要好一些。”
蘇洛聞言怔了怔，自療養院中出來以後，羅賽雖然看上去像個常人，卻始終沒有徹底從失去哨兵的痛苦中走出來，聯邦軍部集結了最優秀的醫生與治療技術也沒能拯救羅賽的意識海，那裏一直都是荒蕪的廢墟，中央巨大的裂淵讓曾經不慎闖入的蘇洛觸目驚心。如果羅賽的意識海一直保持着這番模樣，用不了幾年她依然會死于精神衰竭。
為此蘇洛一直很擔心，羅賽對她來說是前輩，是導師，也是摯友，蘇洛不希望對方一直沉浸在傷痛之中，卻也能夠理解羅賽的痛苦，失去結合對象的覺醒者猶如失去了半身，她根本無法想象沒有朔夜的自己會是什麽模樣。
但羅賽還是堅強地活下來了，經過最初在療養院中那渾渾噩噩的一年，她帶着那傷痕累累的連結，回到了還有同伴與好友存在的此岸。
那次的事件已經過去了五年，時間的療效對羅賽來說似乎格外輕微，不過終歸也是有變化的，不管羅賽的變化是因為研究項目，教師的工作，甚至是對星盟的仇恨，或者是那個不曾将目光從她挪開過的黑發哨兵少年……蘇洛都覺得很欣慰。
——她希望羅賽能真正的，好好的活下去。
——這大概也是逝去的暴熊所由衷祝願的。
“既然連羅賽都已經打起精神了，我們也不能輸啊，阿夜。”白發的哨兵少女重新找回了鬥志，朝自己的向導握了握拳，朔夜勾了勾嘴角，伸出精神觸梢代替自己的手去撓了撓蘇洛的臉頰。
“我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他在艦長主位上換了個姿勢，十指交疊擱在膝蓋上，“軍部不會放任這樣的烏龍繼續，駐點那邊已經與藍星取得聯系，48小時內必将撤銷調查令……但是我們能不能回藍星還不好說。”
“星盟的主體依舊在宇宙中吧？三艘流雲級的追蹤艦，都能超過大部分小國的宇宙軍備了。”蘇洛皺了皺眉道，“如此一來就是蒼之牙的戰場了，至于藍星那邊，我相信羅賽不會束手無策的。”
“嗯，所以比起眼下的處境，我更擔心隐藏在背後的勢力。”朔夜揉了揉眉心，“阿洛，你還能回憶起那十二架曙光的調令是怎麽下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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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部最高層開展了關于星盟複出後強化軍備防禦的會議……”蘇洛摸着下巴回憶道，逐漸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會議，會議之後直接下達的？”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很猶豫，命令當然不會憑空變出來，就算是軍部直接下達的防衛指令，也該有宣布的人與過程才對，然而蘇洛對此一點也想不起來，朔夜會提出這個問題，說明他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一個人記不清還能說是馬虎，兩個人同時出錯的幾率就小得多了，更何況其中一人還是一向謹慎細致的鳴海朔夜。
“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性吧。”朔夜擡了擡眼睛，冰藍色的瞳孔帶着幽微的沉色。
“精神暗示……”蘇洛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實在不能怪她有疏忽，整個聯邦軍部能對她下達精神暗示的人大概只有鳴海朔夜，她可是幻獸級的哨兵，哪怕是現在的羅賽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她的精神脈絡，而現在的事實是她的确被暗示了，還是跟朔夜，軍部的第一向導一起中招，直到被敵人坑成這樣才反應過來。
“有兩種可能性，其一，軍部高層有人成為了黑暗哨兵，我們先前對此毫無防範，大概從會議開始之前暗示就種下了。”朔夜繼續分析道，精神暗示在對方毫無戒備的情況下發動的效果最好，如果事先已經有了警覺，朔夜自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突破他的精神脈絡，“其二，發動暗示的人是我們身邊非常熟悉，非常信任的對象，下達的暗示并不止一個，而是日積月累，滴水穿石，哪怕我們将記憶徹底翻出來梳理一遍，也找不到究竟是從哪裏開始被影響的。”
蘇洛沉默了一下，“……無論哪一種都是很難辦的情況啊。”
“所以我們還得回一趟藍星。”朔夜的目光堅決。
水紋號靜靜地航行在浩瀚的宇宙中，艦尾的引擎噴射出四道炫目的光芒，朝着藍星的方向穩定前行，羅賽宣布全艦進入第二戰鬥配置，在月面基地出發的艦船都會定期檢測安全信號，至少在月面基地的防衛範圍內，水紋號不用擔心會突然遇到星盟的襲擊。
“航線坐标點确認完畢，四十五分鐘後開始慣性航行。”巴裏不斷敲擊着投影鍵盤，将航線上所有的數據都落實完畢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說起來他會知道艦載通訊還是因為西格，這家夥評價他機甲戰績的時候居然建議自己去戰艦通訊科，巴裏當然嚴肅地反駁了，不過私下還是去了解了相關課程，畢竟沒有人說過哨兵就非得要是機甲駕駛員嘛……
就像是現在，運用通訊科的知識他也能幫上大家的忙，對巴裏來說，這比直接駕駛機甲去跟敵人戰鬥要适應多了，他有信心自己在這方面能做的更好。
“将第三區的坐标改為6470，2980。”羅賽沉思了一會兒，忽然下達了指令。
“是！”巴裏條件反射的根據她提供的坐标進行航線調整，等到輸入完畢後才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這裏是……”
“南區碎石帶，與之前納斯卡α解體後形成的情況很相似，是早年聯邦戰争中留下的殘骸與附近小型的資源衛星形成的特殊宇宙地貌。”羅賽先他一步說了出來，“放心吧，有艦載N2系統在，水紋號會毫發無損穿越碎石帶的。”
“但是繞行這麽遠的距離，艦上的能源……”巴裏擔心的不止是一幫由新手學生組成的航行隊伍。
“提前二十分鐘進入慣性航行，随後适用單引擎輸出，能源足夠我們抵達藍星。至于水源的補給，可以在臨近的資源衛星上完成。”羅賽胸有成竹的解答道，顯然一早就準備這麽做了，“我們可不能蠢到再被敵人打一次埋伏啊，就算順利從月面基地脫離，按照原定路線掐準時間降落的話不正好被那邊堵截，該換我們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了。”
“明白！”巴裏點了點頭，這樣大膽又意外的作戰方式很契合少年人的心性，艦橋上的乘員們很快調整航線規劃，規避原定路線，從南部的碎石帶繞行前往藍星目的地。
羅賽微微一笑，還有一點她沒有明說，這條穿梭于碎石帶中的路線并不是她臨時起意，而是屬于‘塔’的秘密線路，眼下軍部之中有星盟的勢力滲入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至于‘塔’的內部……羅賽也很快會得到答案。
艦橋再次歸于沉寂，只有雷達規律運作的聲音定時響起，第二戰鬥配置下西格與尤裏烏斯都在駕駛員休息室裏待命，羅賽擡眼看向窗口外蒼茫的宇宙，深幽的夜幕中點綴着幾星亮光，如同夏季的夜空，卻遠比夜空更加浩瀚無垠，其中一星亮光格外清晰，像是飛散的流星，間斷的閃爍着。
閃爍着？羅賽忽然一怔，察覺到不對勁來，與此同時雷達滴滴的警報聲已經響起，巴裏連忙調出探測結果呈現在窗口的全息屏上，光學圖像将那抹流星的真身顯示出來，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四方形物體，看大小只能容納約兩到三個人，艙門緊閉着，四周也沒有推進器一類的物體，只能跟着慣性在宇宙中随波遂流。
“……救生艙？”羅賽看着光屏上的圖像，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在救生艙裏撿到關鍵人物這個劇情簡直有執念哈哈哈~
洛夜暫時下線，私心放白虎跟赤狐出來溜溜w
謝謝勿忘喵跟孑兔的地雷=3=！
